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是我

作品:《抛弃师尊,他却选我弃道

    辞暮欢看向宁则,他慌张的视线让她察觉出一点异常。


    她定神道:“神器验道?当真是假的?”


    辞暮欢怎么也没有想到,害得她险些死去的传说居然只是传说,神瓷命格并不能让烧窑者证道飞升。


    那她所遭受的痛苦算什么?


    “他说的,可是真?”她再次问宁则


    宁则的眼眸里出现了痛色,他脚步想要往前可是又害怕似地收了回去。


    “是。”想到曾经他也是愚蠢的人,想到他做下的蠢事,便忍不住暗悔。


    “你还记得在简州那间客栈,听到的两个消息吗?我也是从那时起了疑心。”


    简州?是了,辞暮欢想起来了。


    那日听到的消息一是仙台发布追杀她的委托令,二则便是神器验道一事。


    可她记得的消息是,仙台的人即将炼出新的神器。


    但其实在这之前,还有一句“神器验道,或许也是假”是她没有留意到的。


    难怪他那天的神色十分不对劲,辞暮欢忽然觉得自己想通了很多事。


    “所以李豆腐之事并非只是为了阻止我去赤瓦镇,那日你与我起的无端争执,也都是为了避开我调查此事?甚至你去找老陈头也是为了此事?”她梳理着前后发生的事情。


    越想越觉得这个因果很合理,此前无法理解的事情如今也能完全想通,当时她就觉得奇怪,依照他的性子,怎么会突然说那些气话,明明那些日子她能看出他是想讨好她的,原来如此。


    宁则轻点了下头,道:“但我没想到你会去萧风寨,而且还是去了赤瓦镇,我知道这个事情瞒不了你,但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无法向你解释,我伤你至深这也是事实,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随意找的理由来抵消我的罪过。”


    辞暮欢牵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来,声音都透着无力,道:“那你找到确凿的证据了吗?从我的父亲,从老陈头那里。”


    宁则悲悯道:“老陈头说瓷人也是人族的一个分支,出世以后没有回炉重造的说法,一百年前天下瓷师全部消失时他曾听闻过神瓷验道之事,他说此乃荒诞无稽之谈,瓷人天性不全大多智力低下,只有神瓷命格之人可以完全像正常人,所谓神瓷命格旨在塑造的瓷人拥有比人族还要高的神性,并非是可以烧成神器验道飞升。”


    “小辞,此事全然怪我。”宁则不想辩解什么,因为确实他带给她的伤害不止这些,他如今已经知晓了何为后悔,得知真相后他无时无刻不都在痛苦。


    痛苦极了的时候,他也曾怨恨过,怨恨那个散布谣言,怨恨那个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阴暗声音。


    每当他因辞暮欢产生放弃烧窑的念头时,他总能听到一个声音,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恶“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眼前,不要放过,瓷人并非是人,只是尊长得像人的瓷器,你不该为了它放弃仙途。”


    可以说,在他知晓自己对那个调皮捣蛋的徒儿是何等心思前,他唯一的执念便是成仙,这个声音驱使着他,仿佛入了魔,忘了本心忘了“道”的真意,若是没有这个声音………


    宁则也无数次想过,若是没有那个声音,或许早在带她看雪之时、早在更早之前他便会放弃用人命来验证己道这条路。


    可是没有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已然发生,无论多么后悔,多么自责,多么想要逃避,他都知道必须要为曾经的过错付出代价,而渐行渐远的辞暮欢,便是他最大的代价。


    所以明知那个声音来自何人,明知那人的目的,他今日还是来了。


    “所以我压根没有什么命门,我父亲他……”辞暮欢哽咽了两声,续道“他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谣言而死的?”


    宁则压根看不了她如此倔强又坚强的模样,让他心疼无比,想要抱住她,想要柔声哄哄她,可终究也只是想想罢了,如今他有何资格?


    他手掌握成拳,强忍住心头的疼惜和冲动。


    “无论是千年前的谣言还是百年前瓷师消失,皆一人所为,我们都被他骗了。”


    辞暮欢转移视线,看向了那冷眼旁观的人:“孤山月。”


    她说出背后谋划之人。


    早该想到的,她一直觉得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都过于巧合。


    被父亲藏起来的瓷心,辗转落入转世后的萧明煜手里,作为萧家的传家宝,若非萧明煜独子被厉鬼缠上,又怎么会轻易交给他人?


