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舍我一片济世心
作品:《绥绥狐言》 暮清1400年——
渡心遇嗔兔、贪鼠。同年,二兽开灵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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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清1421年——
三兽化形。
或许是贪鼠交付舍利子时融入了自己的回忆,画面中开始频繁出现他的视角。
被默认可以住在寺里后,贪鼠就很喜欢在暗处观察渡心。
最初他还会匿身藏息,后来发现渡心早就知道自己尾随着,索性摊明牌大方现身,再懒得遮掩。
渡心背着装满白苓镇仙草的药篓下山广济百姓。他蜷在药篓里跟着睡了一路,压坏了许多药草,被渡心要求重新种回药地里;
渡心在蒲团上闭目打坐。他偷偷趴在佛像顶上觑眼挑衅,嬉笑自己不敬佛神该当如何,渡心只回他一句“佛并不是神”;
渡心为小兔子上山割鲜草。他化了人形卧在树上晃腿,叼着顺手捻来的青草又吐掉,对嗔兔的口味啧嘴皱眉……
不是久伴默契的痴鳖,不是恃宠而骄的嗔兔。他才是那个几乎日夜待在渡心身边的人。
长久观察下来,他感觉索然无味。渡心只是个无趣又假正经的老和尚。
不过是为了做给人看,才没有驱赶他这样的恶人罢了,还日复一日对自己惺惺行善。贪鼠对此嗤之以鼻。
他偷香烛偷得越发肆无忌惮,险些几次被龇牙咧嘴的嗔兔抓到。可他就是在等着这个聒噪讨厌的小兔子去告状,好让渡心卸下假正经的伪装。
可渡心只默默添足了加倍的香烛,多到……贪鼠根本偷不过来。
他愈发觉得这老和尚可恶。
显得好像是正道明光,怜悯着一个只会躲在泥淖里的小贼,慈悲又清高。这种云泥之别的异样感,让贪鼠恨不得踩碎在脚下。
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仍在下意识地观察着渡心。
渡心每日都有很长时间不在银杏寺。
安顿好三兽的吃食后,他会背着锄具,一个人往后山深处去。
贪鼠觉得自己终于寻到机会了,他发现了渡心的秘密,并且只有自己知道。于是他瞥了眼吃完正呼呼大睡的嗔兔,悄无声息跟上了离开的渡心。
这次他很警惕,只远远缀在后头。渡心一路上七弯八拐,绕石上坡,愈走愈偏。贪鼠几乎要开始怀疑他是发现了在耍自己。
直到他们来到了藏于密林深处的溪旁。
贪鼠认得,这是山顶上白苓镇的洵河。
洵河水横穿药乡,至清无鱼,虽不比仙草灵药,却也有延年益寿之效,是白苓镇民重要的水源。眼前的洵河水,是顺着峭异山势淌下来的,在这半山腰上弯弯绕绕,只蜒成了这么个小溪模样。
渡心走到小溪的一个岔口边,取出工具熟练地锄起来。
显而易见,那个岔口就是他垦出来的,溪水顺着新凿的岔道被渡过来。
贪鼠开始环顾四周地形。
这里虽偏僻荒芜,却是块平地,越往前方丛林越稀。他顺着往前探去,发现尽头是卡在半山的一个小峭崖。崖下的山坡倾斜势缓,若是身手敏捷点,几乎可以无伤地一路滑下去。从这崖边能望到银杏寺,而最最底下的山脚处,却是住在东岭之外的普通民众。
贪鼠一瞬间反应过来渡心想做什么,咋舌半晌,他一度怀疑自己想错了。
渡心打算将洵河水,从那潺潺的溪流中一路开道引渡到崖边,顺着缓坡送到山脚,供给那些住在周边的百姓。东岭的山势太过高峻险峭,普通人是很难爬到山顶的白苓求药的。可若有了这天降自来的洵河水,病痛便能缓减许多。
渡心简直是疯了。
他现在根本没有修为,只能一锄头一锄头亲自开道。且不说密林至崖边的漫漫长路,想要顺利引水下山,还需在山坡上单独凿出条河道来容水,他必须全程攀在坡上一路凿到底!
