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慎第一次参加‘神的试炼’。


    听有经验的同学说，当一阵云雾缓慢将他笼罩，当金光出现在他眼前，不消几秒，他就会出现在试炼场。


    尽管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但等到真正触摸到那层凭空出现的淡泊云雾时，他还是吓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金光闪耀得他睁不开眼睛。


    再一次睁眼，已是明媚的阳光抚摸在脸上。


    他悻悻地睁开一只眼睛。


    呼呼，还好，还在学校……不……此时教室里应该有很多人？


    啊……对，是以学院为背景的试炼场。


    他悬着的心总算放松了一点，至少在熟悉的场地，他不怎么害怕了。


    他把被自己攒皱的衣领抹平，一下一下，唉……？怎么手感怪怪的，有点硌着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地朝衣领探去，从没见过的木牌……上面的字让他大惊失色。


    他赶紧放进衣领里，生怕被别人看见。


    在害怕之余，他又萌生了难以言喻的兴奋……！他被选中了！他就知道，他是那个最特别的、被神选中的人。


    他的心脏激动得又开始砰砰直跳。他脑中已经开始构想出了一百种大家对他膜拜、仰慕、惊叹、畏惧的表情。


    他真是太幸运了！


    咚咚咚——


    不，作为天选之子，这就是他应得的！


    咚咚咚——


    学姐学姐，看着我独自carry整个试炼，你应该能稍微对我改观了吧……


    咚咚咚——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等后门传来的脚步声贴近到他耳边时，他才反应过来。


    “抓到你了。”


    他的心跳强烈到要冲出胸膛。


    他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接近他的，也不知道这个人准备对他做什么，但是，他拿到这张牌，注定了他与任何一个人都……


    他猛地回头，就要将身边人猛猛推开——


    然而，记忆的最后，只有那人，低低的笑声。


    李慎彻底失去意识。


    *


    “神”本人也要参与试炼。不保活。


    黎许刷新在一间空荡荡的教室，教室在三楼，开窗看下去校园里也是空荡荡的样子。不过，这一次的试炼场景还在神启学院。严格来说，是一个以神启学院为背景的独立领域，所处时间不明、地点不明，外观如此而已。


    “这……这收音机竟然能开！我有多久没碰过电子产品了——听听收音机我也满意啊。好吧咳咳，我，嗯，那个，认可这是真的神迹了。”


    黎许看向教室里唯二的另一个人，张陈泽，他正蹲在储存柜旁边捣鼓着一个收音机，咯吱咯吱的，还真有点声音传出：


    “刺啦刺啦——神启学院——刺啦刺啦——2024年——刺啦——发生———刺啦刺啦——学生柳月——身亡”


    然后再怎么捣鼓也都是同样一段模糊的声音，黎许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阻止张陈泽暴力摇晃收音机的动作。


    蹲下的时候，两人的衣襟里都不小心掉出一个木牌。


    黎许的是背面，张陈泽掉出来的是正面，他捡的很快，很怕黎许看到的样子，不过黎许还是看到了一个“严”字，像是一个名字。


    拿起自己木牌的时候，黎许飞速瞟了一眼正面，飘逸的字体写着：


    “猎鬼人”。


    *


    叶晨曦和齐崎幸运地刷新在了同一个地方，教学楼一楼的医务室。


    参加过一次试炼的她们，深谙试炼的一条规则，那就是“试炼一定存在所有人通过的办法”。


    一定有双赢的方法，就说明一定没有绝对对立的阵营。


    所以叶晨曦开始就和齐崎交换了木牌上的字。她们从衣襟中拿出开场携带的身份木牌。


    叶晨曦的木牌上就是木头的纹路。


    而齐崎的木牌上是两个字，“风七”。


    “应该是谁的名字吧。”齐崎猜测。


    两个人都有经验了，麻利地在医务室搜寻起来，很快就找到了有价值的信息。


    “晨曦你看这里……有看病的学生的登记表。”


    叶晨曦眉头紧皱：


    “2月12日下午2点，A班柳月……”


    “2月13日上午9点，C班陈晓白……”


    “2月13日下午3点，A班柳月……”


    “2月14日上午8点，A班柳月……”


    “2月17日下午1点，A班柳月……”


    “2月18日上午10点，A班柳月……”


    ……


    齐崎点点头，“不用看了，大半都是这个柳月。”


    叶晨曦往后翻，看到药品支出这里，柳月几乎每次都会申领一卷绷带和过氧化氢，应该是持续在受皮外伤，叶晨曦推测。


    “在学校里会因为什么原因受皮外伤呢……”叶晨曦和齐崎对视一眼。


    “还有这个……你看。”


    齐崎看过去，“额……该生病因——不想上体育课；处方——开体育课病假条。”


    “该生病因——考试挂科，处方——通知班主任组织补考。”


    “哇这个医生，怎么一会儿人好一会儿残忍的。”


    哎呀，叶晨曦轻捶齐崎，“让你看这里！”


    “哦哦底下是吧，咳咳，该生的病因——转学导致的孤独抑郁不适应……后面打了个问号？；处方——帮助该生积极融入班级，加强与同学间的沟通。”


    还有一行小字备注，“因该生拒绝沟通，就医频繁，无法确定是心因性的抑郁还是环境性的抑郁；对该生身上频繁出现的伤势，尽管该生自称是自己导致的，但如果继续下去，考虑通知家长。”


    “再注，尝试通知A班柳月家长，无法联系，情况未见好转。”


    齐崎嘶一声，难道是以转学生柳月为对象的校园霸凌？她感觉迟钝的自己，也有点摸到这场试炼背景故事的真相了。


    她自信地看向叶晨曦，扬头抬下巴，“晨曦妹妹，乖乖跟姐姐走吧！这次你齐崎姐姐带你通关！”