    而为何那般好巧不巧,偏偏萧琢出事刚好遇上正在寻找瓷心下落的宁则,而她作为瓷心的主人,宁则的徒儿,理所应当地出岛驱鬼,并在萧风寨认识了孤山月。


    后来孤山月更是在收服蛟龙时趁机留下神息,所以才能在神火窑炉里救了她,让她涅槃重生。


    如此想来,那句龙骨对孤山月来说或许压根就不重要,他只是想要个潜入他们身边的时机,挑起道修和瓷人的矛盾,而他看着他们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孤山月拍着掌,带着戏谑的笑,心中忍不住些得意起来,这种将所有人玩弄鼓掌之中的感觉,很好。


    人,都是愚蠢而不自知的,尤其是有执念的人。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无念天师,得知仙途无路却还能保持镇静,比那些失心疯而自尽的人好太多了。”他虽是夸奖,但听不出丝毫的真心,有的只是阴阳怪气的嘲笑。


    宁则坦然道:“不过是无法修炼而已,这世间的路又何止这一条?大道三千,吾何必强行此道?何况还不是正道。”


    “倒是阁下谋划这几世,为的便是切断人界通往仙界的路,究竟是在害怕什么?不过不管阁下谋划多久,有件事我却是很笃定。”


    孤山月眼眸微眯:“哦?说来听听。”


    “道意生生不息,永存不朽,你斩不尽成道之人。”


    宁则说这话时,目光是清亮的,坚定的,神情虽然很淡然但却让人无端感到一种力量,来自信仰的力量,来自世界生生不息的道意。


    孤山月轻蔑笑道:“你知道那些瓷师有多少吗?千千万万,数也数不尽,可是你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吗?他们多数是被自己给吓死的,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烧不出上层瓷器便会被杀死,而你们道修与他们又有何区别,道心是如此轻易破碎,呵呵呵,你所谓的道,抵不过人性。”他看了眼仇时音所在的方向。


    宁则也看了过去,仇时音适时抬眼,二人眼中都有着同样的光芒,同样的信仰。


    “是吗?”宁则轻飘飘反问他,眼神里却透着看破他愚昧无知的同情。


    孤山月愣了愣,脸色变得阴鸷许多,恼羞成怒道:“宁则!你要知道你这条阴沟里的狗,是我留你一命!大放厥词对你来说不过是加速你的死亡而已。”


    宁则负身而立,清冷的嗓音响起:“死,又有何惧?吾虽死,然亦有千千万万个吾身!”


    “好啊,那便……”孤山月恶狠狠道“去死吧!”


    辞暮欢的赤焰鞭却挡在宁则身前:“我说过,他的命是我的。”除了她,谁也不能动。


    孤山月恨得牙痒痒:“让开。”


    他们说的前因后果,辞暮欢已然明白,从始至终这都是孤山月的计谋,他要这人间再无得道高人,捏造出神器验道的谣言,将拥有神性的瓷人和得道高人一网打尽,他便再无后顾之忧。


    辞暮欢道:“是你毁了我父亲的一生,是你毁了我本该得到的亲情,是你从头到尾利用我,是你,孤山月!”


    孤山月怒骂道:“不过是我当年随意散布出去的消息,这些一心想要成仙,想要与天同寿的人便趋之若鹜,你瞧多么可笑,他们为了不存在的谣言将你们瓷人赶尽杀绝,他们多可恶!还想开启天路,痴心妄想!我与你才是同路人啊!”


    辞暮欢只觉得——滑稽至极。


    孤山月见事情毫无转圜之地,便暗中传声道:“婼司,去把那个仇时音带过来。”


    “是!”婼司的声音妩媚中透着刺骨的寒意。


    婼司身影一晃,宁则与仇时音便被其中的黑尾卷到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孤山月的幽火袭向了意欲救人的辞暮欢。


    “郝瓷!再进一步,他死。”孤山月眯起了双眼。


    其实他不是很自信,她是否真的会停下。


    而他也不清楚想要的究竟是哪一个答案,按理说控制住宁则是想逼辞暮欢就范,可是这同样意味着宁则在她心里始终有一席之位,而他只要想到这里就恨不得杀了他们所有人。


    凭什么,他才是对她最好的那个人!


