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作品:《被阴戾将军强取豪夺后》 宁霜循声看去,那边走廊上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正是他。
李斯年。
他飒飒而立,咋一看去,如某位学识渊博的大儒,气质超凡。
一身白袍外是曜黑色大氅,边缘绣着繁复又精致的金色花纹,映照着日光仿佛给他周身笼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他面上无波,廊下光线晦暗,一绺儿似有似无的光掠过廊角缝隙,照在他的脸上,下颌线宛若上好的和田玉精雕而成,轮廓清晰绝美。他深邃的眸光扫过来,内中的犀利如利刃般,由不得你不心生畏惧。
被四个婆子狠狠钳制的宁霜,头发散了,衣衫扯得凌乱了,领口处扣子崩开,露出若隐若现的雪色肌肤。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似乎每次与他见面,她都是狼狈不堪的。
上次被谢恒算计,惹众人背后耻笑。
这一回又因为一个教习绣娘的营生,她被凌辱,被打。
宁霜垂下头。
“被欺负都不知道还手吗?”
他缓缓走过来。
早有人把她从婆子的手里解救下来。
黑色大氅披到她身上,遮掩了她的狼狈不堪。
大氅上还有他的体温,暖暖的,带着一种似有似无的檀香味儿,她下意识地裹紧大氅,试图与那暖意融合,可又莫名地觉得羞怯万分,脸颊不知是被打得狠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烫得厉害。
“这是怎么回事?”敬德侯秦钊是跟在李斯年身后的,从书房到这边的一路上,他都赔着笑脸央求,求他能体谅一个做父亲的苦心,给不争气的次子留一条活路。
李斯年一直没松口,许是被他念叨烦了,步伐很快,径直拐过月亮门。
但忽闻一女子喊救命,他顿住。
片刻,却又转了个弯儿,绕过回廊,直接寻这边过来。
翟氏有点慌张。
她知道今日秦钊把李斯年请来的用意。
次子秦从耀在青楼为与人争一歌姬把对方打死了。
他被抓进镇抚司大牢,正待后审。
秦钊咋闻消息,把最爱的端砚都给砸了,直骂,家门不幸啊,出了这么个孽障!
可骂归骂,恨归恨,到底是亲子,该想法子救还得救。
秦钊求了妹夫沈南城,他是明远侯府世子,与锦衣卫指挥使李斯年打小一起长大,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好兄弟关系。
沈南城很烦秦家人。
当然除了他妻子秦明玉,是他求了十几次婚才求娶回来,待之那真是捧在手心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疼宠得不成样子。
他怕妻子知道秦从耀的事儿焦急上火,就应下秦钊,好说歹说地把李斯年请进了敬德侯府。
秦钊对李斯年一通央求,只落得四个字,依法办事。
李斯年起身就走。
秦钊无法,只得跟在后头,一路赔笑脸,说好话,希冀这位冷面阎罗能给个面子,通融通融,哪怕判秦从耀几年,只要不砍头就行。
翟氏一时不知怎么说好,她当然知晓李斯年的雷霆手段,也知若是惹恼了他,恐怕敬德侯府上下几十口子得把命搭上。
那绿衣女子却初生牛犊般近前一步,指着宁霜的鼻子就骂,“就这个贱人,她仗着有几分姿色,满长陵勾引富家公子,我表姐与表姐夫都订婚了,她还舔着脸去勾连,亏我表姐大度,不与她计较,可是我却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见不得这等无耻的下贱坯子,她这样不要脸活该被打死,但凡是非分明的人就不会阻止!”
翟氏两腿一软,跌回到椅子里。
她这是连李斯年一起骂了?!
秦钊眼前一黑,险些厥过去,待稍稍回神,扬起巴掌,就狠狠朝绿衣女子打了过去。
啪!
绿衣女子被打得噔噔退后几步,若不是身边婆子扯了她一把,她已然摔倒在地。
可见秦钊这一巴掌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爹,您干嘛打婉儿啊?难道婉儿说的不对吗?她这样……”
秦婉儿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老爹。
“你还说。”
秦钊一巴掌又甩了过去。
“逆女,你……你是想要了你二哥的命啊!”
他虽不知李斯年与那女子是什么关系,但就冲着李斯年脱下大氅给那女子,就说明,此女子在李斯年心里是有一定分量的。
他们敬德侯府正在求李斯年救命,可自家闺女却羞辱了李斯年的女人,这不是上赶着给阿耀贴绝命符吗?
李斯年只淡漠地瞥了秦钊一眼,话都不屑与之说,转身走了。
秦钊欲要阻拦。
李旭手握剑柄,挡在他面前,“侯爷,请留步。”
秦钊一脸怆然,踉跄着追了几步,嘴里喊着,“妹夫,妹夫,你得救救阿耀啊……”
沈南城连头都没回,“你们自己作的。”
他还气恼呢,此举欠了李斯年一个大大的人情不说,回去还得想法子哄自己媳妇,别淌她娘家的这滩浑水。
-
出了敬德侯府大门,宁霜依旧低着头。
她是真没勇气抬头,与李斯年对视。
今日落入李斯年眼中的一切,跟一个大嗓门妇人在大街上与几个婆子打群架,有什么区别?
打不过就大喊救命,声音凄厉地震动了整条街。
如李斯年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什么时候见过有女子如此了?
