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纸人？”


    玄清早已飞升数万年，万年前的大小事情都逃不过玄清的眼睛，“那个纸人就是在人间呆得久了，长出了心，为东方武神死守鬼城百年，最终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帝君面色凝重，没有打断他。


    “所以，我的意思是，总这么藏着掖着也不是个办法，终归要让神君自己选择不是？强扭的瓜不甜。”


    玄清最初也是有血有肉的人，飞升万年以来，见惯了天庭错综复杂的关系，也看倦了各种计谋手段，之所以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不过是见不得天庭易主，稍有差错，受苦的还是天下苍生。


    回首捉摸帝君脸色时，却发现他紧闭双目，也不知道帝君听没听进去。


    就在玄清将离开之际，身后传来沉重叹息，“我自有分寸。”


    *


    玉澈面若冰霜，不急不缓翻阅着千年来搁下的事物，赤霄跪坐在一旁研磨，望着熟悉的主人，热泪盈眶。


    玉澈一见他这副死样，问道：“你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孤亏待了你。”


    “主人……”赤霄调整一下情绪，万万不可在主人面前失态，“主人，你的恋爱脑终于好了。”


    神君噗嗤一笑，人间的他为世间情丝所染，与那条玄龙生了一段情，可他始终不属于人间。


    只要他在天庭，那他就是天庭神君，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动情，亦或者说，他爱的是天下众生，偏偏不爱一人。


    “下凡的这段时间，多谢你了。”


    赤霄浑身一震，主人在给他道谢？他一个奴隶如何受得起？


    “主人，这一切都是我该做的，哪怕有一天你要我的命，我也毫不犹豫给你。”


    玉澈冰冷如玉的眸子一闪，问道：“他们说孤下凡有千年之久，为何孤什么都不记得了？”


    赤霄面露难色，按理说主人的问题，他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他怕主人知道一切后再次被情丝所缚。


    “主人这些年一直游历人间，积攒功德。”


    他向来不会在主人面前说谎，说这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直视玉澈，眼神飘忽不定。


    话中的真假，玉澈岂能不知？


    直到身上凌厉的目光迟迟未曾离去，赤霄心中打起了鼓。


    玉澈没有再追问这件事情，反而谈起了从前：“你跟了孤多久了？”


    一句话让赤霄思绪翻滚，自从那年主人救下他，他便一直跟随主人修行大道，“记不清了，只记得我还是个凡人的时候，便跟随主人了。”


    “孤也不记得了，大抵五千多年了吧。当时让你走，你非要跟着孤。以你的根骨只要潜心修行，终会修得正果，你走吧。”


    赤霄大骇，跪地乞求，“主人不要赶我走！”


    玉澈面若凝霜，看不出喜怒，“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不该匍匐在孤脚下你更应该是自由的。”


    “自由……”


    赤霄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他是奴隶生的孩子，所以他一生下来便是奴隶，奴隶存在的唯一意义便是听从主人的指挥。


    这种奴性早已刻在了骨子里，无法抹除，如果玉澈真的要赶他走的话，他甚至不知今后何去何从。


    “这些年，你跟着孤也积攒了不少功德，完全可以自行下界修行，等你飞升再来找孤。”


    赤霄瞳孔微颤，跪地行了个大礼，“主……神君于赤霄的恩情永世不忘，神君日后若是有用得到的地方，赤霄万死不辞。”


    玉澈本就寿比天地，离开的这三千余年对他来说恍如弹指，这些年在人间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再次回到天庭，回到熟悉的金殿，重复着他的使命，那条小龙和人间的霁雪，他都不曾放在心上。


    日子就这样过着，充实而枯燥。


    “神君，玄清真君求见，身边还带着一条玄龙。”


    神君眉睫微颤，着实是没有想到那条小龙这么执着，竟然找上了天庭。


    “不见。”


    尘世种种，他早已割舍，玄龙的师尊为封印月煞而死，他不是青云宗的玉澈，也不是玄龙的师尊，他是守护天下的神君。


    与其让玄龙念念不忘，倒不如直接断了他的念想。


    过了一会儿，宫人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怎么了？”


    “玄清真君说见不到您就不走了。”


    “那就让他……”候着，话才说了一半，两道身影已然走进殿里。


    “神君大人日理万机，也要注意身体，怎么连见我一面的时间都没有？怕什么？耽搁不了你多久的。”


    “这是孤的太华殿，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想进就进。”