    他本意只是要宁则道法验证失败道心破碎,可是他却对她动了恻隐之心,救了她的性命,暗中挑拨二人的关系,他对她是那么的心慈手软,格外开恩,甚至想过若是她愿意,他不介意做替身的。


    可是她呢?为何偏偏就不明白!为何偏偏就要与他作对!


    他的尾巴上布满了刺魂钉,最尖端的那根刺入了宁则和仇时音的正头顶,在眉心处留下竖长的黑影。


    辞暮欢打散那团幽火,回首时看见悬浮在上方的宁则,熟悉的画面,让她远山眉下的雾眼变得有几分凌厉。


    她停了下来。


    孤山月冷笑着,第一次唤了她姓名:“辞暮欢,你在意的是谁的生死,是他、还是她?”


    “看在你我关系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救人的机会,选吧。”


    辞暮欢却想起了从前,那时萧风寨出现了很多妖灵,她被孤山月用来威胁宁则。


    也是同今日一般。


    她收回长鞭束在手中,刚愈合的伤口被磨破了嫩皮,刺疼感能让她保持冷静,指向宁则。


    孤山月眼神瞬间阴冷无比:“你想好了?要救他?”


    她就那么爱这个人吗?即便现在的宁则一无是处,如同废人,也还是爱吗?


    然而,辞暮欢却是摇头道:“不,他不过是不中用的废物罢了,他的生死与我有何干?”说出的话与从前宁则说过的重合。


    辞暮欢再次为从前的那些小心思感到可笑,任何执念,任何情绪都能遮挡看见真相的眼睛。


    堵在孤山月心中的一口气霎时消去,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兴许是神念放松,宁则和仇时音头顶上的那根刺似乎拔出来了许多。


    辞暮欢指向仇时音道:“放了她,她对你已经无用了。”


    飘来团团幽火充当座椅,孤山月就那么懒洋洋地靠了上去,一只手撑额,另一只手则往前送道:“好啊,只要你过来,投怀送抱,我就应了你。”


    辞暮欢愣了愣,随即寒声道:“孤山月你出言反尔!”


    孤山月眉头微挑,笑道:“郝瓷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趁我不备救人?妄想!”


    眼见着刺魂钉深深嵌入,仇时音面露痛苦道:“辞姑娘,走!走!别、管我。”


    宁则也眉骨紧皱道:“小辞,你说得对,我不过是无用的废物,我……不用……管我!”


    仇时音因着顾北枫离去生了死意她能理解,但这宁则又是为何?


    辞暮欢先前说那句话时,暗中通过师徒契约给他穿了音,明明是告诉过他这是做戏,等孤山月放松警惕,二人里应外合便能救下他们,只要脱离控制,她还能与孤山月一战!


    但此刻,很明显宁则面露黑色,眼里尽是求死之志。


    辞暮欢感到一阵头疼,这两人,都不想活了是吗?


    “不用争,不用抢,今日谁也不能活着离开。”


    “至于郝瓷儿嘛,只要你说出瓷人的下落,或许我还能赏你留在我身边伺候。”


    他说这话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角落里,婼司冰冷的目光。


    在青州仙台下方停下来的妖兽群不知何时也登上了仙台。


    辞暮欢知道,今日孤山月是存了让他们殒身在此的准备。


    “我不知道,顾北枫已死,你不是也没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吗?”


    那些对凡人搜魂偷窥记忆的法术对顾北枫这样的人无用,而顾北枫心智亦非孤山月能攻破的,他这一生唯独对仇时音没有隐秘可言。


    “没关系,你不知道,总有人知道,是吧?仇时音!”孤山月催动控制仇时音的刺魂钉。


    刺魂钉岂是没有了灵力护身的仇时音能够忍受的,当下英气的长眉打了结,承受着非人的痛苦,但她始终没有流露出害怕的神情,坦然面对,无畏逼迫。


    仇时音能咬住下唇不求饶,然而辞暮欢却看不了她如此受折磨。


    她抬起手:“孤山月,住手!”


