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很长时间戚渺人都是懵的。


    谭影比她先反应过来，抓着她的手臂疯狂摇晃：“啊啊戚宝贝你中大奖了！不愧是寿星！运气超绝！”


    戚渺置若罔闻，呆呆看着前面。


    直到舞台上的祁遇拿起话筒，笑着说道：“恭喜你，获得本场演唱会的幸运大奖，未来一年的见面机会。”


    现场在话音落下的刹那间被点燃。


    尖叫声冲破天际。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份大奖。


    戚渺就在这震天的声响下回过神来。


    片刻后，听见祁遇微笑着继续说道：“任何活动，任何城市，只要你想来，机酒门票全包。”


    前所未有的超级大奖。


    再度点燃全场。


    声浪一波接着一波。


    有人惊讶，有人尖叫，有人哭喊。


    祁遇在满场声浪中眼角弯弯：“最后一首，《有谁共鸣》，送给大家。”


    话音落下，现场陷入新一轮狂热。


    祁遇作为一个创作型歌手，出道后除去小部分合作曲目，其余歌曲基本都是原创。


    网上有关于他的一个古早视频流传很广，是他学生时代在校园舞台上的弹唱表演，唱的正是这首《有谁共鸣》，但由于时间过于久远，那段视频只有短短的三十多秒，每一位盐度计都盘包浆的程度。


    不少粉丝都许下过这样一个心愿，希望有一天能再次听到小鱼的翻唱。


    没人想过会是今天，毕竟在演唱会上唱别的歌手的歌，要付一笔不菲的版权费。


    祁遇大概是从现场的声音中听出了什么，在正式开唱之前，他笑着和大家闲聊：


    “我人生中第一次在舞台上唱歌，就是高中时代的艺术节，那时的我和你们中的很多人一样，会对未来迷茫，人生没有方向，回想起来，是音乐给了我力量，也是你们，陪伴我成长。”


    “大家的许愿我都有看到，很开心，可以借着这样一个机会，圆满你们的心愿，祝大家所愿皆成真，不止今天！”


    话音落下，现场尖叫伴随着音乐前奏声一起响彻场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戚渺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被触动。


    她想起自己最近糟糕的境遇。


    毕业后在父母的要求下做着份她不喜欢的工作，谈着一场形同虚设的恋爱。


    一切看似按部就班，但实际上单调且枯燥。


    她明明还很年轻，过了今天才踏入二十五岁，但生活中已经少有让她的心产生波澜的事情了。


    说起来她是自由的，可又有一些时刻，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囚禁了似的。


    每天一如既往的忙。


    忙什么呢？


    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有时候闭上眼睛，她会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分不清前天、昨天、今天、和明天。


    每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同样的心情。


    好像活着，又仿佛死了。


    可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也有过生命力很旺盛的时候。


    会彻夜不眠地读一本喜欢的书，会为不被允许的爱好想方设法地和父母斗智斗勇，会期待长大期待明天。


    她不想妥协，想要做出改变。


    所以选择辞职，去找寻新的生活方式，找回她丢失的生命力。


    可这样深思熟虑的决定，得到的是父母的不理解，前男友的背叛。


    想到这里，有雾气在眼眶中不受控地汇聚、升腾，她掐断杂乱思绪，听到祁遇娓娓动听的歌声。


    “风急风也清


    告知变换是无定


    未名是我苦笑却未停


    不信命只信双手去苦拼


    矛盾是无力去暂停


    可会知我心里困倦满腔


    夜阑静 问有谁共鸣”


    彩带从天而降，宣告着演唱会的散场。


    全场灯光在旋律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后亮起。


    大屏幕上显示着：


    谢谢榆市！谢谢你！


    我们下次见！


    的字样。


    祁遇在舞台上小跑到不同面，九十度鞠躬感谢大家。


    也高喊着：“谢谢你来听我的演唱会！未来也要多见面！”


    人群中不断有人高声回应着“明年再见。”


    之后陆续退场。


    谭影在位置上平复完心中的怅然感，看向戚渺的那一刻，忽而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泪流不止。


    她吓坏了，忙环住她：“戚宝贝，你怎么了？”


    戚渺仰脸，哽咽着说：“我好开心。”


    这话在这般模样下显然没有什么信服力。


    谭影不解地问：“开心什么？”


    也会想，该不会是这几天的糟糕经历把戚宝贝搞疯魔了吧。


    “大概就是，”戚渺止住泪，认真想了想该怎么解释此刻的开心，半晌，她长呼一口气后说道：“坚定了一些想法，也觉得忽然有了付诸行动的勇气，所以开心。”


    很玄里玄乎的回答，可谭影作为戚渺的发小，只是几秒的思考，便心领神会到这话深层的意味。


    她拿出纸巾帮戚渺擦眼泪：“无论如何，我永远支持你的任何决定，人生苦短，开心就好，今晚的演唱会你收获了一份超级大奖，得到了勇气，这很棒，二十五岁的第一天，好运收尾，未来会更好。”


    戚渺嗯一声。


    看向舞台上此刻背对着她，不停在和粉丝朋友挥手说再见的祁遇，她在心里无声和他道了声谢谢。


    谢谢他，带来了这场美好的夜晚，送她勇气。


    -


    回到后台休息室，林城第一时间在门口堵住祁遇。


    三个多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后，他状态还不错，今晚的演唱会很成功，三巡完美收官。


    可他依旧头疼的不行，想不清楚从不出错的完美艺人今晚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能在演唱会上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明明定好的最后一轮抽奖的幸运大奖是「未来一年的一次见面机会。」