    玄清真君无奈摇了摇头，“我也没办法啊，只是这条小龙实在是太可怜了，一个人带着孩子孤苦伶仃，到处找他的夫君呢，神君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心善，最见不得孤儿寡夫，这才把他们带来见你。”


    玉澈见人都来了，毕竟与之有过一段情缘，也不好直接赶人走。


    “罢了。”


    陌尘静静站在原地，先是惊喜，而后委屈，最后的失落，费尽心思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师尊，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也不知从何说起。


    如鲠在喉，这些年的思念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眼前的玉澈让他感到陌生，满身的神光让他不敢靠近半分，他从神君脸上看不到一丝情感，神君像是一块真正的玉石，无情无欲，哪怕是他现在就死在太华殿，神君也不会有半分动容。


    他师尊不是这样的，他的师尊是世上最温柔的人，会把他抱在怀里哄他，会给他带来人间最讨小孩子欢喜的小玩意儿，他的师尊很爱他，但神君不会。


    “阿爹！”


    一声稚嫩的阿爹打破了平静。xfanjia


    小霁雪一双水清澈见底的眼睛直勾勾望着玉澈，喊道：“阿爹！你就是阿爹对不对？”


    对于一片赤心的小家伙，玉澈冷若冰霜的脸上微微扬起一抹笑容，“你认识孤？”


    上天有好生之德，玉澈本就是天地的一抹化身，对于小孩子会有一股善意，从陌尘手中接过小霁雪。


    “我在父亲房里见到过阿爹的画像，当然认识了。”


    不过是眨眼间，小霁雪都这么大了，三年于他而言，不过是弹指之间。


    玉澈这三年忙于公务，他本就寿比天地，他不会衰老，更不会死亡，时间对于他来说无关紧要，他以为可能玄龙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也没将他们放在心上。


    小霁雪高兴得双眼闪着星星，“阿爹~父亲很想你，霁雪也很想你，阿爹为什么要离开我们？”


    小霁雪一把搂住玉澈脖子，不停地蹭啊蹭，脖子上毛茸茸的触感传来，一瞬间，玉澈脑海中闪过一只玄龙，也如此般，总喜欢扑在他怀里撒娇。


    “师尊……”


    玄龙声音嘶哑不堪，隐约带着一丝哽咽，眸中悲凉一片。


    “嗯。”


    玉澈鬼使神差的应了，生怕玄龙误会，立马开口解释道：“准确的来说，孤不是你师尊，孤只是下凡历劫，与你有了一段情缘，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孤返回天庭，便是天庭神君，不是你师尊。”


    深邃而冷峻的目光，令玄龙不禁打了个寒颤，“你，明白了吗？”


    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在云端，玄龙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抑制不住，纯澈清亮的眸子染上水光，就这么静静地望着玉澈。


    玄龙像是向玉澈诉苦，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师尊……我在人间找了你好久，没想到你原本就不属于人间，难怪我找不到你。”


    气氛变得异常冰冷，小霁雪一见情况不对，不敢再说话了，将自己缩得小小一团窝在玉澈怀里。


    “师尊，你是不要我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答案已然明了，玄龙还是不依不饶，他不相信曾经对他百依百顺，百般宠爱的师尊会不要他。


    “师尊，小霁雪没有阿爹好可怜，跟我回去好不好？”


    玉澈淡然一笑，玄龙的请求于他而言就像个笑话，他是天庭神君，也是天下人的神君，怎么会为了一人，弃天下人？


    “孤不是你师尊。”


    玄龙依旧不死心，这些年来，他仅靠着对玉澈的爱意，和懵懵懂懂的小霁雪活下去，他始终认为他的师尊没有死，怀揣着与师尊重逢的希望而活下去，如今，真正的见到了玉澈，冰冷无情的神君将他一切希望瞬间浇灭。


    “不，你就是！难道你不记得吗？我们曾经在仙门百家的见证下结为道侣，一纸婚书上奏天庭，下鸣地府，我们还有了小霁雪，你都忘记了吗？”


    “孤没有忘。”


    陌尘：“……”


    陌尘很想质问他，没有忘，为什么不认我和霁雪？转而又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谴责神君。


    “你说的这一切，孤都记得，只是人间与你朝夕相伴的玉澈已死，莫要再执着了，速速下界，放下执念，潜心修行罢。”


    小霁雪明亮的眸子里也含着泪水，紧紧抱着父亲臂膀，陌尘咬着唇，委屈的泪水还是流了满脸。


    “师尊……你好生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