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书桌前声控式台灯发出明亮而不刺眼的光，沉甸甸的古籍堆积成山，笔筒里插着几支羽毛笔，每一支上都沾了墨汁。


    “进来吧。”


    从凌乱堆积的书页中露出半张脸，连雾操纵羽毛笔没停。


    江祈思忖几秒，“学院要处理这么多的事务吗？”


    几乎占据整个房间的书架空了一半，书桌上堆不下，地板上还有零碎的古籍资料，一看便知是不眠不休整理出的成果。


    “不是校方。”连雾没多解释，她随手合住右手边的书，“煮了什么？闻起来很香。”


    “番茄汤。”


    心底有猜测，但江祈不会主动越过无形的界限。他熟悉厨房的布局后，接手机器人的工作，从冰柜里翻出新鲜的时新蔬菜——规定每月采购供给有限，他盲猜房间主人更钟爱一旁只剩几支的营养剂。


    尽管最后汤底浓稠，他还是习惯切成大小相同的块下锅熬煮，成品出来有种隐秘满足感。


    他邀约，“我盛好了，要来一碗吗？”


    连雾欣然同意，踩楼梯路过二楼灯光亮起的房间，omega的行李简单到可怜，里面已经布置完毕，她一时竟说不出哪里有变化。


    床头柜摆放着块原本并没有的矿物水晶，可能含有微量元素，通体呈现纯净的浅绿色，不掺杂一丝杂质，蜡状光泽。


    晶体的存在提醒着她，空旷的房间确实多了另一个人。


    注意到她视线停留，江祈解释：“是块天然绿泥石，没有打磨过。”


    和她瞳孔一样的色泽。


    连雾若有所思，“它产自你所在的那颗星球？”


    “嗯。洛威尔星满是矿产资源，没开采前常有人捡到小玉石，”江祈回想起某段记忆，眼神满是自己未曾察觉的柔和，“那时它最大的用途，在于打水漂。”薄薄的玉片往往扔得更远。


    “难怪崛起这么快。”连雾坐在餐桌前，幽默打趣：“原来星球上真的有矿，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江祈误把这句当成客套式的玩笑，他轻轻呼出口气，“我还以为你在生气呢。”


    “为什么？”连雾捏住汤匙，诧异地尝了口出炉不久的汤，鲜美醇厚，不似有毒。


    他看起来很为难，“我自作主张，和你母亲说了那些话。”明知道不是她本意。


    “如果是在纠结没和我站在一条战线上，完全不用担忧。”连雾惬意地眯了眯眼眸，番茄汤很大程度上取悦到她。


    享受美食的过程最治愈不过，她破例充当一回讲解者，“其实你劝动她，完全是误打误撞。”


    “她业余爱好就是参加聚会，结交来自不同星球的朋友。后来凭着选票多，推举成omega权益协会的副会长，偶尔到处飞去解决omega碰到的难题，挺有意义。”


    她怀疑，母亲厌恶alpha的原因很大部分来源于此。


    目睹江祈面上浮现出不解困惑，连雾轻呵：“不需要顾忌我。可以试着和她打好关系，对你有裨益。”


    课题分离开，处理人际交往是她的逆鳞，婆媳关系是江祈不可避免面对的问题。他想试着和母亲相处好的话，她不会反感阻拦，要实在与母亲相看两厌，再不济也有她兜底。


    她很放心地将选择权交给江祈。


    垂下浓密的睫毛，江祈回想连雾母亲表现出的敌意和愠怒，坦言：“她是关心你的，否则不会那么生气。”


    连雾推开碗，未予置评。


    “早点休息，明早我顺路送你去学校。”


    江祈认床，搬离宿舍的第一天，他以为自己会入睡困难，事实上，盯着床头水晶看了没一会，上下眼皮打架，很快他就沉沉睡去。


    次日早，车辆行驶至大学城前一条街，江祈忙喊停，“就到这里，我走着去教学楼。”


    离上课有段时间，连雾看破不说破，任由他去了。


    那张引起轩然大波的合照没有使江祈三点一线的生活发生改变，校内和连雾的交流仅限于格斗课，看起来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师生。


    知内情的余曜不禁咂舌，“不是，你们就这么相处啊？”


    “不然？”


    江祈帮忙摆正他的错误动作，提了嘴：“至少还能一起上课。”他很知足了，连雾到家一般直接钻书房，他也有课程报告要写，甚至有时一整天碰不到面。


    深感兄弟婚姻岌岌可危，余曜语重心长，“教官长这样，多的是人想撬墙角，你得想办法牢牢拴住她的心啊。”


    江祈从没想过这种可能，一时愣了愣，“有很多人惦记吗？”


