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作品:《上门投喂接错单后爆红了

    凌晨六点,北方二月末的太阳还未升起,天光一抹微薄,厚厚的窗帘之下,室内还是一片黑暗。


    郑婉晴准备在今天好好睡一个懒觉,期待以此在连续两天的高强度生活里换得几个小时的平静。


    然而,她忘了自己现在是一个有狗人士。


    经常养狗的朋友们都知道,如果你的小狗有个非常健康的作息时间,它就会在严格的生物钟里,定时定点地要求你带它出门解决生理问题——如果它的生理问题都是在外面解决的话,或者,单纯地在野外撒野——遛狗时间到。


    莫乘风,多年军旅生涯已经磨砺出他严格的生物钟,即便失去记忆退化成傻气如真正的动物时,也会在该醒来的时候苏醒,并,准备好一场野外拉练。


    郑婉晴对此一无所知,毕竟这是她和乘风经历的第二个早晨,而昨天,她为了给乘风准备东西,早早就带着它去了市场和宠物店。


    现在,安静又漆黑的室内,乘风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它醒了。


    软乎乎的垫子上,雪白的小狗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而后扭着身子站起来,四爪踩在自己的“小床”上,发愣地从一场睡眠里回神。


    它做了很长的梦,醒来还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它梦到自己好像是一个人,而且那个人应该很帅。


    真不愧是它!


    乘风并不认为自己真的是个人,但梦境带来的感受还有些残留在它身上,于是它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床上下来,决定如梦里的人类一样,巡视一下自己领土以示保卫。


    小狗开始了室内巡查。


    它先来到了门口,房门紧闭,为了防止它的再次出逃,人类不仅反锁上房门,甚至在上面增设了一个阻门器。


    门外没有声响。这栋老式居民楼不在学区,远离闹市,不是上班白领的租住地,也不是准时上学学生的居住场所,这里住了很多老年人,然而一层楼只有两个住户,对面邻居早就搬了家,现在是一间空房。


    静悄悄的。小狗虚张声势地对着门口叫了两声,连屋内的人类都没吵醒。


    它对门口很满意。


    小狗抬着头,回去巡视其他地方。


    下一站是卫生间。


    干净整洁,没有危险!


    小狗跺着脚走到了厨房门口。厨房,一个——人不允许它进去的领域。


    为什么呢?一定是因为里面太过危险!


    小狗斗志昂扬,要在最危险的地方保护好它的人——或者,只是单纯地感到兴奋。


    小狗冲了进去,太过得意忘形,于是一头撞上盆架上。


    搪瓷盆哐当,郑婉晴激起一句本能的:“奶奶!都说了,你别做饭,放着我来!”


    话音落了,却没有人应答。


    郑婉晴还迷糊着,她抬头,声音高了一个声调:“奶奶!”


    哒哒哒,有脚步声在靠近。


    郑婉晴总算睁开了眼。可是,来的却不是她熟悉的那个矮小干瘦的身影,而是一只雪白的小狗。


    家里的窗帘不遮光,初晨的天色已经明亮,室内压着淡淡的光芒,她和坐在床边炯炯有神盯着她的小狗无言对视。


    郑婉晴终于清醒了。这是她的家,这是她的小狗,这是她奶奶去世的第二个月。


    麻木地打工兼职、给殡仪馆打钱、和老家那边争吵、接银行那边的电话、找不知道死在哪里的生物爹、独守灵堂、拿着棍子和想要遗产的堂哥打架,提着柴刀进祠堂给自己上族谱……


    过往的日子忽然在这样一个平常的、甚至称得上安宁的早晨汹涌而来,爆发出其如洪水般摧枯拉朽的破坏力。


    她记得小时候奶奶牵着她的手去求老师宽限几天学杂费,瘦小干巴的老人苦着脸,快到学校了就撒开手,说,怕别人看到后笑话年幼的她。她牵上去,被撇开,牵上去,被撇开,然后哭红了眼。


    她记得奶奶想方设法尽力给她做好吃的时热气腾腾的灶台,那时都以吃到快餐为荣,奶奶煎了馒头片和薄薄的肉,夹上不那么新鲜的生菜叶,期待地喂她吃了一口。


    她记得初中里奶奶被人骗给她买了一双山寨鞋,那时候她在青春期,对那双一看就是假牌子的鞋感到羞赧,怎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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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穿,奶奶无措地坐在沙发上,讷讷不语。


    她记得上了高中,还完了生物爹的欠债,再也没有催债的人上门,奶奶还攒了一笔钱,置办来最便宜的电视机、燃气灶、卫生间的热水器还有马桶。那天她回到家,奶奶捂着她眼睛给她一一展示。那些陈旧的、劣制的产品,却是她们心里全新的、光明的未来。


    她记得大学学费好不容易凑齐,那个该死的生物爹回来要抢钱,向来温顺安静的奶奶居然拿着菜刀嚎哭撒泼,把人赶走了,脸上挂着泪冲她眨眼睛,说:“晴晴放心,钱在呢,奶奶一定让你没负担上大学!”


    她记得在医院里查出来了病,奶奶拉着她就要走,说治不起不治了,她也活够了。那时连工作都找不到的她在医院嚎啕大哭:“奶,咱治好不好?我求你了,咱治!”


    她记得奶奶离世的那一天,她看着门口,在等一个根本不回来的人,最后却握着她的手说:“晴晴,是奶奶对不起你,叫你有了那么一个爹。奶奶要走啦,你照顾好自己,不用管他。”


    郑婉晴的眼泪没有预兆、悄无声息地开始流淌。


    她安静地哭,忽地没了端坐的力气,从来只写满坚强的脊背弯了下去。


    双手捂住了脸,她呜咽着,眼泪从指间流下,好似那些悲伤的、永远无法实现的相见,可以靠眼泪再次重现。


    渐明的卧室里,她哭出了声,一声又一声地渐高,如同兽类绝望的哀嚎。


    她哭着,头脑昏沉、双眼发痛,涕泗横流,狼狈不堪。


    一切坚持着独自扛过的孤独,此刻终于赤裸裸地摊开,告诉她,那些所谓的镇静,只不过是自我保护的麻痹。


    小狗跳上了床,它挤进人类的怀抱中,用自己雪白的皮毛蹭人的眼泪。


    郑婉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乘风,她哭了很久,而后抽来纸巾擦干眼泪,拉着哭腔抱紧怀里暖呼呼的小狗。


    “乘风,我只有你了。”她脆弱地说,“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好不好?”


    小狗温驯地趴在她的心口。


    “汪!”


    人,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