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膳堂出来，小狗就一直不肯进入她的神识空间，在她的再三强调下，勉强乖巧地窝在她怀里。而此时，小黑一直在祁珂环抱双手的袖袍间拱动。


    祁珂安抚性地拍了拍它的狗头，但压根不管用。


    没记错的话，小黑在冥界的时候是成年的犬只了，应该不会像小狗那么任性才对。


    祁珂双手撑在它的腋下，将它举到眼前看。


    四目相对间，小金毛棕色的双瞳中浮起诡谲的紫芒，澄清的双眼也变得深邃。


    这又是被谁附身了？！


    祁珂心里咯噔一下，双手一送，小狗顺应着重力往下掉。


    “若是摔了本座，你今天就可以去冥界报到了。”


    轻轻慢慢的语调传入耳中，像是小猫在她心里挠痒，但是此时她的牙更痒。


    这杀神怎么又来了！


    周围都不见他的身影，那只能是在狗身上了。


    眼见小金毛的屁股离地面不到二十公分，祁珂的身体比脑子更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歘”地一下就往前拱。


    “砰——”尘土微扬。


    小黑四腿直立站稳，还面露嫌弃，伸爪子在身下的布料上蹭了蹭。


    而在它的身下，是呈大字趴在地上的祁珂。


    如此变故，观云眯得只剩一条缝的双眼猛地回弹成了个圆，连修灵的面瘫脸都有了裂缝。


    狗？他不记得修灵山上有狗这种生物啊。


    难道是云膳堂在研究新菜式？


    “呵、呵、失礼了、贱、宠、不识礼数！”祁珂单手背到身后，抓住小黑的脖子将其夹在腋下，另一只手伏地而起。


    “不知这灵宠有何来头？”


    祁珂一抬头就看见观云和修灵眼中的探究。


    只是疑惑而不是惊讶，看来他们听不见刚刚冥诃的话语，她心下稍定。


    眼睛一转，她眨巴眨巴眼道：“就是普通的小狗啦，今早刚捡的。”


    听见只是普通的狗，二人也不再追问，只是平静等待时辰的到来。


    想来冥诃不愿意让所有人听见他说话，应该也是为了隐瞒存在，那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想到这里，她开始对着小金毛上下其手。


    冥诃冷脸忍受着这个女人的放肆，见她毫不收敛，实在是忍无可忍，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腕上。


    见她身体一僵停止动作，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但很快他也因为想到了什么而狗身一僵。


    祁珂将被咬的手腕举到眼前，两排细密的牙印清晰可见，牙印上的薄皮翻起，鲜血缓慢从伤口处渗了出来。紧接着是一阵火烧般的灼痛，仿佛有一把火在伤口处燃烧。


    祁珂：“......”坏了，被这个世界的狗咬伤了要打狂犬疫苗吗？


    一想到要留它观察七天，她就浑身不得劲。


    观云看着一人一狗的互动，迟疑地问：“师叔祖，你......没事吧？”


    “没、事。”祁珂皮笑肉不笑地回。


    半晌，她还是乖乖将手伸到他老人家面前：“要不，你还是给我施个治愈术吧。”他是法修，治疗效果一定很好。


    观云呼吸微滞，但还是快速为她施了个诀。


    手腕上的伤口瞬间痊愈，但皮下的灼热感还在持续。


    一道直径约两米的圆形法阵突然出现在她脚底。


    法阵由复杂的符文构成，最外层是一圈柔和而清冷的银色线条，光粒不断流转游走，还隐隐夹杂着细碎的金色符文。第二层是一圈淡蓝色的火焰，跳跃闪烁间散发着丝丝寒意。正中是一个由白色光芒构成的六芒星，每一个角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光芒相互交织，形成了一个光罩。


    光罩笼住一人一狗，隐隐有金色丝线穿梭，这些丝线不断扭动、缠绕，仿佛在编织着一张无形的网。幽冷的火苗舔舐着她的裙摆，法阵中的符文释放出强大的能量波动，将他们链接。


    “契约已成”四字猛地印入祁珂的脑海，法阵也消散在众人眼前。


    祁珂感觉体内突然涌出一股暖流，灵气依旧从经脉涌向丹田，却又在下一秒渗漏出去。


    冥诃打了个哈欠，他觉得小黑身上的力量更弱了。


    契约灵兽这功法是遇强则强，遇到废物，自然都废。


    “她居然跟一条狗结契了。”


    “看着还是毫无用处的普通狗。”


    到场的弟子们开始窃窃私语。


    观云和修灵虽然没有对视，但都默契地皱起了眉。


    这修士契约灵兽的数量取决于精神力的强弱，可以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师叔祖突然就契约了一只，还是普通小狗，怎么看怎么吃亏。


    但偏偏这是灵初山那么多年来第一个契约灵兽的。


    虽说是拓宽了门内修炼方向，但这未免也太弱了点。


    祁珂将所有人的反应收入眼中，低头贴着小黑的耳朵小小声问：“冥王大人，我们这是结的哪门子契？”


