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周公子了，”靖曦元佯装未察觉异样，顺着话头，继续聊下去。


    “谈何辛苦，为了公主，这点奔波又算的了什么。”


    唐昊然话说的漂亮，眼中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好似照本宣科，念出提前预备好的词。


    靖曦元眼神微闪，轻笑一声，继续挑起殿内话头。


    经过多次试探，靖曦元发现唐昊然好似能不说话便不说话，需靖曦元问他话，他才会答话，且尽挑漂亮话讲。虽然偶尔有几句说的磕巴，但每一句都满含爱意。


    落在旁人眼中，这份口头的爱缺乏热情，显的有些怪异。


    靖曦元扫过唐昊然始终平静无波的双眼，倒是有些佩服他后背，教他讲这些词的人了。


    下头褚家的突然起身朝靖曦元拱手行了个礼，站在靖曦元面前恭敬道：“充州褚氏，褚琸，执掌充州，麾下兵马二十万。有意求娶昭德公主，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靖曦元一直在看唐昊然，没听耳边聒噪之音，不知褚琸一张嘴巴拉巴拉，如何就讲到了求娶一事上。


    不过充州，好似之前歇过脚的菱月郡，便在充州范围内。


    当时菱月郡，还是由当地太守赵鸿把持，虽然靖曦元将赵鸿杀了，菱月郡已换新主，但这般看来，充州也并非皆在褚氏掌握之中。


    褚琸所说，其中虚实，就很值得推敲了。


    靖曦元刚要说话，唐昊然也跟着起身行礼道：“公主不可，昊然亦有求娶之意，请公主慎重思量。”


    唐昊然此言落下，殿内还有位前来拜访的公子，好似不表态都不合群，紧接着站了起来，表明了想娶靖曦元的意愿。


    靖曦元嘴角微翘，看起来，他们对自己皆势在必得。


    可惜，观赏或挑逗样貌优越的男子才有趣，嫁人，靖曦元从未想过。


    靖曦元正要说自己皆不选，旁边周朝安却突然动身，在桌上挑出一枚红果，递到了靖曦元嘴边。


    “公主，尝尝？”温柔的嗓音拖长了尾音，以致给人一种撒娇的错觉。


    靖曦元一瞬不瞬，定睛看着脸色微红，主动送上门来的周朝安，一副被妖精摄了魂的模样。


    周朝安偷偷对靖曦元眨眼，捏着红果的手又往前凑了几分，好似在求靖曦元配合。


    靖曦元瞧着此时颇有几分可爱的周朝安，轻笑着低头衔住了周朝安手中红果。


    靖曦元眼皮一抬，目光看向周朝安，红唇轻微擦过周朝安指尖。


    周朝安瞬间触电般，慌忙缩回了手。


    靖曦元见状，此刻也乐的配合了。


    抬手一转，从背后揽住周朝安肩膀，靖曦元衣袍宽袖将周朝安一半背脊遮挡，好似靖曦元牢牢笼住了他，将周朝安划入自己的领地。


    靖曦元手上用力，拉着周朝安肩膀一转。


    天旋地转间，周朝安脚步踉跄，背脊靠在靖曦元身上，而后猛地落坐，自然而然便与靖曦元同坐在了一椅之上。


    周朝安目光与靖曦元相撞，有些不太自在的撇开了眼。


    靖曦元见状，抬手轻挑起周朝安下巴，勾着与自己对望。


    周朝安瞧见靖曦元笑的肆意，一双漂亮的圆眼笑成了月牙，好似明晃晃在说：要我配合你，总得付出点代价。


    于是周朝安就这般不动了，跟着靖曦元轻笑。


    褚琸脸皱成了一团，出声提醒道：“公主。”


    靖曦元对周朝安眉头一挑，示意来戏了，瞧好。


    靖曦元一甩袖子，眼神都不带看下面，赶客道：“诸位先退下吧，本宫有事要忙。”


    有事要忙，什么事，光天化日与幕僚私会之事吗？


    褚琸面色铁青，再次提醒，“公主，如此，怕是不妥。”


    唐昊然闻言，却是一点不带犹豫，起身行礼，迅速出了殿。


    这一幕看的褚琸都不由疑惑，这是被公主行径气着了？


    靖曦元一甩袖，怒喝道：“出去！”


    陶华只以为，周朝安这是听进自己的话开始行动了，当即帮腔，对殿内二人道：“请吧，二位，莫扰了公主雅兴。”


