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铃结君心霁我心

作品:《绥绥狐言

    弥迦循声望去。


    声音的主人一身青衣滴翠,手中随意把玩着一柄精巧折扇,眉眼含笑似清渠,让这片死地都显得褪了几分沉重。


    她有印象,这人拦腰截走了夜绮兰带来的连心蛊。那是夜绮兰本打算用在自己身上的。


    夜绮兰整个挡在弥迦身前,满脸戒备,死死盯着夕桀,语气不善:“比不得你们热闹。我倒不知,中原杀人是要仰仗人数来涨势的。”


    确实,眼前一行人浩浩荡荡。初次交手尚且只夕桀一人,现下再会,却俨然成了多人组团。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夜绮兰的警戒让空气中斥满对抗的张力。


    夕桀微笑,并不作答,反倒朝千玦疑惑一问:“咦,我们是来杀人的吗?”摆明了是要将烂摊子推给千玦。


    就不该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话,好好的会面被搅得剑拔弩张。


    千玦拨开他,硬着头皮挤出来打破僵局:“自己人,哎都是自己人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多冒昧啊。”说着,朝弥迦悻悻招手,“这个说来话长......”


    弥迦有些犹疑。


    她分明记得这执扇男子是和修士们一道的,怎么一晃工夫,就和千玦站一处了?被夜绮兰强行带走后,自己还曾担心过,只留下千玦与他一起是否会有危险。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将目光继续移到多出来的二人身上。在看到其中一身绒衣的女子时,瞳孔剧烈收缩。


    而夜绮兰似乎并不打算多费口舌,抬手便欲开战。


    弥迦一把拦下他,身体却控制不住地有些颤抖。


    夜绮兰皱眉不解:“你疯了?”


    对面一直沉默的绒衣女子直勾勾地望着弥迦,虽未开口,猩红的双目中却已有莹光闪烁。


    隔越两百年,嗔兔总算再次见到了故人。本来依她的性子,她早该在第一眼就跳出来叫嚷了。可她只觉得喉头哽咽,寸步难移。


    从前她总是和弥迦隔三岔五地吵架,两个火爆的脾气谁也不服谁,各执一词吵到太阳落山也互不退步,也只有在叱责贪鼠的话题上罕见地达成一致。


    犹记得事发的前一日,她还同弥迦大吵了一架。因为贪鼠偷走了那日渡心为自己雕镂的胡萝卜小花,却恰巧被路过的弥迦顺手摸了过去。弥迦举在手里端详许久,随即嬉笑着一口咬了下去。


    嗔兔非常生气。


    至少她以为贪鼠欺负自己,弥迦会帮着她。而且那日的小花款式是木绣球,复杂精细,难雕得很,她央了渡心好久才得来的,是以十分珍惜。


    她认定弥迦背叛了自己,上了贪鼠的贼船。于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扬言再也不想见到弥迦了。


    照以往的惯例,弥迦也颇有自己脾气。无论大吵小吵,都会赌气几日不来寺里,或者来了也对嗔兔视若无睹,甚至还当着嗔兔的面和贪鼠谈笑风生。等过几日气消了,再笑嘻嘻送上赔礼,没心没肺地来道歉。道歉的总是弥迦那一方。


    结果嗔兔没想到,第二日弥迦就来了,还是一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满身凌乱。


    她颇为得意,正想出言稍稍奚落便作罢,却从弥迦嘴里听到了渡心死去的噩耗,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讷了许久。


    严谨算来,匆忙中,那一次的争吵,到底也没有如往常流程般真正和好。


    -


    嗔兔僵着步子走上前。


    夜绮兰不知她意欲何为,沉着脸便要出手,结果又一次被弥迦死死拦下。这一次,竟是她反过来钳牢了自己,力道大得出奇。


    “你别动,我认识她。”声音中隐隐压着未知的情绪。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骗人......”夜绮兰试图挣脱。


    “夜小狗!说了让你闭嘴!”


    弥迦大怒一声,倒是把千玦唬得有点蒙圈。她暗暗寻思这似乎不大对,明明那少年最初还颇为盛气凌人,现在怎么好像两人地位还反过来了?而且接触下来,弥迦的性子应当是娇雅含蓄的,怎的就与现在判若两人了?话说痴鳖讲述往事时,提到弥迦也都是同嗔兔唇枪舌战的模样......


    就在千玦兀自惊奇间,弥迦做了个令她更为惊奇的举动。


    她二话不说,扬手朝夜绮兰的脸上便扇了记响亮的耳光,干脆又利落。


    寂静空中荡开“啪——”的一声脆响。


    夜绮兰满脸不可置信。千玦一干人等更是被惊得哑口无言。瞧弥迦那动作,果断熟稔,像是再随意不过的一个惯用手势,手起便是掌落。


    而且她叫他什么来着?夜......小狗?


    夜绮兰脸色相当不好,先是白了一阵,又很快青了下来。就在千玦以为他要发怒时,他却真的乖巧地闭了嘴,愤愤哼了一声,将头别了过去,不再阻拦,但锁着弥迦的手仍是未松。


    千玦短暂地蒙了一瞬,随后便像是知晓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忙不迭捂住了自己的嘴。


    依她多年徜徉话本的经验来看,这两个人,绝!对!有!事!还是很不一般的那种!


