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玄衣男子的眼神落在淡月身侧，那被扣紧的手腕惹得蓝衣女子眉头紧皱，而脸上那难得一见的惊慌和挣扎，让他大怒。


    他右手直出，扣下旁侧一名侍卫腰间的长刀，刀未出鞘，他整个人已如一道玄色闪电疾掠而出！


    那抹身影的速度极快，直奔淡月而来，她虽眼眸震动，却未退半步。扑面而来的劲风让他感知到此人却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不过，她不惧！


    她手下扣紧的力气未松，转为借力一带，将身侧之人作为缓冲的同时，自己只退半步，便将局势扭转。刀鞘带着破空声擦着她的衣袖掠过，竟连衣角都未沾到。


    她巧妙地化解了对面之人的奋力一击，惹得玄衣男子眼中讶色更浓。


    “咦？”随即，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真正被挑起战意的弧度，“有点意思！”


    他没有迟疑，手中带鞘长刀招式立变，攻向她的膝弯足踝。可每一击，淡月都好似提前预知一般，攻膝弯便转身、攻肩部便下蹲、攻足踝便起跳……几次下来，被二人当作轴心般拉扯旋转的蓝衣女子早已头晕目眩。


    淡月的姿势很是漂亮，单靠躯体手掌便能接下对面不算用力的杀招，时而玉掌翻飞，以巧劲拍开刀鞘；时而借着蓝衣女子旋转的力道，躲避突然一击。如瀑般飞舞的青丝随着身躯飞扬，她仅仅被动防守着，便已经与对方周旋了十数招。


    玄衣男子越战越勇，十分期待着出招能够碰到她，哪怕是裙角也可以。这下淡月也是当仁不让，主动以掌风攻击起来，又是几个回合下来，怎料二人根本没有谁胜谁负一说，反倒是蓝衣女子眼前发花，胃里翻江倒海。


    她真的……坚持不住了……


    在一次双方短暂分开的刹那，她鼓足最后一丝气力，尖声嘶喊出来，声音都带了哭腔：“住手！哥哥！快住手！还有你！都给我停下——！”


    这声尖叫，离缠斗中的二人太近，那一瞬间二人的耳膜感受到了过大的冲击力，震得淡月与玄衣男子几乎同时收势后撤半步。


    “终于停下了……”蓝衣女子扶额恍惚着，还不忘站在二人中间，生怕他们再打起来。可下一秒，她只觉得左右两侧的太阳穴仿佛被太阳直射般刺痛。可是抬起头，今日却是个阴天啊！


    忽地，她感受到了两股相抗的力量，缓缓转头分别看去，只见左侧淡月眸子里毫不示弱的倔强化作火焰在灼烧，而右侧哥哥的眸子里尽是未战尽兴的余怒。


    “唉——冤家路窄……”她只得一声叹气。


    “哟~”一个不合时宜，带着幸灾乐祸意味的声音插了进来。一直被晾在旁边的范眉，总算是找到了插嘴的机会。她双手抱胸，下颌抬得高高的，阴阳怪气地讥讽道：“我当是哪个不懂规矩的敢与枫大人喧哗动武呢？原来是我们这位……自称出身名门，最重礼数的大家闺秀啊？”


    枫大人？


    淡月的眼眸紧紧一锁。


    心下道：原来他就是枫大人。


    范眉刻意拉长了“大家闺秀”四个字，又扫过淡月凌乱的衣衫，“怎的？如今不躲在闺房里？饶有兴致跑到这行宫禁地，大庭广众之下，与人拉拉扯扯，还动起拳脚来了？啧啧，瞧瞧这架势，这身手……当真是野蛮粗鲁得紧呐！敢问哪家闺秀是这般不顾形象了？”


    淡月现下本就生气，听见范眉在一旁趁乱讥讽，这气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形象？


    她下意识低头一看——腰间那条束带早已松脱，一端软软垂落在地，沾上了灰尘；内衬的襦裙襟口被扯得歪斜，不偏不倚地露出一小段精致的锁骨；最外层的罩衫更是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袖口不知何时被刀鞘劲风划开了一道细微的口子。发髻也有些松散，一大把青丝不听话地垂落颊边。


    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


    “！”


    淡月仓惶地转过身去，手忙脚乱地试图将歪斜的衣襟扯正，而脸颊和耳朵早就因为羞窘烧了起来。此刻她已经无暇再听范眉的讽刺之语，只想快些将自己整理好。


    趁着这个空档，蓝衣女子立马拽着哥哥跑到一旁，有些惊魂未定的小脸煞白。也不知是因为转圈太多，还是怕哥哥攻击到自己，反正她此刻那双充满埋怨的眼神，已经快要将哥哥吞没。


