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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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城中的修仙者，也从未见到过如此的场景，如同天地之间被割裂。


    黑色的魔气如同斩不断一般，顺着地面的裂隙升腾而起，像是要将整片土地填满。魔气最浓郁的地方，一是长乐城中出现地裂的方向，有年长的，修为深厚的修士，一眼就看出，那是缓缓升起的魔渊。


    慌乱之中，似是有人再喊——


    魔渊有异动了！莫不是先前的灾祸再临！快去请蘅泽仙君来！


    只是紧跟着，也不知是谁应了一句，蘅泽仙君就在城楼之上啊——！


    城楼，城楼，城楼！


    众人也不知是惊慌逃命还是怎么的，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朝着城楼的方向疾驰而去，自然，众人也知晓了，另一处魔气最浓郁的地方，正是城楼之上。


    听闻蘅泽仙君仙姿绰约，宛若山顶白雪，不着一丝尘埃。


    可是，本该那样高洁的人物，此时此刻，却叫那些魔气如同蛛网一般缠绕着。谪仙一般的人物堕入红尘。


    有些反应慢的，先是暗道一声糟了，怎么瞧着这蘅泽仙君倒像是叫魔渊异化了一般？


    只是很快，便有人反应了过来，什么异化，蘅泽仙君分明已然入魔，正是因为其魔身感召，这本该沉睡千年的魔渊，才渐渐苏醒。


    “不能让魔渊重现于世！”有人在喊，“不然，定是要天罚地府，生灵涂炭呀！”


    苏尽安站在人群之中，她看向城楼的方向，只觉得眼眸发烫，整个人仿佛成了提线木偶，她怔怔往前走了半步，似是想要上前去，可手腕处却是猛然一紧，回头去看，是脸色凝重的周幸。


    苏尽安有些许恍惚，她看向周幸，“师父……”她的声音很低，如同蚊呐，“得……得阻止江师兄呀，随泱小师妹还在城楼之上呢。”


    周幸并不说话，他牢牢抓住了苏尽安的手腕，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让她有什么举措，只是周幸的目光一直落在城楼的方向，那目光复杂，似是掺杂着许许多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苏尽安面上闪过一丝茫然，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上一刻所有的事情苏尽安不说十成，却是有着七八分把握，于她而言，七八分把握足够了，可是现在，她却一分把握都没有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


    随泱小师妹同江师兄的婚期不是正在眼前吗？即便江师兄如今陌生地让苏尽安有些不敢认，可是到底，到底有着多年的师兄妹之情，先前万事平安时，苏尽安将心中的不满表现得淋漓尽致，可是现在出了事，她难免替江霈言担心。


    “师父，江师兄不是蘅泽仙君吗？仙君一身仙骨护体，百邪不侵，怎么会入魔呢？！”苏尽安的声音有些破碎，她盯着周幸，像是迫切地想要从周幸深深得到一个答案，只是面前的人只是沉默，并不说话，苏尽安有些着急地追问，“师父！江师兄在这样多的人面前入魔，消息定然是藏不住了，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周幸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头，深深看了一眼苏尽安。


    他的眼窝微微有些凹陷，整个人看起来疲惫颓然极了，过了好一会儿，周幸才小声道，“放心吧，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苏尽安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她的注意力忽然被旁的事情吸引了。


    先是有在喊，快看，你们快看呐！


    苏尽安只觉得烦躁，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仙君入魔，何须这样直勾勾地，看戏似的盯着看呢？


    只是余光却瞥见了一抹亮，那是浅金色的光，宛若一柄利刃，穿破了城楼之上的黑暗。


    苏尽安心头猛跳，她看向那抹亮光，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雷声轰然，紫雷散去，城楼之上的魔气，竟是淡了不少。


    只是，有人开始倒地——


    生机如同一抹气，涌上了城楼，江霈言的眸光，愈发妖冶。


    他睁开眼，面色虽苍白，可那张唇却是艳丽如血，视线中，原本因为巨大的痛苦而微微蜷缩起来的女人，缓缓舒展了身形，抬眸朝着江霈言看过来时，似有一缕春风拂过。


    随泱“醒”了过来，她眉心的花钿，熠熠生辉，仿佛是撒上了一层金粉。


    那破开浓重魔气的浅色金光，正是随泱周身浅浅萦绕着的，只见她抬眸朝着江霈言看了过去，那浓重得几乎滴墨的魔气，便淡了两分。


    城楼下方，有惨叫声响起，扭曲的魔气，如同藤蔓一般，扎入那些修士的胸膛，只一瞬，那些修士便如同被吸干了精气一般，面容枯朽。


    “江霈言！”随泱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她似是乞求一般看着面前的人，“住手。”


