160. 回家

作品:《权臣难折(穿书)

    御书房内,皇帝怒视下方跪着的风灵均,殿中的三足龙纹香炉内,白烟缕缕升起,那是一股沉重的味道,闻起来虽然偏暖,可仍旧抵消不了皇帝身上的寒意。


    沉默了半晌后,皇帝冷言道:“是你要放的人?”


    “是。”


    风灵均在燕熹告知他的那一刻,说不纠结是不可能的,他能理解自己的父皇想要杀了风灵兕的原因,可是不能接受,就算他不是皇子,但终究是这么多年的兄弟,况且,当年的事,风灵兕只是一个孩子,如何能抗拒。


    何况风灵兕已经被流放了,这本身就不公平。


    皇帝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他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这个儿子,行为处事就是不够干脆利落,老是优柔寡断的,对这个有情,对那个有意,为君者,岂能被这些个情绪所干扰?


    “你知道朕为何要杀他吗?”


    风灵均坦言:“儿臣知道。”


    “那你还要跟朕作对?!”风有川的声音陡然间变大,将手中的玉笔重重的摔在了桌上,四分五裂,“风灵均!你真是朕的好儿子!”


    滔天的怒火似乎要把这御书房里任何不顺眼的东西都烧完,风灵均不是没有见过他发怒,可从未见过他的父皇这样生气,他俯身跪拜,额头抵着手背。


    “父皇!儿臣知晓父皇心中的苦楚,可是安南侯一家满门忠烈,只是受了那崔仲儒的蒙蔽而已,错不在五弟,也不在您,怪就只怪当初的那个始作俑者啊父皇。”


    风灵均的声音发颤,他自小到大虽然会有些怵自己的父亲,可他事事优秀,倒也没有怎么被训斥过,而今这一遭,还是头一回。


    “再者,父皇,天子之言,一言九鼎,一诺千金,您当时赠出的空白圣旨,本就是为了犒赏江家的,如今安南侯年迈,拿着这张本可以为所欲为的空白圣旨,并不求其他,只求保住五弟一命,您也是答应了的,怎好……出尔反尔……”


    “放肆!”


    被自己的儿子当面纠正自己的为君之道,风有川的脸色涨红,他拍案而起,额头上青筋突兀,怒瞪自己的儿子,看不得他这一身正派之气,大步上前蹲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本想呵斥他,可对上他的澄澈的眼眸,那些话又堵住了。


    风有川叹息,终是放下了手,抚平他的衣襟,语重心长道:“孩子,这天底下是有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的,天子就是道理,懂吗?”


    风灵均就这么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言不发,那双眸子里明显的不屈,是在抗拒他给他教诲,这一刻,风有川才真正的意识到,他与自己的不同。


    这是他的儿子,怎么能够与他不同心?


    风有川起身,收起了脸上的怒容,他重新踱步回到书案前。


    “孩子,尤辜雪中毒那晚,满城的祈福天灯,你可有看见?”


    风灵均被他这一句孩子愣了好一会,在他的印象里,父皇从未这样唤过自己,他低下头,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提起这一幕,却也还是点头:“看见了。”


    皇帝坐下,并未让太子起身,而是喝了一口茶,施施然的问道:“你有何看法?”


    风灵均抿了抿唇瓣,直言不讳:“尤辜雪是我大雎朝第一位女司执,她为官期间功绩可观,百姓们也都心知肚明,能有这样的好官,是我大雎的福气。”


    尽管问之前就已经猜到了风灵均会是这样的回答,可当风有川实实在在的听到后,心里还是涌起丈高的火,他按下怒意,否决了他的话。


    “错。”风有川身子靠后,姿态慵懒道,“尤家世代书香世家不假,可并不代表他们无害,这满潮文武百官,你都得防,武官要防他居功自傲,而文官,则要小心他们的笔。”


    “尤家近几年来确实安分,可他们的学生遍天下,尤辜雪的声誉在百姓的心中地位越高,则尤家的地位越高,尤家的地位高,就代表他们的言论,会影响,甚至于会引导朝政,届时,尤家的道理将会大过于天子的道理,皇权受挟制,该如何自处?”


    这种未出现就先斩断的想法,风灵均压根就不能认同,更不要说他也曾受教于尤家了,而今听自己父皇的这一番话,风灵均大概就能知道,先前尤家那些不断的风波,究竟是出自谁手了。


    “父皇,尤大人心系朝堂,为父皇分忧,一直以来从不出任何差错,他们忠心可鉴,绝不会如此。”


    皇帝冷笑一声,再次质问:“尤旬现在不会,不代表他以后不会,同样的,尤家现在他为家主,可若是百年之后呢?谁能确保他的子孙后代不会有此想法。”


    权力可是个好东西,一个人人碰到,都会眼红的东西。


    “这就是您将尤三调出去的真正原因?”