    褚琸闻言，愤懑一甩袖，走了。


    另一人紧紧跟上。


    陶华见状，自己也默默退了出去。


    殿门合上，光线被遮挡大半，靖曦元抚摸周朝安脸颊的手指一顿，低声道：“朝安抢了那唐昊然的活计，一会儿可要去给人道歉？”


    沉浸温柔触摸的周朝安一愣，踉跄着从靖曦元怀中站起身，后退了一步，跪下认罪道：“朝安逾矩，请公主责罚。”


    靖曦元已经瞧清唐昊然目的。他好似只为搅黄靖曦元婚事而来，不过最后，此事却被周朝安代行了。


    怀中温度消失，靖曦元略感遗憾，“无碍，只是我这公主名声受累，日后怕是难嫁出去啊。”


    周朝安闻言，抿了抿唇，不敢说话。


    靖曦元见他一副可怜兮兮模样，不再逗趣，转而开口道：“他们要娶的，不单单是我，他们要我的财、我的兵、我的人脉、我的身份，绝不会因此便就此离开。”


    周朝安也知其中道理，正了正神色问道：“那公主预备作何？”


    此事靖曦元心中还需思量，于是转而问道：“你武夫招的如何？”


    周朝安对招募武夫购置兵器一事虽上心，但丰平郡中，符合周朝安要求的人却少之又少。


    “只招到百余人，朝安让他们平日跟着田将军的将士一起训练。”


    靖曦元点头道：“挑两个擅追踪的，去跟着唐昊然。”


    “是。”


    靖曦元随后召了祝鹤轩来觐见。


    祝鹤轩来的路上，已经听小厮说了靖曦元这儿发生的事，一进殿，眼神便在靖曦元和周朝安之间来回扫视，一瞧便是听了八卦过来的。


    靖曦元咳嗽一声，祝鹤轩才正了正神色，行礼问道：“公主唤鹤轩来，可是要给明州百姓，发放抚恤金？”


    唤祝鹤轩前来，确实与明州百姓相关，不过祝鹤轩只猜中了一半。


    靖曦元眉头一挑，冷冷道：“我可不会给旧朝兜底。”


    祝鹤轩闻言不由失笑，“那公主是想要？”


    “我记得你之前说，因战乱，生意受影响，导致账面进账减少？”


    “是。”


    得到肯定回复，靖曦元愉悦道：“重新开张吧，从丰平郡开始。”


    祝鹤轩会意道：“招工便优先招纳明州家境困难户。”


    靖曦元补充道：“不过品行不佳者，便罢了。”


    祝鹤轩点头道：“可惜丰平郡地方小，能做的生意有限，账面估计不会太好看。”


    祝鹤轩跟随靖曦元从商多年，瞬间分析出丰平郡此地弊端。


    心中已经将这事定位为行善，完全不抱赚钱心态。


    靖曦元旁边站着的周朝安突然轻笑一声，祝鹤轩抬眼瞧去，只觉这笑意略带嘲讽。


    祝鹤轩不解，难不成自己遗漏了什么？


    还不待祝鹤轩想清楚，靖曦元便道：“丰平郡确实很小，但明州和江州，两州之间的贸易往来，这生意就有干头了。”


    祝鹤轩顿时惊的瞪大了眼，靖曦元这意思，是要开战！


    临水寨被剿灭，阻碍在两州之间的吞金兽虽除，但因时局动荡，两州内部都不太平，各个郡县都有各怀心思之人。


    若将生意做大，这些人定然成阻。


    祝鹤轩能想到在两州安稳做生意的法子，便是开战。


    若两州皆被公主掌控，地界安稳，这生意才好做。


    靖曦元闻言点头，“有此意，所以你的生意可以先开始。”


    明州与江州，距离靖曦元所居的安府太近。


    靖曦元想法很简单，只有两州安稳，靖曦元待在丰平郡，日子才能过的安稳。


    而这样的安稳，往往只能用战争来换。


    两州之内的百姓，靖曦元不介意在乱世中，庇护他们一二。


    祝鹤轩激动的心脏砰砰直跳，目光移向周朝安，周朝安说的是真的，自己大展拳脚的机会来了！


    “是，臣，领命！”


    祝鹤轩意气风发走出大殿，路上遇见刘大海和田俊捷。


    刘大海笑问：“祝公子这是有什么喜事？”


    祝鹤轩上前搭上刘大海肩膀，毫不遮掩道：“公主准备，拿下明州、江州两州了。”


    “什么东西？”刘大海一时没反应过来，拉着说完话就要走的祝鹤轩问道。


    “别扯，我还有公主吩咐的要事要办，”祝鹤轩抽出被拉住的手，转身便走。


    腰间玉佩晃荡的厉害，昭示着祝鹤轩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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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大海问身旁田俊捷，“老田，你听清方才祝公子说啥了吗？”