    江霈言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他看着眼前的人，目光中显露贪婪和遗憾，“泱泱，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声音落下，随泱整个人几乎崩溃破碎，她往前一步，似是想要将江霈言同那些魔气之间的连系斩断，只是，刚刚动身，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


    只是，比起过往，那声音有些苍老，似是藏有无穷的疲惫。


    “江霈言，你身为仙君，却不履仙君之责，如今更是自甘堕魔。”周幸飞掠而上，他悬于城楼之上，许是已经许久不曾拔剑了，随泱回眸时，瞥见周幸握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你我之间，曾有二十余载师徒情谊，如今我周幸，便要清理门户！”话音落下，周幸飞身朝着江霈言的方向而去，那一瞬，他眸光之中似是闪过解脱的神色。


    随泱心中升腾起巨大的恐慌，她下意识想要拦住周幸，可是却已经晚了，江霈言身侧的魔气，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凝成了数道尖刺，那些尖刺，贯穿了周幸的胸膛。


    饶是先前与周幸之间似是已有隔阂，可当真见到此情此景，随泱依旧是心神俱裂，“师父——！”


    随泱伸出手，她的掌心当中，那几乎可以毁天灭地的灵气翻涌，几乎是在接触到周幸的一瞬间，那些刺入周幸胸膛的魔气在一瞬间变白，魔气反扑，飘悬于魔气之中的江霈言，如同秋风之中的一片叶，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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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许是见城楼之上魔气竟是渐渐淡去，下方聚集的修士缓缓向上围了过来。


    随泱茫然地握住了周幸的手，她低头去看，周幸身上并没有致命伤。


    “泱泱……”仿佛是过了千万年那般久，随泱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触感，她张了张唇，却没有能发出半点的声音，直到卫依柳扑了过来，“师父，小师妹，你们没事吧？”


    清风宗的修士们围了上来，随泱有些茫然无措地抬眸，刚刚自己……做了什么？


    江霈言呢？


    可她却说不出半分的话，只觉得自己似是被人抓住了手掌，只是过了一会儿，那触感又抽离，随泱觉得自己好像是站了起来，同冲上城楼的修士之间，仿佛隔了一个人似的。


    是周幸先跪了下去，方才江霈言的那一击，虽不曾要了周幸的命，可到底是让周幸受了些伤，他跪下去时，整个身子微微在颤，“神女救世，吾辈之幸。”


    而后清风宗的人也跪了下去，紧跟着，是更多的修士。


    想来，神女重临世间的消息，很快便回传遍大江南北，随泱不再是那个清风宗的纨绔小师妹，也不再是蘅泽仙君的道侣，而是救世的神女。


    至此，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够比随泱还要恣意的生活。


    有鸟啼鸣，从那渐渐消散的魔气之中飞腾而上，是温铮，只是黑鸦背上，似有一抹赤红色。


    黑鸦落在了随泱的身侧，而后变作了人形。


    随泱缓缓眨了眨眼，而后退了半步，她终于转过头，看向了躺在那儿的江霈言。江霈言的身形看起来竟是有些透明，他已然没有了声息，如今，就连这具躯壳也快要消散了。


    随泱微微垂眸，江霈言可真狠心啊，到最后，竟是一句话都不曾同他说。


    可是，这样狠心的人，却是以自己为筹码，让随泱破除身上的禁制成神。


    许是城楼上安静了下来，也不知是谁，竟是有些贪婪的开口，“这蘅泽仙……”顿了顿，又改口道，“这江霈言自甘入魔，着实是仙君之耻，只是，他一身仙骨，若是……”他的声音似是低了一瞬，只听到后面那句，“岂不可惜。”


    随泱面色未变，她神色冷凝，忽地出手。


    方才出声那人登时面如土色，他被一条纤细的手臂掐住了咽喉，面前的神女却是神色冷凝，好似下一刻，就要掐断他的脖子一般。


    男人额上沁出汗珠，他想要说些什么替自己的求情，可是巨大的力却是阻止了他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只听随泱的声音淡淡的，“我不喜吵闹，江霈言是我的未婚夫君，若是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我定杀了你。”


    杀气太重，着实不好。


    可是现在，没有人开口说什么，随泱是神女，是天上地下独独一份的神女，无人敢在她面前说什么。


    随泱终究还是松开了手，那人摔在了地上，满脸的惊恐。


    随泱背过身，她不再看众人，“长乐城中，魔渊的事情我会解决，未免误伤，你们所有人都撤出城去，谁也不许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