    “是啊。”


    没成想榆木脑袋不开窍，余曜开启了omega专属教学，他按住江祈的肩转身，“看见教室窗外边虎视眈眈那几个没？回回盯着咱教官看。”


    论坛帖子上话都说全了，偏有人不死心，要迎难而上。上一位起心思omega的悲惨教训没能被记住，想想也是，这几个omega不选修这门课，也奈何不了他们。


    是有人围在窗前，欣赏和崇拜明显到晃眼。江祈沉浸在课堂，从没注意过这些，余曜一提点，真有种危机感席卷而来。


    他皱眉，“他们要怎样才肯走。”被人盯着看的滋味，很不好受。


    余曜发愁，“你可不能冲动跑去宣誓主权啊。”


    江祈摇头，他从没想过让他们的关系暴露在大众视野里，这样做只会给连雾招惹来麻烦。


    “这就对了。争抢名分只会显得当妻子的不够大度，平白惹alpha厌恶，猜忌和怀疑只会将她往外推。夫妻间最重要的，是信任。”余曜也是恋爱小白，分析指导起江祈的情况像模像样。


    他回想看过的恋爱秘籍，照葫芦画瓢讲给江祈，“其他omega没有你的先天优势，不成气候。你只要能稳住教官，都不算问题。”


    “……该怎么做？”


    挣扎了番，江祈听从心里的旨意，虚心求教。


    余曜来了劲，“你们进展怎么样，嗯？”


    空气冻结住，江祈有些难堪地别开脸。


    “不用说，知道了。”余曜打破默然，室友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低调不张扬，只知道闷头扎入数据，从不主动夸耀实验成果，哪里比得过隔壁那帮花枝招展的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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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持续下去，早晚要吃亏。


    他发自内心感叹，“必须教你些狠招了。”


    江祈抗拒，“不学，不行吗？”


    一记眼刀先飞了过来，余曜下了剂猛药，摊开两只手在他面前。


    “要么当妻子的不作为，眼睁睁看着她移情别恋，你们的婚姻走向黯淡。要么，你主动点，让她离不开你……算了你也做不到这个程度，咳，多吸引她的注意，让她没空看其他omega，阻止alpha踏入歧途，婚姻挽救及时，避免悲剧发生，两全其美。”


    ……好像有道理。


    余曜又添了把火，“alpha追omega难，omega追alpha可就大不相同！只需要记住，无时无刻不夸赞她，无微不至地支持她，必要时记得示弱，非必要不冷暴力，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噢对，最要紧的还是早点生个孩子……”


    江祈耳尖渐渐变红，闭眼打断，“别说了，你都从哪里学的这些。”


    “书上面啊。”


    起身上台训练前，江祈淡淡丢下句，“书名发我。”


    听清要求，余曜面上一喜。他就知道能派上用场！


    训练场上，匹配到的对手恰好是beta，他惊奇地看了眼江祈，指着窗户。


    “我靠，没事吧，你整张脸都红了。”


    随着半扇窗打开，风一下涌进来，凉爽取代江祈脸上的燥热，他生的白，一点薄红浮现在脸上就尤为明显。


    beta发现新大陆般，“天，原来omega这么不禁热。”


    话没说完整，江祈绕过来，以极快的速度结束这次比试。之前是为炫技，惩罚无知的家伙根本不用拿出全部实力。


    半边胳膊被弯到背后，beta直喊痛，“下课铃响了，哥。”


    闷热连同清脆的铃声散去，江祈直起身，正巧和窗外围观的omega对视，他慌乱错开视线，跟随散课的学生离开格斗室。


    那群omega围上走出教室的连雾，江祈回头，看到人群簇拥着她，含笑和omega们交谈些什么，笑声连成片，他心中微微刺痛，低头快步走开。


    “教官，他就是你提过那个很厉害的omega吗？比赛的时候好帅！”


    连雾微微点头，介绍：“他叫江祈，算你们的学长。”


    AO体格力量对比悬殊，omega注定稍逊一筹，后天的训练虽不能完全补助这点，但也能强身健体，助益omega颇多。


    学院很多omega对训练类课程望而却步，各有担忧。现在有人开了先河，或许能减轻他们顾虑。


    连雾缓缓道：“未必要选修这门课，但至少你们见过另一种可能。不要局限于传统，除了发展认知，理应存在着更多选择。规则之上，你们是自由的。”


    “星际舰队里，也有很多omega，大家各有所长各司其职。”连雾提起道：“也许未来哪天，你们中有人会走在我前面，以omega的身份。”


    江祈不知情的情况下，小小激励众omega一把，他们心中种下颗种子，果实未知，但长势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