    皇帝毫无避讳的回答:“没错。”


    风灵荷就算再怎么对尤序秋钟情,都不至于将他再三的送往边关,就差一道明旨,叫尤三最好死在边关了,若真想叫风灵荷死心,只要给尤三指婚即可,不是非得如此。


    且边关不仅苦,更难,也关联着尤家的命运,现在的蜒蛮族人明面上看着安稳,可如果一旦起兵进攻,尤三所在的城池若是兵败,皇帝就有足够的理由将尤家满门降罪。


    谁也不能置喙一二。


    风灵均跪地的手抓紧膝盖的衣物,指关节在逐渐的发白,他的头皮发麻,眼眶变热,一时间,已经不认识自己的父亲了,怎么也不明白,为了巩固皇权,削弱世家之权,能将这样狠毒的计谋考虑的这么久远。


    尤序秋这一步棋,可以延展出他无限的后手,均可以治尤家于死地。


    书房中一时间陷入了沉寂,钱福海在门口候着,也看不见里面的场景,但是能听出来父子二人在其中的争执,只是这个时候又陷入了一片平静,着实诡异的很。


    一道奏折扔在了风灵均的面前,砸在了他的手指上,奏折展开一部分,露出了尤旬的字眼,他疑惑的伸手去拿。


    “尤旬先前上了一道辞官的折子,被朕驳回了,他现在知道朕的意思,所以,想先将妻女送回老家下祁,你说,朕该不该答应?”


    看来,尤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自己和儿子被困在皇权之中,走不掉,可他到底是心疼妻女的,想着能护一个是一个,这一刻,风灵均倒是无比羡慕尤家的孩子。


    在他的儿时记忆里,尤序秋每回玩的满身泥土回家,总会被尤旬一顿训,欺负二姐姐被训,欺负小妹妹被训,兄妹几个天天吵闹,但这感情却怎么都吵不散,尤其在成年后,他们每一个人都自动担起了保护尤家的责任。


    那才是一个像样的家。


    而不是他所身处的皇家,那样的冰冷。


    “尤家老太太年事已高,这几年的身体也不如从前了,回去颐养天年也无可厚非,况且,尤辜雪才解决诺敏公主遇刺一事,给大雎立了功,阻了蜒蛮族人起兵的借口,风头正盛,尤大人这一道折子,本就是儿女孝心,父皇若不允,天下人将如何看?”


    自古以来,百善孝为先,尤旬的心思明眼人都明白,只是这个借口找的着实是妙,真叫人不好拒绝。


    风有川阴沉的眼神定在了风灵均的身上,说到底,他还是念着儿时的那些旧情。


    拿起另一支毛笔,蘸上磨好的朱砂,风有川举起来:“这道折子,就由你来批。”


    风灵均愣住了,他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的父皇,明明是他的亲生父亲,可是却没有一点的亲昵感,二人的情感淡漠,似乎没有一点的牵扯,对于自己的父亲,他都要每日去揣度他的用意,真的很累。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风灵均起身前去,接过笔,批了下去,动作不带有丝毫的停顿,皇帝的眼中一寒。


    风灵均放下笔,往后退了一步,拱手行礼后便要退下,刚转身没几步,皇帝的声音又起来了。


    “先前你与那铁勒刚的赌局,虽赢了,可是终究是有些怠慢了人家,小荷的和亲事宜还需费些时候,铁勒刚他们领部分人,率先回王庭复命,铁勒刚也向朕三番五次的请了旨意,林绾绾,他非要不可,朕已经允了。”


    “父皇!”风灵均的声音猛然大了起来,他的眼中除了惶恐,更多的是委屈,膝盖跪地,泪水逐渐蓄满眼眶,“父皇,绾绾只是一介女医官,也非倾国倾城的绝色,铁勒刚好色,不是非要她不可,他只是想借用绾绾来泄恨,不可啊父皇,绾绾若真被带走,叫她如何活命?”


    言语中情真意切,可这番话落在风有川的耳朵里,就显得极为可笑,不过是区区的女医官,为了和亲,他连自己的女儿都能送的出去,何况是个无足轻重的医官?


    “那你的意思呢?”风有川眯起眼眸,语气冷如冰窖,“为了她,要与蜒蛮族人大动干戈吗?”


