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乎乎的药丸混着治愈剂下肚，江祈昏沉睡了一觉，病情似乎没好转多少，出门差点踩空台阶，幸好余曜眼疾手快抓了一把，避免灾难发生。


    “别去上课了，回头补张假条，留寝室好好休息。”


    江祈站直，表示自己身体没问题，他对请假两个字有种天然抗拒，“没事，走吧。”


    余曜见他强撑，心里更不放心，作为联邦未来的优秀医生兼药剂师预备役一名，生病看医生这事有多重要他还能不知道么。


    假如联邦人都像江祈硬撑过生病，他以后不就失业了。


    为职业深深担忧的同时，他不由分说挟持江祈大步走向医务室，虽然对舍友武力值认知清晰，但谁让江祈处于生病状态，只能乖乖被他带着走。


    而病号被余曜拎起衣领没了反抗之力，无奈又好气，活像只张牙舞爪的猫。


    江祈大脑成了团浆糊，直到躺在医务室的床上，才跟上一拍。


    隔着白色帘子，他模糊听见医生在说诊断得出的结论：“劳累过度，加上感冒，好好吃药缓几天就没事了，但是吧……”


    “该不会是查出了什么难治的病吧？”是余曜的声音。


    医生停顿了下，“倒不至于。你们这个年纪的omega对爱情好奇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一定要多注意些哈，做好准备，尤其记得保护好自己……”


    后面江祈没有再听下去，被子拉过头顶，鸵鸟般隔绝了医生的话。


    过了会，帘子拉开，不难听出余曜在憋笑，脸上一定又浮现那副八卦的神色。


    “马上快上课，我先走了哈，假条帮你递，你好好休息吧。”


    后面还说了句什么，江祈没太听清，他面上浮层薄红，耳尖像熟透的虾子，恨不得当场消失。


    真是有口难辩，他做的最出格也不过是纵容私心多闻了一点信息素，其他什么都没做。


    解释只会越描越黑，他能怎么说。其实你们想错了，我只是偷闻了信息素，就让自己发情期提前了？


    他还是老实闭嘴吧。


    医生来给他打了针抑制剂，昏头昏脑躺了会，帘子再次被拉开，阳光在眼前一晃，江祈恍惚睁眼，看到戴墨镜的周瑾。


    还没思考清是不是出现幻觉，面前的周瑾张口说话了：“怎么每次见面都把自己搞的惨兮兮啊弟弟。”


    不是幻觉。


    他刚要直起身，周瑾又一把按了回去：“躺着吧，医生都和我说了。”


    江祈表情一下变得很怪异，眼神飘忽不定：“啊，噢，都说什么了？”


    摘下墨镜，周瑾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收到讯息他一开始还在奇怪，后来想起江祈身边再没有能依靠的人，光脑只有孤零零几个联系人，除了他还能再发给谁呢。


    “放心，哥不会告诉别人的。”周瑾贴心顾好小年轻的自尊，决定短暂充当他的家人。


    此话一出江祈打一激灵，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化成叹息和道谢：“……谢谢哥。”


    他突然想到什么，伸手去摸手腕上的光脑，摸了个空。


    “这呢。设个密码吧，医生拿走的你都不知道。”


    江祈接过，忙打开屏幕察看，看到医生只借用光脑给周瑾发了消息后，紧拽被角的手指慢慢松开。


    周瑾凑过来看一眼，果不其然只有个位数联络人，他和江祈聊得多，都有小火花了。


    眯着眼再凑近，周瑾不悦发问：“凭什么只有连雾是置顶，嗯？”


    江祈也奇怪，“对不起哥，其实我没什么事，都怪那条不成文的规定，害你大老远跑一趟过来，别气啦，我一会请你去吃饭吧。”


    早些年闹过一场轰轰烈烈的AO平权游行活动，人口出生率又下跌严重，联邦很注重保护omega的权益，凡是正规医院涉及omega腺体或信息素的，都要通知给联络人。


    对于麻烦别人这件事，江祈很惶恐，如果发送对象是连雾，惶恐等级要上升两格。


    他那点小心思在周瑾面前等同透明，周瑾故意阴阳怪气：“重要通知人医生为什么没有发给置顶～因为性别显示是alpha～”


    “alpha根本没有我们omega半点细心～”最后半句多少带了点真心实意。


    江祈没忍住笑了出来，展示给他看联络人页面。


    “哥你也是置顶呢。”


    周瑾满意，靠回椅子上，哼一声：“想问什么就问。”


    又被看出来了，江祈不好意思地压下头顶那缕翘起的卷毛：“那我们先说好，可以不回答，但是不能生气。”