    叶晨曦扶额，这才哪儿到哪儿呢。懒得理这个女人。


    齐崎一推开医务室大门，就看到侧对着他们的一个男学生的背影。


    她不确定这是自己的同学——一个试炼者，还是一个NPC。


    齐崎刚想开口询问，就被洞察到她意图的叶晨曦捂住嘴。


    “嘘——”叶晨曦食指抵在嘴唇，另一只手指了指那个男学生的手。


    他面对着一个天平，左手拿着一本笔记本，缓慢放到天平左边的托盘上，随着他的手逐渐移开，天平仍旧一动不动，并没有往左边倾斜。


    叶晨曦知道这是试炼场的标志，第一次试炼这个天平也无处不在。对于与现实世界场景毫无二致的试炼场，不会失衡的天平就是区分两者的重要意象。这个男生不知道，说明他是第一次参加试炼，NPC也不太会做这样无意义的事。


    男生拿回笔记本，但没有回头，“两位不打算过来打个招呼嘛？”


    齐崎倒没有做些惊呼“他不回头怎么知道我们来了的”的莽撞举动，她来回打量男生的身影和左手，好像陷入沉思，随着男生转身，她嘶了一声，似乎更加不解。


    叶晨曦看向转过身的男生，紧皱的眉头松开“李慎？你是二年级B班的吧？”


    她戳戳齐崎，“你们是不是认识，我记得你们一个社团的吧。”


    齐崎点点头，她挤出一个微笑，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李慎，“李慎——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她作势要拥抱李慎，手向李慎衣襟探去。


    李慎面色不改，上前两步给了个齐崎一个短暂的拥抱，恰好避开她探来的手。


    李慎问，“你们也是刚来教学楼大厅吧？我刚刚从宿舍楼那里过来，竟然在宿舍那里找到了这个，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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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还蛮温馨的故事，你们快看看吧。”


    他举起左手的笔记本。


    “对了，这本笔记本是，‘柳月’的日记。”


    *


    教学楼三楼A班教室。


    张陈泽随手敲敲一张角落的书桌，“我们的学长姐怎么这个年纪了还喜欢在桌子上乱涂乱画。”


    黎许走过来，“我看看他们那时候流行什么。也是追的明星名字嘛，还是桌子上刻‘早’字。”


    反着看，看不真切，只能看得出有很多人的字体。


    黎许慢慢地转过来。


    “怎么感觉——”


    张陈泽定睛一看，瞳孔也骤然放大——


    “怪胎”


    “废物”


    “乡巴佬”


    “异类”


    “魔物”


    ……


    形形色色的污言秽语刻满整张桌子，刻痕深刻而又尖锐，颜色张扬而又魔鬼，像是千万把利刃扎得木头千疮百孔，又像是一把刀直直地插入人心里。


    张陈泽恨得牙齿都咯吱作响了，“好啊，好啊，校园霸凌，是哪群家伙这么过分！败坏我们学校风气——老子一定要把他们抓出来狠狠叫他们做人！”


    随后他自己也反应过来，“唉不行，2024年这群作恶的学长早都毕业，不知道去哪了。”


    他在书桌洞里翻了翻，里面竟然全是染血的绷带，残破的雕像，被撕碎的作业，和被乱涂乱画的纸张。


    黎许按了按，只有这张桌子桌腿是坏的，用起来咯吱咯吱响。


    她没有理会义愤填膺的张陈泽，又在教室里转了一圈，重点搜寻了张陈泽四周的桌子和后排的储藏柜。


    已知最后一排最左边靠窗是柳月，而储藏柜上贴有名字，她按照书桌和储藏柜对照的方式，找到了包围着柳月的三个人，分别是“李子绪”、“严清歌”和“风七”。当然这是假设性的缩小范围，用保险的枚举法的话，她只需要根据柳月柜子里被乱涂乱写的作业、笔记，以及书桌上的涂鸦，与全班同学储藏柜里的作业笔迹，进行一一对照就可以。


    就在她一一打开这四个人柜子检查的时候，张陈泽像是从出离的愤怒中缓了过来，他一把拉住黎许，质问道“你怎么这么冷静？”


    他见黎许不理他，简直热血上头，赤着脖子冲她吼道，“现在是我们学校，曾经发生过校园霸凌，甚至有学长因此失去了生命！而我们作为学弟妹完全不知道这一段历史，A班柳月——你不就是A班的嘛，你怎么能这么冷静——我们应该——”


    黎许叹一口气——


    “所以，我们更应该赶紧找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啊。找到柳月的死因，找到是谁导致了柳月的死亡。当然最重要的是……”


    她点了点柳月上面的储物柜，又点了点张陈泽的胸口。


    “严清歌。”


    张陈泽立马收回手，结巴着问，“啊……对……是谁啊……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的意思。”


    张陈泽或许把“柳月”代入受害者，因而把自己拿到的那张牌，代入了“天黑请闭眼”的“狼”，才情绪如此波澜起伏、一点就炸。其实只要一联系神的试炼规则第二条——在他们教学楼公告栏白纸黑字写着的，他就能意识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无意义的。


    要提醒他这一点吗？


    不。


    ——黎许其实很期待，把一只炸药桶放进鱼群里，是否还能炸出些“大鱼”。


    “其实前因后果之类的故事，只是试炼的梗概，相当于背景介绍。我们要通过试炼，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我们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如何达成我们的目的，完成我们的任务。”


    黎许上下扫视着张陈泽，“你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很正常，我可以教你，不过希望你以后对神恭敬一点，接下来……”


    “咚———”沉闷的钟声响起。


    “啊。”黎许似笑非笑，“重头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