    孤山月这才将刺魂钉往上抬了抬:“好,可以。”


    “说吧。”


    辞暮欢暗中握紧了赤焰鞭,对孤山月道:“你过来些。”


    孤山月森冷的眼里闪过若有似无的笑意,近了几步,居高临下地挑起辞暮欢的脸:“如此够了吗?”


    辞暮欢笑着,缓缓抬起眼道:“够……”


    “够让你死了!”她猛然发力,灵力暴涨,身上的神火气息让那些刺魂钉一颤。


    辞暮欢看准机会,徒手抓起仇时音和宁则头上的刺魂钉。


    孤山月早有预料,他也只是想看看她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却不想当他手指捏住她柔滑的下颌角时,期望着她臣服于他,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注视下竟有瞬间的心猿意马。


    辞暮欢同时救两个人,终究是有些吃力,宁则又在最靠近孤山月的那一侧,所以当孤山月袭来时,她只能放手,救下仇时音。


    她抱着仇时音头也不回,快速退至传送通道,用灵力将顾北枫和仇时音在妖兽围上来前,一同送了出去。


    气得孤山月大怒道:“辞暮欢!你敢骗本尊!”


    辞暮欢扭头对上他甩过来的黑尾,两人都是火灵,很快便在仙台上烧出了好几个窟窿,火光很乱蔓延至仙台道宫,熊熊烈火将他们包围住,那些妖兽也不敢再靠近。


    辞暮欢不怕火,孤山月不仅不怕,反而能从辞暮欢的神火里吸收神力。


    早在他的魇神宫辞暮欢就有所察觉,此刻更是笃定,孤山月与神火有着某种联系。


    意识到这点后,辞暮欢收了神力。


    宁则白皙的面容却是被炙烤得满脸通红,虚弱地睁开眼便看见了火焰中间紧紧皱眉的她。


    “小辞……咳咳……”他开口便是剧烈咳嗽,火灵过于强劲。


    辞暮欢看了他一眼,面上的急色忽而消退,她淡定了许多,立在火焰前:“孤山月,知道族人下落的人已经被我送了出去,你别想知道,今日即便我活不了,那么你不能活着离开。”


    “好好好!”孤山月拍着手掌“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与我作对!”


    他猛地令刺魂钉加深,宁则瞪大了双瞳,咬牙仰头来承受痛楚。


    “看来,宁则的命也是不想要了。”


    辞暮欢呼吸慢了半分,紧紧盯着孤山月的黑尾。


    半晌,她向宁则道:“你我的孽缘,今生无法解,那便一同赴死,此后我们谁也不欠谁。”


    宁则颤抖着睁开了眼,他头疼欲裂,眼前她的身影在摇晃不止,可是他听得很清楚,她要与他供赴死。


    不要!


    宁则嗓子堵得厉害,那根刺仿佛贯穿了全身,“不要,小辞不要!”


    辞暮欢没有回应他,而是握紧了赤焰鞭一步步逼近,视死如归。


    宁则瞳孔里渐渐有了血丝,他能感应到她在靠近,反手抓住头后的妖尾“小辞,妖尾乃他真身,我拖住他,你动手啊!”


    辞暮欢眸子暗了下去,这意味着宁则也将被她杀死。


    见她依旧没有动作,宁则凝聚所有的神丝传音给她:“辞暮欢,听话!我主动求死,为的就是偿还你一命,趁我还有力气快动手!”


    熟悉的命令语气。


    辞暮欢蓦地停下脚步,看他的目光复杂了许多,他竟是主动求死?


    是了,他说了,死有何惧,一开始他就打定了注意的。


    他算准了孤山月会挟持他来逼迫她,或许就是孤山月没有这个打算,想必他也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一命换一命,听起来很公平,但她很讨厌他。


    每次都是这样,他总是一意孤行,自以为是,用他觉得好的方式来与她相处。


    辞暮欢没有发觉,此刻她的表情有些难看有些悲伤。


    孤山月却都看在眼里,他唇边的冷笑加深,恶意丛生,刺魂钉又往下刺了几分。


    “嗯~”宁则闷哼一声,额角渗满了汗。


    辞暮欢甩过去一鞭子,孤山月转而与她对上。


    宁则半昏迷状态,嘴里却还念着:“小辞!走!”