想靠一人之力完成这项工程,需要很多很多年。
渡心看似一无所有,可他偏偏有着仙者漫长的寿命。他总有一天可以完成。
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回去的路上,贪鼠走得很慢。绕圈遛弯一般,他把方圆数里仔细走了一遍。这里实在太偏僻了,连飞鸟都不会栖枝。
等再次回到那片密林时,渡心仍在兀自开凿着河道,心无旁骛。贪鼠抱手斜倚着树干,歪头恹恹打量他的背影。
寂林无声,只有锄具铿锵楔地的均匀响动,一下一下,像是击鼓后久久不息的余波。
直到暮色四合,渡心才停下动作,收拾东西默默离开。
贪鼠没有跟着走。他来到那被开出来的岔口河道,低头在清澈溪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干脆盘腿坐在溪旁,开始朝那个水中的倒影掷石子儿,一个接一个地抛。整片密林便持续浸泡在“叮咚”水声中。
第二日。
在贪鼠因为把鲜草偷换成蔫巴枯草而被嗔兔追赶时,渡心又一次默不作声提着工具离开。
嗔兔满心恼怒无暇其他,正叫嚷着与捉弄她的混账家伙厮打。贪鼠眼珠一转,将小兔子随手丢到院里的银杏树上,鬼使神差又跟了上去。身后是不会下树的嗔兔,忿忿又持续的叫骂声。
结果是,他又躲树上偷看了半日渡心干活。若算作剧目表演,这一定是他看过最无趣、最磨人的一幕了。他已经能预见到,这个深沉的老和尚,往后数年雷打不动的无趣日子。
可是第三日,渡心突然开始伐木做桩。
这变故让原本意兴阑珊的贪鼠眼睛一亮。他饶有兴致地观摩,直到眉头又渐渐蹙起。
令人费解的是,渡心做了一张……木床。
他想干嘛?干活累了躺上去休息吗?贪鼠一时间被自己这个想法好笑到。
“我知道你向来都喜欢躺着,树上伸展不开,会很累。你可以躺在床上看。”渡心的声音蓦地荡开。
贪鼠面色一滞。他笑不出来了。
原来老和尚不仅发现了他,还知道他每天都会跟过来,躲在暗处偷看。所以这是干什么?给监工的自己一点福利待遇吗?贪鼠第一次有些欲言又止。
一张木床突兀地出现在旮旯僻林里,以天为被以木作墙,这实在有些割裂。
贪鼠没有回应,也没有现身,但渡心手中的木工却未停。
直到他完整地搭出了一座木屋。
看到这里,本就神色僵硬的嗔兔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原来那座木屋是主持建的啊,建给贪鼠休憩用的。难怪从前,他总是动不动就消失不见;难怪在幻境中的这些年,自己永远都能在那里找到贪鼠。
她死抿着唇,双手紧攥到指节泛白透青,一声不吭继续看着。
画面中的贪鼠显然也反应过来,渡心是特意先做了张床供他休息,才复又建了个遮风避雨的屋子。
有病。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个词。
“我可没说要一直看下去,而且你真的很无聊,”他不屑地勾唇,嘲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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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老和尚,要不要我替你向那些即将受你恩惠的山民们,宣传下你的丰功伟绩?好让他们对你感恩戴德?”
“不看也无妨,你想住的时候就住下。”渡心仿佛没有听见他说的后半句话,继续埋头专注做其余家具。
贪鼠讨了个没趣,“切”了一声,又独自跑到河道边闷声掷石子儿。
今天的日头似乎格外的长。溪泉泠泠,微风簇浪。时间在这一刻放缓了流淌。
感到手臂已经掷得有些发酸,贪鼠才漫不经心朝渡心的方向喊道:“喂,老和尚,再不回去,你那小兔子又要吵肚子饿了。”
闻声,渡心手上动作一顿,旋即快速地收尾。他今日没能开河道。
“她也是你的家人。”
之后的日子,朝暮更转,寒来暑往。渡心仍每日抽时间去做开河道的功课,贪鼠倒不再像个跟屁虫一样日日跟去,只在无聊的时候,想起来便过去打发下时间,顺便耍耍嘴皮子功夫。他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地喜欢阴阳怪气。
然后有一日。
嗔兔抱怨渡心在寺里的时候越来越少,有时连能拌嘴的贪鼠也不在,她一个人对着不爱说话的痴鳖实在无聊,日头难以排解。
她跑到正扫落叶的渡心身边,一片片帮忙捡着叶子,“主持主持,今日有香客给我送了自家种的胡萝卜,又脆又甜嘻嘻。”
“那很好啊。”渡心报以微笑。
嗔兔双眼发亮,捡叶子的小手越发勤快,“她还送了我一朵木芙蓉,真好看!可惜过几天就会枯萎了,我没办法留住。”
“啊我想到个办法!主持您给我在胡萝卜上雕朵芙蓉花吧!这样它就不会枯死啦。”
嗔兔兴冲冲将拢了一怀的落叶捧过去,正准备邀功,却被突然出现的贪鼠一扬手尽数打散,扑簌簌纷扬了满地。
“胡萝卜花放着不吃也会腐坏的,你吃那么多草,把脑子也埋了?”
贪鼠轻描淡写地回她,满满的嫌弃鄙夷。
还有一丝奇妙的不甘。渡心似乎没对他笑过,可对嗔兔很慈爱包容。
白忙活一场还被搅局,嗔兔立时咬牙切齿:“臭老鼠我捡了很久的!而且关你什么事,我又没要你帮我雕花。讨人嫌!”然后义愤填膺地跑开了。
贪鼠一脚踩在散落的那堆叶子上,似乎欺负嗔兔让他心情愉悦不少。他挑眉撇向一旁的渡心:“你能做木工,那也会雕花?”
渡心苍隽的面容抬起望向他,须臾竟然笑道:“但可一试。”
这是他第一次对贪鼠笑。
贪鼠有些愣神。
但看到渡心雕出来的胡萝卜小花时,这愣神便全然被无语替代。
那几乎不能被称作花。只能勉强看出来是个三角的轮廓,中间磕磕绊绊抠出了些粗糙的纹理,算作花瓣。
渡心建房子的手艺甚好。但雕花这种精细的活,只能说,雕得很好,下次不要再雕了。
“看来我要让你们失望了。”渡心无奈笑道。
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贪鼠已经伸手将那惨不忍睹的失败品拿了过来开始修改。他刀法飞快稳准,翻转片刻,芙蓉已初具雏形。
“嗔兔知道你雕得这么好,一定会很开心。”
“可别恶心我,”贪鼠皱眉嫌道,却为了保证一比一还原,将嗔兔留下的那朵木芙蓉抓过来观察半晌,才又在胡萝卜上开始细化花瓣的纹理。
“不许告诉她是我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