    他坐直，谨慎道：“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讨厌她？”


    陈止的恶意来源于家族压迫，不情愿将自尊压在另一个明确拒绝过自己的alpha之下。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能感受到周瑾对连雾的不喜，准确点来说是厌恶，但他不明白周瑾出于什么原因。


    江祈自知，他不过一个初来首都星无权无势的omega，周瑾与他初相识，远不到熟络的地步，依然愿意在他生病时来看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周瑾哥毫无疑问是个仗义的朋友。


    可在他心里，连雾也是对他最好的人。江祈纠结矛盾，两个性格都很好的人，即使相处不融洽，也不该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他小心看着周瑾，想寻求到谜题的解法。周瑾心里警铃大作。


    “告诉你行是行，但你可千万别想着劝和，不然我现在就走。”他长眼睛了，看得出江祈对连雾滤镜极重，不插手已经是他能做出最大的让步。


    江祈见有希望，举起手指再三保证，“绝对只听不劝。”缘分强求不来，他固然想知道原因，但并不想为此失去朋友。


    回忆起来都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周瑾以前并不讨厌连雾，反而很有好感。原因简单无他，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美貌alpha，况且这个alpha有性格，和刻意讨好omega那批普信A差距简直天上地下。


    凛若冰霜，拒人于千里外的不好接近，由青春期懵懂的omega脑补成一种举手投足的魅力。即使现在，周瑾也坦然承认，连雾确实有一张能迷惑人心的美丽脸蛋，光被拒绝的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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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类型不胜枚举。


    但打连雾退出战役，真正需要omega帮扶度过危险期时愿意伸出援手的，江祈是唯一一个。


    摸不准江祈真傻假傻，周瑾面无表情地说出语出惊人的话：“还没考上星际学院那会，连雾差点强制标记了一个无辜omega。”


    宛若平地惊雷，炸响原本轻松愉快的氛围。江祈定定看他，“不可能。”


    “不相信是吧？我们一开始也不信，”周瑾耸耸肩，无谓道：“我那会还不知道权衡利弊，为了帮忙澄清还去问过连雾。”


    “我没想到她亲口承认了。”


    想起彼时少女平静冷淡告诉他，只不过信息素失控，大惊小怪什么，区区一个omega，就算真的标记又怎么样。


    当时周瑾愣了很久，不敢置信地重复她的话。


    少女扬起盛气美丽的面孔，表情都没变一下，“对。如果我真的标记成功，他可以得到一大笔赔偿，这辈子都不用努力了，难道不该对我感恩戴德。”


    跳出美貌陷阱，他有反胃呕吐的冲动，更多是替omega不值而生出的愠怒：“承认的这么干脆，就不怕我举报你。”


    “随意。”连雾还在写笔记，抬起左手让他离开，有种懒得应付的倦怠：“实话告诉你，我拿到了保送资格，能不能举报成功，你可以试试看。”


    周瑾气愤离去，他确实不信邪，难道就因为被标记的omega是个普通学生，欺压者有特权，恶劣事件就得不到公正对待吗？


    但事实证明，直到连雾进入军校就读，他都没能改变结果，连那个omega朋友都主动劝他放弃，家里人知道后还关了他几个月禁闭。


    关键当事人都这样说，周瑾只觉得自己活像上蹿下跳的小丑，平白惹一身腥。那时开始，他就不再插手他人因果。


    压在心底的陈年旧事讲出，意外比想象中要快，实在没意思透顶。


    “就这么个事，你不问我能忍住一辈子不说。听我句劝，喜欢虽然覆水难收，但至少知晓了她的为人，你别陷进去也好。”


    江祈安静倾听，直到此时才开口：“连雾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做这种事。”


    他语气太肯定，周瑾笑道：“怎么说的好像比我了解似得，你认识连雾才多久？我还和她青梅竹马呢。”


    “相处时间没有你长，但就是知道。”江祈反问：“你也说喜欢她的omega很多，那她为什么要强迫一个会给自己带来风险的O，偏偏还是你最好的朋友。”


    以周瑾的性格势必会讨一个公道，不谈S级精神力的自控能力，无论当时情况有多棘手，聪明人都不会自讨苦吃。


    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他们两人各执己见，又不执着说服对方，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周瑾早不是当年愣头青，附和江祈推测，连连点头，“嗯。”


    江祈讲话也有意思，他不说“我不信”，只咬定这件事“不可能”。


    这股莫名的自信让周瑾看到故人影子，恍惚想，人和人相处久了，气质真会传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