    此时已经失去最好的进攻机会。


    辞暮欢不语,只是一昧地扬鞭。


    她灵力很强,但终归许多身法和出招都不是那么的得心应手,孤山月更是吃准了这点,一攻一防,孤山月竟然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


    久攻不下,辞暮欢恶声道:“孤山月,即便活不过今日,也要将你镇压在此!”


    “就凭你?”孤山月不屑道,他心底的恻隐被彻底打消,终究是辞暮欢眼底的厌恶和恨意让他动了怒气。


    辞暮欢手里的赤焰鞭长长拖曳在地,划过的地方,仙台白瓷路面被烫出长长条条的沟壑,冒着的火气将他们与妖兽彻底划开一个结界。


    她周身灵力孕育出强大的气场,目光炯炯,踏入孤山月脚下延伸过来的幽火中。


    两种火焰在接触的瞬间融为一体,辞暮欢侧眸看了眼,随即携带着足以搅动无静海域的力量,气势逼人地靠近孤山月。


    婼司早早地避开了去,跳至道宫里供奉的三清神像背后,幸而道宫有神尊庇佑才能免于比劫难。


    孤山月身后的妖尾开始左右摆动着,瞬间在辞暮欢的四周出现了尖锐的刺魂钉。


    辞暮欢抬起食指不费吹灰之力弹开,却又有无数根尖刺出现,她左手结印猛然震开,然而仙台之上却突然出现黑色的道纹从天而降,那些道纹和当初缚住宁则的黑色符文是出自同处。


    刹那间便感到不属于这世间的神秘力量,压得她双膝一软险些跪下去,她右脚用力地蹬住地面,留下两个深深的脚印才堪堪稳住了身子。


    这是何等强悍的力量,就连辞暮欢的半神至臻境界的十层灵力都无法无比抗衡。


    她咬牙暴喝“起!”,徒手抵起那些黑色道纹。


    道纹盘旋在她头顶,似是古老的阵法,而阵法中隐隐有压制辞暮欢的东西。


    辞暮欢也能感知到,此物虽压制住她,但亦有着不同寻常的感觉,像是很久不见的老朋友般,陌生又熟悉。


    孤山月露出施舍的神情,道:“虽然我确实骗过你,但瓷人命门确实存在,只是无人知晓罢了,此阵乃特意为你备下,专门压制你的神瓷灵脉,我既然能让你学得夺走他人灵力,便有法子让你用不了这个能力,若你就此作罢,我仍可再给你一次机会。”


    辞暮欢早在他说之前就试验过了,体内的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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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脉犹如淤泥淤堵般无法调用,她顶着道纹威压坚持到此时已然是强力而为,会损伤道基。


    她却背脊一挺,丝毫不气弱道:“想让我求你,做梦!”


    孤山月恨得咬牙,虚虚抬手,隔着阵法掐住辞暮欢纤细的脖颈:“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对你仁慈了几回,你便当真以为我会在意你的一条贱命?信不信我即刻便能要了你的命。”


    阴冷的寒气从脖颈那只手下渗,仿佛能嗅见恶臭的气息,恶心至极!


    她扭动着脖子,斜睨着他:“孤山月,我从未觉得你对我有何特殊之情,谈何以我性命要挟于你?


    我辞暮欢不需要你施舍!要杀你便动手试试!”


    孤山月盯着她嫌弃的目光,心中悠地被针刺了下,他用力地掐住她脖颈:“好啊,我给你机会你不要……”


    气极了,孤山月却觉得不能如此轻易地杀了她,若是想要她的性命,又为何当初要救她?


