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霁雪的笑容正如水洗后的天空，纯澈无染，眼睛像他，是深绿色的，头上还有一对刚冒出头的小犄角，嘴巴和鼻子更像师尊。


    师尊总是那么狠心，在师尊眼里，任何人都会比他更重要，明明是先答应了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如今为了月煞又不知所踪，狠心丢下他们爷俩。


    两行热泪划过脸颊，这一次，师尊再也不会为他拭去泪水。


    软软的小东西贴上脸颊，泪水在脸上胡乱抹开，小手儿肉嘟嘟软乎乎的。


    “霁雪乖，以后就我们父子相依为命了……”


    陌尘吸吸鼻涕，他认为，总有一天，他会和师尊重逢的。


    *


    黄沙飞石，肆意飞舞。


    随处可见几只小月煞四处游走，此物阴煞之气浓重，用不了多久便会横行于人间，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根本无法承受如此重的阴煞之气。


    若是仙门百家联手抵制，月煞倒不成问题，难的是黄沙之下的月蛟，千年难得出一条，被封印许久，一出便是十条之多，普天之下，除了灼幽，再也没有能克制它的。


    系统说过，他的任务是拯救天下苍生，当初系统给他选这副身子的时候，恐怕早就料到会有今天的一切。


    这就是系统给他下的一个局，既然他不肯杀陌尘，便要他以身殉道，为人间搏得千年太平。


    所以，他是非死不可的。


    只是对尘儿的承诺，只能弃了。


    临到深渊，玉澈居高临下审视着漆黑洞底，漠视一切的神色没有一丝温度。


    “我玉澈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我的身体还能为世人做些事的话，也算死得其所了。”


    一只脚正要踏入深渊，身后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令他动作一顿。


    “主人！不要！！”


    玉澈眉头一皱，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主人？”


    玉澈差点cpu都给干烧了，他什么时候也成奴隶主了？


    看清来人正是赤霄后，心中的疑惑更深沉了，“你不是魔界前任魔尊吗？为何叫我主人？”


    能当上魔尊的无一不是些狠角色，怎会担心臣服于人？


    赤霄虔诚跪拜，“主人，不要去！你会死的！”


    玉澈面不改色，平静道：“我知道。”


    “主人，你……你不能死！”


    玉澈后退一步，赤霄灼热而敬重的眼神让他感到头疼，他从眼前这人身上感不到半点敌意，可他冥思苦想也不曾记起他是谁。


    “虽然我这人胸无大志，但今日我若是临阵脱逃，月蛟一出，人间必定生灵涂炭，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男子衣袂随风飘摇，正如那九天之上的仙神，不容人亵渎。


    忽然，脚下一顿，衣摆被人拽住。


    玉澈俊朗无双的面上平添了几分烦躁，怎么送死还有人拦着？


    “松手！我不知道你是谁，不代表我不会杀你。”


    赤霄满面愁容，直接了当抱住玉澈大腿，“那主人便杀了我罢，能死在主人手中，赤霄这辈子再无遗憾。”


    “什么人啊？”玉澈蹙着眉，实在想不通这个抱着他大腿的红毛金瞳的野鬼到底图啥啊，偏偏要跟着他要生要死。


    这个红毛明显就是认识他的，难不成？原主还有另一个身份？


    想到有这个可能，玉澈来了兴致，蹲下身子平视赤霄，“红毛，你认我做主人，我为什么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赤霄面上有了片刻的慌乱，随即换上一副笑容，“主人不记得我也罢了，我不过是个已死之人。”


    “没意思。”


    见问不出什么来，玉澈也不想执着于什么双重身份了，只想着一死了之。


    当他为天下解决月蛟之患，也算是完成系统任务了。


    这个季节，该回家吃小龙虾了。


    *


    宗主骂够了玉澈后，兀地发现他的桌上有一封书信。


    “我走后，封住月煞，让后人莫要踏足此地，我至少能拖它千年的时间，千年之后再想办法再次封印。


    这些年来承蒙宗主照顾，玉感之不尽，在这世上唯有陌尘和霁雪放心不下，恳请宗主代为照看。


    叩”


    “啪！”


    宗主立即扇了自己一大耳刮子，“我简直不是人啊！”


    不消片刻，早已哭得老泪纵横，“玉澈竟然能为天下苍生做到如此地步，我居然还骂他，我之前居然还想杀死他唯一的徒弟，我真该死啊！”


    一道响雷，划破天际，惊天动地，一刹那黑夜恍如白昼。


    “是天劫！！”


    “有人飞升了！”


