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小鼠有点点坏了

作品:《狗皮膏药

    等他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左手手背上还贴着输液胶带,被针孔渗出的血迹洇湿。


    脑子里时不时浮现昨天的景象,花圃缝隙里充着血丝的眼球,扭曲的手指。


    他坐起身,揉了揉脑袋。


    掀开被子,他才发现自己身上是干净的病号服。


    谁动了他衣服?


    苟获眉头紧皱,掀开裤腰一角。


    还好内裤没动。


    收紧裤腰带,他环视四周,便看到旁边的病床上鼓着一个小包,一个圆溜溜的后脑勺对着他。


    钱书达?


    还是钱书立?


    他绕到床另一侧,睡着的人把大半个脸都埋到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和一截手背。


    这也看不出来啊?


    在他撅着屁股观察床上躺着的人是谁的时候,身后的门被推开。


    钱书达提着早饭走了进来。


    他回头才看见,有些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他一直有些害怕钱书达,虽然相比钱书立,钱书达从未在他面前发过脾气,还总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但他最怕这种不表露情绪的人,比钱书立这样心情写在脸上的人恐怖得多。


    钱书达把早饭放到桌上,声音很轻,道:“感觉好些没,先吃点东西吧。”


    苟获点头,道了声谢,钱书达买的医院边上粥铺的清粥,刚好他也没什么胃口,但能暖暖胃。


    钱书达看着他小口喝着粥,又看了眼旁边睡得跟猪一样的弟弟。


    早知道他便守后半夜了,一早便能被注意到。


    苟获昨夜挂了两大瓶水,医生让人看着,他和钱书立一人看前半夜,一人守后半夜,直到输完液。


    苟获左手捧着碗,露出手背上的输液贴。


    钱书达的目光落到他手背上,一眼便看到那块血迹。


    钱书立也是个蠢猪,连个针孔都按不好,流这么多血。


    他下意识伸手,指尖碰到苟获手背。


    苟获手往后一缩,抬起眼疑惑地盯着他。


    他又悻悻然收回手。


    转头,钱书立也在床上往右翻了半个身,另一半身体已经悬在半空中。


    他猛然惊醒,把自己挪回床中间。


    “你们都醒了啊。”


    钱书立从床上翻起身。


    吐槽着:“医院这个床好小,一点也不舒服。”


    他三两下爬起身,凑到桌边,瞥到苟获左手。


    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昨天没给你按好,明明都按了一分钟,不知道怎么还在流血。”


    他抓起苟获的手,轻轻按了一下。


    侧头关切地问:“好像有点鼓包,痛不痛?”


    苟获摇头,今天的钱书达有些过于热情,有种傲娇大小姐一觉醒来变成贴心仆从的奇妙感觉。


    钱书立又摸上他的额头,然后贴了贴自己的。


    “不烫了。”


    苟获被这亲密的举动搞得有些不好意思。


    钱书立还想说话,却被钱书达一个包子堵住了嘴。


    “先吃饭。”


    吃完早饭,袁礼来了一趟,她说钱书逸烧还没退,让他们先回家。


    王叔在医院门口等着,打算先把三人送回家。


    苟获靠着车窗,盯着外面流动的车流。


    他感觉自己在一点点融入这个家庭,钱家的人都挺好,物质生活也比以前好得多。


    明明两个月前他还在为下一顿饭发愁,现在却截然不同了。


    他有私心和孽根,如果不面对绝对讨厌的人,优越的生活条件确实会麻痹人。


    而且,如果离开钱家,他就没法打游戏,更没法吊着那个人傻钱多的Soda。


    想到Soda,他这才从兜里掏出手机。


    手机因为没电已经关机,车上有充电线,刚充上电,手机才开机。


    连上网络的瞬间。


    屏幕里弹出无数条消息。


    还有几条个未接电话。


    同时,赵仕青的电话弹了出来。


    钱书立的脑袋凑拢,道:“谁啊,给你打这么多电话。”


    苟获顿了几秒,还是接通了。


    赵仕青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担忧和焦急。


    “你没出什么事吧,我昨天给你发消息也没回,今天也打了好多电话。”


    “他没事。”


    钱书立抢在苟获前答道。


    苟获也道:“我没事。”


    “你旁边是谁呀。”


    赵仕青的语气变得有些委屈,转而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不知道你现在忙不忙,对不起。


    我以为你出事了,有些害怕,不过你没事就好。”


    末了还小声加了句“打扰了”。


    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莫大的罪恶感瞬间笼罩到苟获头上。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里全是赵仕青打来的未接电话。