    用力扔开她,收回手,冷冷地看着道纹化作道道凌厉的灵光,每道灵光都是锋利无比的刀刃,便辞暮欢刮去。


    辞暮欢无法动弹,却依旧笑道:“孤山月,你虽压制了我的灵脉,但你恐怕是忘了我这具身子是经过刀山火海的淬炼,无坚不摧,刀剑不入。”


    果然,灵光刮过她的双手,双脚,脖颈,脸颊,但她依旧毫发无伤。


    孤山月眼眸里有着妖异的变态,他缓缓道:“谁说这是为你准备的?”


    辞暮欢脸色微变,紧接着她感到右手手腕有些颤动,她抬起有些恐慌的眼,被妖尾控制昏迷过去的宁则,他的四肢,他的脖颈,他的脸颊。


    布满了不长不短的刀痕!


    辞暮欢瞳孔猛缩,竟然忘了同心符早已更换主次符,如今她所受的一切伤会全部转移至宁则身上,即便这些灵光伤不了她!


    孤山月满意地笑了:“说实话,我想要你们的命是轻而易举,但是我为什么留你们至今,你有想过吗?”


    作为神器传说的始作俑者,辞暮欢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的,他救她,是因为他有克制她的神秘道纹是因为他有能操控人心的能力,但他为什么要留着宁则?


    辞暮欢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她觉得答案过于离谱。


    “总不至于是,让我爱上你吧?”她如是说道。


    孤山月偏头发了会愣,随即颔首道:“郝瓷,你说你究竟看上这个人什么呢?他的真实面目你也看见了,以你的性子断然不可能原谅他,又为何不愿意来我身边呢?”


    辞暮欢冷笑道:“你莫要说笑了,你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为何要信一个满口谎言,心机深似海,手段阴狠之人?”


    “何况你懂什么是情吗?”


    她眼底的讥笑深深刺痛着孤山月的双眸,他错开视线无情道:“我得不到,那么别人也不配得到。”


    黑色道纹再次演化,这次出现了熊熊烈火,火焰印在辞暮欢双瞳,心头剧烈地疼了起来,痛感一瞬即逝。


    与此同时,宁则无力的头颅突然向后扬起,那根刺魂钉因此又加深了许多,而他的胸口隐隐发着红。


    “郝瓷儿,你还说我待你不够好吗?你的生死仇人,今日我替你报了,让他惨死在你身前,是不是特别爽快,特别感谢我啊!”他愈加疯狂。


    辞暮欢皱了皱眉,对于阵法她可以说是一点即通,只是这个黑色道纹组成的阵,居然毫无破绽,更不知如何破阵!


    道纹十二种演化,每一层演化,辞暮欢都能看见宁则身上又多了一道伤痕,白色的衣袍被血浸了透彻,从头到尾,他红得发紫,红得惊目。


    辞暮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里默念道:宁则,今日若是命运如此,你我也算是两清了,待你死后,我会替你报仇。


    宁则遭受非人的折磨,浑身筋骨尽断。


    孤山月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当他奄奄一息时,他又会驱动秘术修复他的致命伤。


    于是历史再次上演,他一遍遍地接近死亡,又一遍遍地苟延残喘地活着。


    辞暮欢渐渐红了眼:“孤山月!是你逼我的!”


    她望了眼道宫的方向,划破指尖,凝聚出血珠落于火焰中,翻手结印。


    手势复杂又极具神性的力量,天地间的灵力都在被这个法术震动般,发出了低低的嗡鸣声。


    她嘴里念念有词,似轻声歌颂又似低语呢喃,待离得近了才听见那一句咒语:


    “神兮瓷兮,以吾之血,以神之魂,以命盘为阵,借三清祖师力,请以神火……”


    “请以神火,开启天路。


    ——开!”


    她的声音陡然尖锐,她的发丝飞舞在身后,她的面目平静而又带着神的怜悯,她在发光,她在燃烧神魂。


    有件事,辞暮欢谁也没说。


    神火降世那日,小飞,彩彩以生命祭阵之时,她曾听见类似神明的声音“火神留有火种于人间海域,神兽守护,神火铺路,只待有缘人开启天路。”