    偏偏他说成了未来一年的见面机会，两字之差，天壤之别。


    他从听到出错开始，一直在思考解决方案，也顾不上询问艺人意见，直截了当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出目前他能想到的最优解：


    “工作室明天发个声明，就说今晚演唱会上你嘴瓢了，是未来一年的一次见面机会。”


    祁遇置若罔闻，推开他到桌边拿了瓶水，仰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林城清楚一场演唱会下来体力消耗不少，也不急于得到回答，让开位置叫人过去，但嘴上的唠叨却没停下来，认真的帮他做分析：


    “这事可大可小，你别不当回事，先不论这个未来一年不好实现，有些活动不受我们控制，给不了见面机会，再就是万一对方是极端粉丝，会埋下很多隐患。”


    他苦口婆心的劝：“声明的事情宜早不宜迟。”


    林城说完，视线直直盯着在沙发上坐下休息的祁遇，以他目前的咖位，祁遇对他而言，更像是老板，工作上的安排，大多都是由祁遇本人拍板。


    他负责做好幕后维护工作，所以这事如果祁遇不答应，他不好贸然去安排。


    空气安静了片刻。


    就在林城以为祁遇在认真思考问题，心里觉得些许安慰的时候，忽而听见一道低沉但肯定的声音。


    “她不是那样的人。”


    林城：？？


    知道他珍惜粉丝，但人心难测，怎么就她不是那样的人了。


    以及，不确定是他的错觉还是怎么，这话莫名带着点护短意味。


    可他明明也没说中奖那姑娘什么坏话，只是就事论事的理性分析。


    沉吟了有半分钟，林城觉得自己顿悟了，毕竟也是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混迹十多年的老人，和祁遇共事也快五年了，他轻咳一声，假意试探般问道：“中奖那姑娘，你不会认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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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遇敛了敛眸，开口，不咸不淡、很寻常的语气：“认识。”


    林城闻言松了口气，为这事悬了许久的心总算落了回去，认识后面一切就好说了。


    祁遇高中大学都是在榆市读的，每年到榆市开演唱会，他也都有给老同学送票的习惯，想到这里，他继续追问：“那姑娘是你老同学？”


    他嗯一声，看向他：“高中同学。”


    林城被盯的悻悻笑了下，总觉得这眼神有点凶巴巴的，转瞬也明白过来，他这是在为他的老同学鸣不平呢，不搞清楚就把她打到有可能是极端粉丝的那一类人。


    但他事先又不清楚情况，这怪不得他。


    林城不自然的拍下膝盖，站起身来：“既然认识，还是同学，那就好说了，你先歇着，我去问下车到了没。”


    问题解决，祁遇撑着太阳穴摆摆手，示意他去。


    -


    从奥体出来，戚渺跟着谭影又去吃了顿深夜火锅，用她的话说，生日的仪式感必须要有。


    其实戚渺本人并不注重这些，但和好朋友在一起总是开心的，她很乐意去配合，感受幸福。


    吃完火锅回去的路上已经快要接近零点。


    戚渺抱着手机，等待那条每年如期而至的祝福消息。


    谭影看到她歪在头枕上的模样，不满地哼了声：“又在等你网友的生日祝福？”


    谭影话里的这位网友，是她高中时代沉迷逛论坛期间结识的一位朋友。


    她们兴趣投缘，很聊得来。


    后来论坛关停前夕，她收到对方的私信消息，问她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


    俩人共同话题很多，她就像自己在网络世界遇到的树洞姐姐，这样的聊天对象可遇不可求，于是她没怎么犹豫地答应了对方，两个人添加了微信，后面一直保持联系到现在。


    这位网友有个很独特的习惯，每一次发祝福都是卡着当天的最后一分钟发送，用她的话说，大部分人都喜欢抢在前面，她甘愿做“后来者”，是以连她的好朋友都知道她的存在。


    她偏头看一眼吃醋的好友，浅笑着说是。


    谭影觉得她家戚宝贝也是很神奇，现实生活中社交浓度很低的一个人，能通过网络和一位从没见过面的朋友保持这么长久的联系。


    正聊着，时间来到十一点五十九分。


    戚渺收到Pluto时间独特的生日祝福。


    【Pluto】：新的一岁，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七秒】：谢谢#呲牙.今天听了演唱会，吃了火锅，很开心。


    【Pluto】：谁的演唱会？


    【七秒】：你喜欢的祁遇。


    记忆里，Pluto在朋友圈多次分享过祁遇的歌曲链接，应该是他的粉丝吧，再度发现同好会不会很兴奋？


    可事实上，戚渺看着屏幕上方「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反复出现了七八次，好一会儿，她收到Pluto的最新回复。


    【Pluto】：你觉得他的演唱会怎么样？


    戚渺：？


    和预想中完全不一样是怎么回事，但问题不大，她想了想，发过去自己的客观评价。


    【七秒】：他唱歌很好听，现场感染力也是一绝，是很有实力的一位歌手。


    【七秒】：对了，跟你讲个好笑的，我平时看演唱会不多，今晚是第一次遇到可分离四面台舞台，开场我一度没看到他在哪里，在伴舞里面狂找，后面同行的朋友跟我说他在上面一层＃破涕为笑.


    【七秒】：然后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忽然get到了一个词，臭屁小狗。


    -


    深夜，榆市一处空旷马路上，商务车平稳向酒店行驶。


    林城靠在座椅上，专注处理手机消息，繁忙间隙，余光忽而捕捉到很诡异的一个画面。


    身旁上一秒还没什么表情的自家艺人，突然对着手机一幅嘴角比ak难压的不值钱模样是怎么回事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