他圈子里的贵女们,都是锦衣华服,环佩叮当的,言行举止,极是守规矩,别说扯着嗓门大喊大叫了,就是受了委屈哭,都得拿了帕子掩唇,不发出一点嘤嘤嘤的声音,只默默垂泪。
可她……
“让李旭送你回去。”
李斯年语气依旧淡淡的。
但不是商量,是命令。
宁霜轻轻点头,沉默着去解大氅。
她的手被一只大手握住,瞬时,掌心里的暖意传给了她,她不由地轻颤,惊愕地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
他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与疏离,而宁霜则因羞愤逼出了满眼眶的泪水。
他注视着她的崩溃,像是在看一幅被什么人临摹出来的前朝的古画,古画中的美人儿因被意中人冷落而流露出无限的哀伤与不甘。
她的手被拿开,随之大氅又被他系紧,她只觉得他修长的手指像是灵动的弦在一下一下地撩拨她的心,呼吸也停滞了一般,她呆愣楞地站在那里,任凭他将丝带系成一个蝴蝶结。
“走吧。”
他径直上了另一辆马车,随后离去。
晚些时候,李旭回去复命,手里捧着那件大氅。
李斯年的视线落在大氅上,眉心微蹙,久久不言,分明是恼了。
可主子为什么恼?
李旭不解,讷讷着想要说点什么,可说什么呢?他真不知道。
良久,屋里扬起李斯年淡漠的声线,“去前面领罚,二十板子。”
悬在李旭头顶的刀骤然落下,“是。”
翌日,宁霜再次见到李旭。
他是来送玉凝膏的。
说辞是,“宁姑娘,敬德侯府以为姑娘是将军府的人,所以把玉凝膏送去将军府了,将军说,这东西丢了可惜,就让小的给姑娘送过来了。”
宁霜正在锦绣苑搬成衣,一摞摞成衣要搬到马车上,送去各个成衣铺上架售卖。
她看着李旭手里的玉凝膏,不知道该不该接。
明明救了自己的是李斯年,自己还没有报答他,他却又遣人送来了玉凝膏。
她一时也有些恍惚,难道是他……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可,禹州那次,他明知道表哥谢恒是故意把她献给他的,他却什么都没做。
那么现在他这又是……
正满脑子胡思乱想,李旭却把玉凝膏往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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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一塞,“宁姑娘,你歇会儿,我帮你搬!”
宁霜赶忙近前阻拦。
但李旭说,“这点子活儿对我来说,就是活动活动手脚,不费力。”
果然,宁霜要搬一个时辰的货,李旭只用了小半刻时间就搬完了。
宁霜想起姥姥说过的,这好饭啊还得给男子吃,男子力气大,吃饱了好干活啊!
话是通俗的。
道理却是各人有各人的思量。
近晌午,李旭要走,宁霜递给他一个纸包,“辛苦了,我做的水煎包,不嫌弃……”
李旭一脸憨厚的笑,“不嫌弃,不嫌弃,姑娘的厨艺一定好。”
宁霜笑了。
李旭楞住。
他还从没见过女子的笑是这样的好看,眉眼弯弯,眸子亮晶晶的,宛若春天里盛开的花儿,娇艳动人。
回到将军府,李斯年在跟孙重彬说福来客栈的案子。
两名男子死在客栈房间里,经仵作检查,都是中毒而亡。
现场也发现了一个被下了砒霜的酒坛。
据两名男子之一赵祥和的妻子何氏说,他们夫妻是与另一名男子马玉堂及他的妻子刘氏相约来长陵城游玩的。
马玉堂是先到的。
本来赵祥和与何氏是同乘一辆马车抵达长陵的。
但进城后,赵祥和跟何氏说,他要去见个朋友,让何氏先去福来客栈与赵祥和夫妻回合。
何氏听从丈夫的话,先一步赶到福来客栈。
她因为身体不适,就没先去见马玉堂夫妻,而是在床上躺着休息。
直到一个时辰后,她见丈夫迟迟没来,就去找马玉堂夫妻,想请他们帮忙找找丈夫。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等他到了马玉堂的房间,却发现赵祥和与马玉堂都死了,但刘氏却不见踪影。
极度悲伤下,何氏托客栈老板帮忙报官。
孙重彬看了一遍案卷,指着其中一处描述说,“现场,马玉堂死在床上,浑身赤、裸,但赵祥和是死在地上的,衣衫完整,两人都是中毒死的,为什么死后状态不同?如果按照何氏的说法,她丈夫与马玉堂之妻刘氏有染,他们的女干情被马玉堂知晓,三人起了争执,然后刘氏恼羞成怒下杀了两人逃离现场。那么,刘氏是怎么在女干情暴露的情况下,还能劝动两个男人心平气和地喝下毒酒的?”
李斯年眉心微蹙,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暗沉,他思虑片刻,刚要说话,就见一脸欣欣然的李旭进来。
视线落在他手里紧攥着的纸包上,“是什么?”
李旭乐颠颠的,抹一把汗,“将军,玉凝霜给宁姑娘了。小的闲着没事儿帮她搬货了,她真是位知恩图报的好姑娘,给小的做了吃食……”
他扬了扬手里的纸包。
水煎包的香味儿瞬时在屋子里弥散。
“拿过来。”
李斯年声音不高,却大出李旭意外。
他颇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主子,“您不是从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吗?”
李斯年接过纸包,香味儿更浓郁了。
“去前面领赏,十两银子。”
李旭惊喜,“谢将军!”
尽管他并没弄懂主子为啥要奖赏他。
但这年头谁会嫌弃银子多啊?
他刚要退身出去,却又想起了纸包,“将军,那是宁姑娘给小的……”
“二十两银子。”
李斯年抬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语气温和无害,“胃口太大,可不是好事儿!”
李旭被吓得一激灵,再不敢要纸包,麻溜跑了。
孙重彬不解,“将军饿了?”
李斯年合上案卷,敛了神情,“去查刘氏的去向,查到后速来报我。”
孙重彬不敢耽搁,应声去了。
屋子里没了旁人。
李斯年打开纸包,纸包里果然有六个圆滚滚,软绵绵的小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