    那时的她正处于被心上人抛弃,家人离世的悲痛中,那些话她压根没有放在心上,亦没有深究。


    后来她在仙台搜寻族人的时候,曾细想过,此话究竟是何意,直到在父亲的记忆里,她没有看见瓷人所谓的命门,隐隐察觉此事或许有那句话有关。


    林疾一事也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想,或许这世间压根就没有神器验道一事,直到孤山月亲口承认,宁则的只言片语,她才意识到或许从始至终,所谓的神火降世不过是开启天路的条件。


    “千年来,从未有人登临仙道,众人只知是自己修为不足以悟道,实则是仙界和人界关闭了来往的道路,只要开启天路,成仙便不再是永不可及,而你孤山月”


    她顿了顿,提声道:“能吞噬神火之力,能以欲念之火提升实力,你的能力不来自于这一方世界,而是来自于仙界,我说的可对?”


    孤山月不禁侧目,倒真是小瞧了她!


    “那又如何!此地非海域,火神遗种不在,亦无神兽引路,即便你知晓开启天路的咒语又如何?”


    辞暮欢手势一停,双手合拢又撑开,于掌心中飘出两缕幽魂,“小飞,彩彩,去吧。”


    那天,彩彩死在她的掌心里,小飞死在阵法中,它们的神魂和她一起在神火里融为了一体,如今引魂出体的巨痛却全由宁则代受,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便将它们的神魂置于命盘为阵的阵眼之中。


    于是朗朗晴天之下,红云滚滚而来,一如那天少女告白那日,漫天仙霞,红得似血。


    孤山月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催动古老的道纹,威胁道:“住手!”


    辞暮欢却不管不顾,继续轻声吟诵着咒语


    只差最后一步,此地并非海域,而她灵脉淤堵,需要借用道宫灵力,方能成功。


    孤山月失去了淡定,他黑尾裹挟着只剩下一口气的宁则,将他放在了自己的身前与辞暮欢对向而立。


    “辞暮欢,还不住手吗?”


    辞暮欢淡然地看了眼,随后依旧不为所动。


    孤山月语气有了几分着急道:“辞暮欢!你知不知道,是谁破了宁则近千年的道心!”


    辞暮欢心中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沉了下去


    孤山月续道:“无念天师,修了近千年的无执功法,心中无执,道法可成,你可知他心中的执念,是你!”


    辞暮欢抿着唇角,咒语似滚烫的火炭,说不出口。


    “你大概忘记了,你的同心符是谁为你替换子母符的,又是谁失去意识前破了宁则的清白之身,也破了他近千年的道心。”


    辞暮欢彻底愣住,她无措地张开双唇:“这……怎么…可能。”


    是她?破了宁则的道心?是宁则换了同心符的控制权?


    辞暮欢脑海里闪现出那段被她认为是梦境的记忆碎片。


    那个瑟瑟曾经的记忆里


    她与瑟瑟进行了越雷池的行为……


    那些滚烫的鳞片,那些轻柔的抚摸,那些急促的热吻,那些耳侧喟叹……


    竟然不是梦?


    辞暮欢完全不知所措,看向宁则的眼眸多了许多复杂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


    那他后来沦为乞丐,丧失生志,也皆是因为她,而非验道失败?


    他们居然有了肌肤之亲,他那样厌恶她的喜欢,想必那时对于他来说羞辱大于一切吧。


    所以宁则,究竟欠不欠她呢?


    辞暮欢分辨不清了,她迷茫了。


    她又想起方才宁则说的那些话。


    他说“从始至终,我都爱小辞。”


    那些话,竟然也全是真的吗?


    孤山月看着她神色的变化,明明看到了意料之中的反应他应该高兴得意才是,玩弄人心是他最引以为豪之事,可为何这次半点得意都没有,反而有些生气?


    “辞暮欢,你想清楚,只要你放弃开启天路,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你们之间从来都是误会,你和他还有机会做一对神仙眷侣。”


    辞暮欢凄凉地笑了起来:“是吗。”


    孤山月点着头,眸子却悠地转狠,道纹趁着辞暮欢晃神之际钻入了她的经脉,白皙的肌肤下,印刻着黑色的道纹,恍若与她本为一体般。


    辞暮欢瞬间便觉得血脉滚热无比,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奇痒无比,她不得不终止咒语,用手扼住道纹的头颅,不再让它继续深入灵脉。


    孤山月再次得了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