    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气，钻进他的耳道，痒意从耳根迅速蔓延至全身，他感觉全身都爽了，尾巴不住摇摆。


    冥诃猛甩一下耳朵，冷笑道：“不是跟本座结契，是你和小黑结契。”


    末了，他又懒声补充：“主仆契约，你是仆人。”


    祁珂猛地将小狗抱回怀中，用手臂按压住它的嘴：“闭嘴，不想听！”


    冥诃面露嘲讽，准备继续开口，却发现怎么都张不开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小狗嘤咛的声音。


    冥诃紧闭双眼，认命地靠在祁珂怀里。


    事到如今，先睡吧。


    附身在这个小东西身体内，就得遵守契约规则，这也太憋屈了！他得另寻他物附身了。


    “我们的师叔祖现在也是普通人了，契约个普通狗也不足为奇。”一声正常音量的嘲讽从门口传来。


    祁珂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罗子安。


    “那也是你的师叔祖。”女声稍显清冷。


    祁珂惊喜回头，发现林柔抱剑朝她点点头，池渊和锦鲤在门口朝她打招呼。


    罗子安嘴唇一撇：“等师祖回来看到她现在这副残躯，后面还是不是都不好说。”说罢，还鄙夷地看了一眼祁珂的丹田。


    观云边观察他们边乐呵呵地点头。


    林家的冰系女娃，好苗子。


    罗家的土系男娃，也不错。


    好好好，都是他灵初山的好苗子。


    可惜都是剑修，如若弃剑从法的话......


    “师兄，擦擦嘴角。”


    观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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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将手背伸到嘴边，在嘴角随意抹了一下，可却压根没摸到口水。他不由得吹胡子瞪眼地看了一眼修灵。


    修灵瞥了他一眼，然后低垂着眼。修长的睫毛盖住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看着就要天光大盛，国字脸的炼器峰峰主、炼丹课上的老教习、横断崖的音修魏长老都已上座，还有另外两位同样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也坐在大殿上。


    灵初山的各系的长老都来了，那两位应该是符修和阵修长老。但最出乎祁珂意料的是，那位老教习居然是丹峰峰主。


    观云广袖轻挥，执律堂穹顶的星轨应声转动，星光投射在地上化作锁龙阵，将玄衣身影笼在中央。


    修灵是他们之中修炼天赋最高的，若不先将他困住，恐有意外发生。


    掌门摒弃杂念，缓缓开口：“修灵，今日在这执律堂，你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月见草灵田被破坏、魔剑封印处的药人，还有魔剑脱离封印，这些事可都与你脱不了干系。”


    祁珂还是第一次见掌门身上充满威严的气息。


    掌门就是掌门，不鸣则已。


    锁链唰啦作响，修灵踉跄着站起来，血顺着肩胛骨处的玄铁链滴落地上。


    他的声线似寒潭结冰：“剥离杂念，本为镇守魔剑。我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灵初山着想，我本以为能将魔剑镇压得万无一失，却没想到魔族暗中渗透，侵蚀了我那分身，让他化魔。”


    “魔族？”


    “哦豁！门内居然有魔族奸细？”


    围观的弟子们一脸震惊。


    修灵薄唇抿成直线，袖中骨节发出轻微脆响，“而药人，不过是残次品的归处。”


    老教习皱了皱眉，苍老的手掌在扶手上重重一拍：“那你为何要将那么多人做成药人？你可知道，这是违背道义的！”


    世人皆道他灵徽子醉心研究医死人肉白骨之术，正邪参半，但他也不会如此漠视生命。


    观云轻轻拍了拍灵徽子手背，朝他递了个眼色，接着问：“那制作药人的秘法是谁给你的？”


    修灵闭口不言。


    “数千年前尸傀宗就被人灭宗了，如今世上还存有药人，那就是有漏网之鱼找上修灵师弟了，二人沆瀣一气就谋划到一起了。”音修魏长老双手抱胸，一脸不爽，“当年符道和阵修可都参与封印墨白了，可别说你们两个不知道药人的存在。”


    被点名的两个长老脸色一变。


    “魏师姐，魔剑的封印在最下层，没有人去触碰封印的话，我们是不知情的。”


    “你有证据吗？你就敢乱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推我们下水，好让横断崖改名为音修峰。”


    “你！”魏长老冷哼一声，脸撇向一边。


    “好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先把疑惑解开。”炼器峰主温声道。


    “何为残次品？”祁珂忍不住踏前一步，“难道天资不行的人只配成为行尸走肉？”


    头顶星轨骤然转动，修灵额间渗出细密血珠，却仍挺直脊梁如雪松：“朝菌不知晦朔。与其百年后化作冢中枯骨，不如以药人的形态存活千秋。”


    “好个千秋！”林柔走至殿中，手心赫然躺着一块留影石，“丧失心智、丧失记忆，这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