    田俊捷长叹口气，才将这隐瞒已久的秘密道出：“公主要当女帝。”


    刘大海震惊，怀疑自己又听错了。


    刘大海缓了半晌，才渐渐接受此事。


    当然，接受事实的第一件事，就是转头埋怨田俊捷：“弟弟你瞒我好苦！”


    田俊捷捂脸，这是能到处说的事吗？


    霄宇天从后面走来，瞧见刘大海二人站在路中间挡道，凑上前问：“刘将军，田将军，在此作甚啊？”


    刘大海赶紧抓住霄宇天道：“霄太守，你知道吗，公主她想当女帝！”


    霄宇天面色古怪的点头，“我，知道啊。”


    刘大海瞪大了眼，看看田俊捷，又瞧瞧霄宇天，怎么好像大家都知此事，难道自己是最后一个知晓的不成？


    田俊捷看出刘大海心思，宽慰道：“海兄放心，你绝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刘大海闻言心头稍松，看向田俊捷，一个想法突然在心中油然而生。


    “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先行告退，”刘大海转身匆匆溜走。


    我要去把此事告诉其他人，让他们也惊一把！


    送褚琸二人回到住处，陶华正欲归家，却被半路突然出现的刘大海薅到角落。


    “刘将军，君子动口不动手，莫扯，莫扯。”


    陶华慢条斯理整理被刘大海这粗人扯出的褶皱，突然被刘大海一句：“公主要当女帝，”惊的撕破了衣袖。


    刘大海双眼亮晶晶观察陶华反应，问道：“陶中书作何感想？”


    “荒唐！刘将军再口出狂言，老夫定上公主哪儿参你一本！”


    刘大海见状拍腿大笑，被陶华震惊的表情取乐。


    不过刘大海还是十分好心的拍拍陶华肩膀安慰：“接受总是需要时间的，陶中书你慢慢来。”


    陶华只当刘大海在胡说看自己乐子，反正他这性格，行此事也不奇怪。


    于是一甩袖子，气愤离府。


    刘大海则继续寻找下一个受害目标。


    *


    莫大嫂受人吹捧着，感觉好似又回到了自家夫君还在的时光，今日高兴，早早便歇了手，带着几个孩子上街卖了二两肉和十个鸡蛋，要给孩子做顿好的。


    夜半，将家中两个小的哄睡好，莫大嫂便在厨房忙活了起来。


    雪娘瞧见烛光，走近查看，瞅见锅里煮着一把剪刀，疑惑问：“娘，做什哩？”


    莫大嫂憨憨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自己另一口锅里，还蒸着红枣鸡蛋羹，这场景瞧来，好似自己一个大人，在背着几个孩子偷吃。


    “娘想了好久，想着把下头那东西给剪了，省的村里那些人，老借这事笑话咱家，而且剪了下地也方便。”


    雪娘以为这事，就和娘亲生弟妹时剪开婴孩脐带一般，于是点头道：“娘亲做主便好。”


    莫大嫂疼惜的摸摸，这个性子像自己的大女儿，估摸着红枣鸡蛋羹差不多好了，端出来对她道：“雪娘尝尝。”


    雪娘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这是娘补身子的，我不喝。”


    莫大嫂生三个孩子，都是在家生产，雪娘知晓每逢娘亲生产，便会备上一碗红枣鸡蛋羹，养养身子，补充气力。


    这是要紧着娘亲的东西，雪娘不会贪吃。


    而且今日饭桌上，雪娘已经吃了两筷肉，一口蛋羹。


    莫大嫂知晓雪娘懂事，见状便没再劝说，只道：“你快去睡吧，娘小声些，不吵着你们。”


    “好，娘亲明日歇息一日吧，明日雪娘带妹妹下田去。”


    莫大嫂想着这事是该要歇息一日的，于是点头，“好，快去睡吧。”


    雪娘回到自己屋里睡下。


    莫大嫂将剩余的碎银，放进自己陪嫁木箱里用衣服压好。


    幽暗烛光中，莫大嫂瞧了眼桌上备好的红枣鸡蛋羹，想着明日之后，村上的人不再笑话自己，自己下地快上许多，雪娘觅得一个好儿郎，瑶娘渐渐长成漂亮姑娘，老三长大做了家里顶梁柱......


    对，老三还没给取名字呐。


    夫君回不来了，明日歇息，便在家好好想想老三名字吧。


    这般想着，莫大嫂就开开心心拿起了床边的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