    闻言，所有人跑出去看热闹。


    “不知是哪位大佬飞升，居然这么大阵仗。”


    “修真界几百年也没有人飞升了，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大能。”


    “不知道啊，但是你看那方向好像在北方。”


    “正是月蛟所在的北方！”


    璇玑望着北方惊天雷劫，面色沉重，最终还是遗憾叹了口气。


    *


    “恭迎神君大人。”


    “神君大人历劫归来，可喜可贺。”


    在肉身燃烧到最后一刻，他想起来了，他是天庭神君，此次投胎到凡间，不过是为了历劫。


    历的还是人间最难度的情劫，情劫没有破，他在逆劫途中飞升了。


    他的真身是生了灵智的九天神玉，当年用于补天之用，天下早已太平了几万年，久而久之，他便化出人形，随帝君叶华修行。


    修道之路，终归是崎岖的，一条玄龙让他这个无情无心的神玉生出了情丝，上一世玄龙惨死，他便屠了龙族金龙一脉，神魂被降下的天谴打散。


    是帝君费尽心思才保留了他的一堆散魂，为了蒙蔽天道，将他送往人间轮回一世，顺道破了这情劫。


    谁曾想情劫未破，他先飞升了。


    玉澈早在天地还未分开的混沌时期便存在于世间了，他寿比天地，望着日月出生，看着天地被分开，一切的一切在他的眼里不过沧海桑田。


    恢复数万年的记忆后，那只人间的小龙被他抛之脑后。


    “孤走了多久？”


    “您已下界三千一百二十一年。”


    神君心生疑惑，问道：“怎么会那么久？”


    他以为最多不过数十载，毕竟他养大陌尘也就二十多年，怎么也不会费上千年光阴。


    正想刨根问到底，却被迎面走来的神官打断，“哟，这不是玉澈神君吗？历劫回来了呀。”


    “玄清真君，今天怎么有空来找孤？”


    玄清真君将灵魂一分为九，各司其职，平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十次去玄清殿里找人，有九次他都不在。


    玄清真君笑着摇扇，“不是我要找你，是帝君要见你。”


    帝君叶华于他有知遇之恩，受帝君点化才有今天的他，算起来，帝君也算是他半个师父。


    人间这一趟，恐怕也是帝君故意为之，若不是帝君插手，可能他早就死在情劫之中。


    是该好好当面给人道个谢。


    坐在主位的男人浑身金光四溢，功德无量，一见他来，惊喜站起身，“玉儿，此次人间之行可还顺利？”


    “托帝君照料，一帆风顺。”


    帝君领着玉澈入座，“那就好，人间那条小龙，你打算怎么处理。”


    玉澈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满身神光映得他更加洁白无瑕，“一段露水情缘，算不得什么，下凡这么久，殿里公务都快堆成山了，哪有心思管这些？”


    帝君听后大喜，不枉他费尽心思设这么一个局，“那就好，你能够放下这段感情，与你与他都好。”


    玉澈面色有些复杂，不解道：“帝君为何总是提起那条小龙？他不过是一条血脉混杂的玄龙罢了，根骨虽然不错，却也比不上天庭众神官，帝君殿里若是缺人，何必要找这样麻烦的一条龙？”


    “没事，”帝君神色掠过一瞬慌乱，转瞬恢复如初，“玉儿，还记不记得当初你为了他在人间大开杀戒？”


    那一战可谓是惊天动地，天上人间，乃至地府都为玉澈此举惊得抖了三抖，降下的天谴差点让他神魂俱灭，他怎么能不记得？


    “那是从前了，如今孤看他与旁人也没什么不同。”这一切在玉澈的眼里都是那样云淡风轻，“轮回百转，前世今生终归是不一样的，正如孤现在只是天庭神君，而非那条小龙的恩师，人间的玉澈已死，孤与他终究是不同的。”


    帝君听后，大喜，“你能这么想就好。”


    玉澈走后，玄清真君这才贴到帝君耳边低声道：“帝君，清除玉澈神君的情丝时，有一个人始终抹除不掉，您看如何是好？”


    帝君面色一凝，他就知道，无心之人一旦生出了情丝，最为难解，“先封印，藏在隐秘的地方，切记，千万不要让玉儿发现了。”


    “是。”


    玄清真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双手抬起又放下，反反复复了好几次。


    “有什么事就说。”


    得到了允许后，玄清真君这才将心中顾虑一股脑倒出来，“帝君，总这么藏着掖着也不是个办法。”


    帝君一只手支着脑袋，乜斜瞥了他一眼，问道：“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玄清苦笑着摇摇头，“帝君，你可还记得万年前鬼界的鬼将军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