    微信也是99加的消息,一部分是赵仕青发的,还有一些是Soda的。


    他往上翻,从昨天晚上开始,赵仕青隔一段时间便会给他发很多消息。


    从开始的日常聊天,到后面越来越着急。


    他越看越觉得愧疚,想着停车回徐奶奶家。


    车已经开到小区门口。


    一抬头,门口的浮雕墙面前,一个人影孤零零站在哪儿,手捏着手机,头埋得低低的。


    “王叔,停一下车。”


    王叔踩了一脚刹车,苟获回头对两人道:“你们先回家吧,我有事。”


    说完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往赵仕青的位置跑。


    也不知道他在这儿等了多久了,打了那么多电话他都没接。


    苟获啊苟获,你可真是。


    气喘吁吁跑到赵仕青面前,他一把搂住眼前人的脖子。


    一边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赵仕青在这里等了很久,打了好多电话,但是电话铃声响起又熄灭,始终没有回应。


    好不容易接通,传来的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的声音。


    是已经不需要他了吗?


    也对,毕竟他没什么过人的地方,不像钱家那样能给小获提供更好的环境。


    在钱家,小获可以去最好的班,可以吃得好,住得好,有最新的电子设备,像很多有钱人家的小孩那样,过着舒适优越的生活。


    他本来就没有义务留在小巷子里,和他生活在一起。


    小鼠变成了有钱的金丝小鼠,不再和他一起吃田里的白菜叶,这很正常。


    人都是这样的,他不该用多年的感情束缚小获。


    每天不停的发消息,他肯定也很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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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才不理他吗?


    苟获热乎乎的气息打在他的耳边,柔软的发丝挠着他的侧脸,他也把脸埋到苟获脑袋上。


    “我不是故意没回你的。”


    “嗯,我以为你是因为上次的事情,不想理我了。”


    赵仕青的声音压得很低,感觉他要是说一句重话,眼泪就要掉下来。


    他把脑袋埋在赵仕青怀里拱了拱,道:“没有。”


    他没告诉赵仕青自己是因为李季青的事情才没有看手机,只说自己生病去了医院。


    赵仕青把额头贴到他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又马上松开。


    门口时不时有人路过,两人很快便松开手。


    赵仕青说不出口“如果你在钱家过得不开心就回去”的话。


    因为物质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太重要了。


    小获好不容易才获得一个不用费尽力气就能得到优越生活条件的机会,他不想成为小获的累赘。


    虽然有时候他也会恶劣地期盼,小获的妈妈又不想要他了,把他丢回巷子里,头也不回就离开。


    苟冬溪最近不知道在外面欠了什么债,追债的人天天堵在巷子里面。


    小获肯定会被吓得不敢回去,又只能重新回到他身边,回到他唯一的,不会变的家。


    而且奶奶肯定还不知道,她的两个孙子之间,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在他们从小就熟悉的屋子里,他们可以悄悄躲在门后接吻,小的时候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现在也可以。


    这种隐秘的,不可告人的关系和爱意,是一种禁忌,而他正在品尝,只有他。


    隐隐的快感自身体里升起,他捏紧苟获的手指。


    说:“我要回去了。”


    苟获手垂在衣摆边,他有些依依不舍,但兜里的手机一直在振动,提示着有人一直在给他发送消息。


    路边人来人往的声音掩盖着手机振动的声音,但如果赵仕青的手指碰到,就会发现这处异端。


    他反手握住赵仕青的手,拉到他的胸口。


    “好,记得跟奶奶说我很想她。”


    赵仕青走后,他才掏出手机。


    毫无疑问,消息轰炸他的人是Soda。


    他和Soda这一个多月来每晚都会连线,昨天到现在他一条消息也没看,现在打开已经有一百多条。


    昨天的只有几条,无非是问他在干什么?


    为什么不回他消息,为什么不找他。


    为什么不找他问了几遍。


    这几条消息的时间比平时的时间晚些,估计是大少爷见他到点没上线,犹豫了许久才拉下面子主动找他。


    剩下的便是今天才发的,早上有几条撤回的记录。


    后面便是轰炸式的关心和询问。


    中间有几条转账。


    苟获此前没有网恋过,但也刷到过一些相关视频。


    这种查岗一样的消息轰炸似乎也不是很过分的行为。


    其实最主要还是因为Soda给得多。


    他往小区里面走,趁着电梯没人,又捏着嗓子给Soda发了一条语音。


    “哥哥对不起,昨天生病了,很早就睡觉了,现在才醒,对不起哥哥,没看到你消息。”


    昨天发烧他嗓子有些哑,险些没夹住,又试了两遍才点击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