    而枫大人此刻完全忽视了妹妹，目光还落在不远处背身的女子身上，看着她有些手忙脚乱的在与衣衫搏斗，还有通红的耳根，他眼中原本的战意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越渐浓烈的玩味笑意。


    这女子，当真是……有趣得紧。


    淡月将最后一丝凌乱的发丝抿至耳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后，这才缓缓转过身来。脸上这时已经挂上了三分疏离七分礼貌的笑意，她对着枫大人盈盈一福，姿态优雅，声音温婉：“小女子方才失仪，冲撞了枫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这一秒切换大家闺秀的举动，与方才那个身手灵活，眼神充满倔强的女子判若两人。林枫看得分明，他朗声一笑，摆了摆手：“不必多礼。我名林枫，在此地，你直呼我名即可。”


    此言一出，周遭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范眉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枫，又嫉恨地瞟向淡月。连那些垂手侍立的守卫们都下意识地交换着震惊的眼神。


    这座岛上的居民或许不知，但他们这些日日在行宫当值的守卫可是知道的，这位枫大人归为外阁主事，虽不常在，但地位超然，规矩还很多。平日他们都是小心谨慎地对待，何曾见过他允许旁人，直呼其名？


    站在林枫身侧的蓝衣女子也猛地抬起头，那双恢复冷淡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愕然与不解，她紧紧盯着自己的哥哥，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归于沉默。


    林枫却浑不在意自己投下的这颗惊雷，他顺势将身旁的妹妹轻轻往前推了半步，介绍道：“这是舍妹，林兰。她年纪小不懂事，若有冒犯姑娘的地方，我代她赔个不是，还望姑娘大人大量，莫要与她计较。”


    说完，他目光重新落回淡月身上，那里面含着不容错辩的期待，声音放缓了些许，却更加执着：“不知现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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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可否得知姑娘芳名？”


    话已至此，身份已然挑明，对方兄长更是亲自赔礼，若再推脱，便是真正的失礼与不识抬举了。


    淡月抬起眼眸，朱唇轻启，报上名姓：“许月。”


    林枫心满意足地笑了，而身后不远处的范眉眼眸中闪过一种复杂的颜色。


    淡月话音刚落，便转而看向一旁依旧冷着脸的林兰，语气充满着坚持：“林姑娘，我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只是跟踪窥探之事，可一不可再。若林姑娘不能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为何三番两次暗中尾随，即便枫大人出面说情，此事……亦不可就此作罢，徇私不得。”


    见她态度坚决，林枫也不是那般不讲理之人，这事本就是自家妹妹做错在先，他颔首，语气坦然：“这是自然。理当如此。”


    说着，他当真侧身让开一步，那姿态分明是让妹妹自己面对，绝不包庇。


    林兰也不惧怕，抬起那双清冷的眸子，“我只是好奇。为何平日午后，大家大多歇息的时候，你却独自一人在外奔走，寻访的……还是徐老汉那样的人。更神奇的是，那么多人都问不出所以然，闭门不见，最终竟真让你寻到了法子，摸到了门路。我不过是想看看，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淡月闻言，微微一怔。这个理由……听起来太过简单，甚至有些儿戏。她不禁追问：“仅此而已？”


    林兰似乎被她问得有些莫名，眨了眨眼，带着点理所当然：“是啊。那不然我跟着你干嘛，你又不是什么好……”


    “兰儿！”林枫适时出声，语气带着兄长的威严，“不可无礼！跟踪他人本就是大错，还敢强词夺理？”


    他转向淡月，神色郑重地再次抱拳，“苏姑娘，舍妹疏于管教，言行无状，冲撞了姑娘。林枫再次代她赔罪。今日我尚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待处理完毕，定当亲自携妹登门致歉。”


    他的态度诚恳，礼数也周全。任淡月都找不出一丝错处，余光扫到身后那群罚站的人们，心知此时并不是适合交谈的时机，便道：“枫大人公务要紧，小女子先行告退，不打扰诸位了。”


    说完，她的眼神也没有停留，转身沿着来时路从容离去。


    只是在她转身的刹那，林枫的目光一直追随她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拐角。


    在外奔波一日，也不知道许恒的情况如何了。


    推开院门之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安然坐在那张老旧的藤椅上。他背对着门口，日光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边，几缕墨发垂在颈侧，随着微风轻轻拂动。


    “你……”


    淡月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眼眶却先一步微微发热。下一秒，几乎是扑了过去，伸出双臂，紧紧地环抱住了藤椅上的男人。


    “你醒了……”


    “真是太好了。”


    许恒感受到怀中人微微地颤抖和那全然依赖的姿态，他的手缓缓抬起，然后，轻轻收拢，将她纤细的身躯一寸一寸地拥入自己怀中。


    “让月儿独自面对，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