    她心下一阵翻滚,瞬间脑补了一番两人不为人知的爱恨情仇,诸如《年下男鬼强制爱》、《雨夜小狗心碎记》、《白切黑姐姐的一百种手段》等看过的时新话本一一掠过脑海。


    夕桀被迫连心感受到她那股难抑的激动心潮,意味深长看向她:“你在想什么奇怪的......”


    话到一半却被堵住了。


    因为千玦看都没看他,直接用空着的另一只手也将他的嘴一并捂上了:“嘘,你也别说话,你只管先看!”


    夕桀愣住,被少女的手捂住时有片刻的僵硬。唇边挨着少女柔软温热的手心,若有若无传来一阵痒意,鼻尖好似有淡香萦绕。他微微转眸,目光无言落在千玦身上。


    千玦仍在聚精会神地观摩着眼前的精彩大戏,尤其不放过“夜小狗”的每个表情,全然没注意自己方才做了什么,那或许是她下意识的反应。她素来泛着精明黠意的双眸,此刻难得盈满了新奇,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恨不得瞪大了贴近前去看。


    还以为她只会绷着一张脸,就算有时笑起来,眼睛里也都是算计和逢迎,原来还有这样抑制不住好奇探究的一面。


    这副神情下,那双眸子反倒更显灵动,与她易容过后的平平相貌更为不搭。就像是在一幅平庸泯众的画卷上,突然缀上了一朵精描细绘的小小棠花,突兀醒目却又合情合理地寄宿着灵韵。


    夕桀突然就有些好奇她原本长什么样子,才能衬得起这双眼睛。


    他抬起折扇,欲拨开少女覆在自己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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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手,却在碰上之前蓦地停住。


    那只手的腕上,赫然挂着副银铃手链,近在眼前。


    最初千玦在华津国撞自己的时候,这手链只匆匆瞥到了一眼大致样式,之后总寻不到机会细看。但铃声清透异常,是很独特的声音,他总觉得耳熟。


    而此刻,手链静静挂在少女腕间,一览无余。


    铃铛被纤细红绳牢牢编串其间,红绳还颇为用心地结成了一排花形,倒也算独特。正中间的铃铛色泽晶透,银如润玉,皓如霜雪,上头还刻着朵花。


    是海棠花的形状。


    夕桀眉头皱了起来。


    他曾经也有个这样的铃铛,给了一只命不久矣的小狐狸。小狐狸不知自己身缠障业,他却第一眼就看出来,小狐狸快要死了。


    为此,他特意从南海深处寻来做铃铛的材料——霁兰玉。霁兰玉是玉却又似银,以指叩之,声响奇异,中和了玉的温婉与银的清透,可作清心祛邪之用,深受仙门追捧。


    但霁兰玉只生在南海最深的海底,是南海蛟龙喜食之物。蛟龙凶戾,又常结伴守玉,是以极难采得。霁兰玉在世间,并不多见。


    而眼前的银铃,分明是霁兰玉所炼。何况还刻着朵棠花。


    夕桀记得,当初那枚银铃,他也亲手刻了一朵棠花。


    若说霁兰玉铃寥寥难求,刻有棠花的更是再难出其二。


    但千玦手上戴的这副又有些不同。铃铛上裂了很长一道碎纹,将将卡在棠花两侧,宛若点缀的花枝细叶。最重要的是,这只是个普通的铃铛。虽然用了霁兰玉,却气泽全无,根本没有清心祛邪的效用。


    还是不一样的。


    夕桀眯了眯眼,忽然想起千玦在万人桩放的狐火术。


    她不是什么骗人的穿山甲,擅长打洞的还有狐狸。只有狐族才会使狐火。


    他一早就知道的。


    “你从哪学的狐火术?”


    手心忽有什么东西微动,带着些酥麻的温热吐息,把千玦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习惯性地捂住了夕桀的嘴。夕桀静静看着她,眸色深沉。


    千玦向来很喜欢听书观戏,但对观看途中有人在一旁说话打搅一事甚为不喜。她认为这会让体验感大打折扣。


    每每她带人去戏楼寻乐,总免不了被一顿打岔点评。若逢着精彩之处,千玦便会忍无可忍地一把捂住旁边人的嘴巴,让人禁声。是以久而久之,便有了这么个下意识的习惯。也只有楼螭沿颇得她心,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像个摆设的木头。


    刚才应该是夕桀想说话,被自己先一步捂住了。可自己跟夕桀并不熟,这样可能不大好。


    千玦飞快撤回手,一边抱歉,一边脑子里响起夕桀问的问题,胡话张口就来:“哦那个啊,我住的那个山头,一个关系好的狐狸邻居教的。出门在外,技多不压身嘛。你要想学,记得多给人送点烤山雀。”心里却在暗叹这人果然来发问了。


    氤氲在鼻尖的淡香立时消散了不少,清澈声响中,银铃随手的主人一同落下,再度隐入袖间。少女的眼中又被黠意涌覆。


    一旦触碰到自己的秘密,她就浑身裹满警惕的钝刺,不让人窥见分毫。


    夕桀嘴角噙笑,眼中意义不明,回道:“嗯,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