    风灵均一时语塞,唇瓣颤抖,脑海里不断的响起燕熹的警告,心下竟然产生了极大的懊悔,他一直以来坚守的本心和道义,似乎都是错的,这个世界若是只有他一人遵守规则,那他就会如同现在一样,连护着所爱之人的能力都没有。


    “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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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有川与他谈话到现在,已然疲惫不堪,他揉了揉眉心,让他出去,观念不同,要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早就拖出去斩了,废这些口舌做甚?


    风灵均知道,这件事他已然做好了决定,想让他更改,是万万不可能的了,是以他也不再期望着他能转变心意,退下了。


    庚禹城属于南方,南方的山水养人,尤序秋回家住的那几天,几乎天天都在望月,沈诗云有时候不懂他为何对着月亮发呆,问他时,他说,等回了苍风隘,这样的月就看不见了。


    大漠的月亮和家中小院里看见的就是不一样,没有家中的柔和,也没有家中的温暖。


    白羡上城楼时,见到的就是尤序秋身着黑色铠甲,坐在城墙上发呆,他回家后的事情白羡也听闻了,初次知道时,真是恨不得回家,把那些人给大卸八块,尤序秋在这里立了功,回家后还要被下狱。


    他白羡这辈子见过不少的冤大头,真是没见过尤序秋这样的。


    眼前落下一个皮囊。


    尤序秋扫了一眼,推开:“军中不得饮酒。”


    白羡没好气的伸手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我知道,这是羊奶,城中的大夫说了,大补,我特意给你弄来的,喝吧。”


    尤序秋有些疑惑的看向那个皮囊,他从两岁多就断奶了,这个时候倒也喝了起来,想着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喝的,也就不做作的打开盖子,灌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尤序秋直接喷了出来,把皮囊拍在白羡的胸膛上,趴在城墙上一阵呕吐。


    白羡不知道他的反应会这么大,上前摩挲着他的后背,给人顺了顺:“你这是怎么了?”


    尤序秋跑回身后的桌几上,端起茶盏使劲的漱口,呕的他眼含热泪,抱怨道:“什么东西,又腥又膻的,拿远点。”


    “羊奶啊。”白羡不明所以的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不膻啊,你嘴膻吧?”


    “滚。”


    白羡笑了笑,他知道尤序秋素来不爱吃羊肉,只是没想到羊奶也受不了,喝了一口后,他坐在了他的身边,有些感慨道:“阿秋,我要回家修养了。”


    几个月前,有些小族蛮人袭击苍风隘周边的边陲小镇,白羡领兵去镇压,一箭入心口险些丧命,这关隘的气候实在是不适合养病,是以白羡的伤越养越差,他大哥白横看不过去,才上书奏请的。


    尤序秋看他那副模样,苍风隘的风,将他原本俊朗清秀的模样,吹的沧桑了许多,下巴上也有了些许胡渣,要知道,以前的白羡是最在乎自己的容颜的。


    回家会面对谁,他们谁都清楚,白羡来关隘,就是为了躲避那场突如其来的亲事,尤序秋调侃道:“这是认命了?”


    将羊奶喝尽了后,白羡的眼眸里布满了晦涩,记忆中的那个小丫头总是会一口一个元弋哥哥的喊,可从御史大狱回来后,她就变了,现在想想,或许是对他失望了吧,毕竟那个时候,他也没能护她周全。


    燕熹当时讥讽他的话,还历历在目。


    也是,如果她当时真的一头撞死,那自己后来的深情,自然也是无用的。


    “我听闻小幺儿中毒了,现在虽然好了,身体还算康健?”


    那晚的天灯满城可见,尤辜雪中毒的消息,自然也是人尽皆知,尤序秋想起自家妹妹被毒弄的浑身没三两肉的可怜样,心里还后怕。


    “是啊,现在还好,可算是醒来了。”


    白羡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在确认一件他不怎么愿意相信的事:“燕熹救的?”


    “嗯。”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尤序秋也清楚,尤辜雪这条命,真是托了燕熹的福,“是他救的。”


    所以,自始至终,能护她的人,从来就不是他,连这点也做不到,谈何喜欢?


    他与她终究是有缘无份,在苍风隘的这么些年,他也见识到了世事无常,刀剑无眼,生命在这个地方,脆弱的如同一捧沙,风一吹就散了,每当他看着战死将士的尸体时,心里总是无限的悲凉。


    可夜晚回了营帐,会不自觉的拿起尤觉夏给他的家书,一封封的看,许是知道他对她无意,所以,尤觉夏在信里,从不言情,只谈些家里的日常生活和趣事,深夜读起来,确实也能带来一股温馨。


    于是,他开始了回信,纵使给不了她想要的情意,可是尊重她,与她像从前一样,还把她当妹妹,也不是做不到,他与她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何苦闹成这样?


    白羡长舒一口气,大喊一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