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论101


    ——聚光灯下的期待和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扛住的。


    “大头！好久不见啊，怎么想着今天跟哥一起吃饭啊？”梁靖崑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利落取下身上的包：“还是高级餐厅！破费了啊！”


    汪憷钦抬手轻轻摘掉口罩。如今，口罩成了他出入公众场合的“标配”，即便如此，还是常常被人认出来。也正因如此，不管去哪儿，他都得提前预订包厢，才能落得片刻自在。


    “我今天碰到莎莎了。”汪憷钦没做丝毫铺垫，直截了当地开口，声音里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


    梁靖崑正准备坐下的动作猛地一滞，“宋莹莎”这个名字，就像被尘封在记忆深处许久的旧物，乍一提起，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汪憷钦像是陷入了回忆，自顾自地接着说：“她留起了长发，人也瘦了好多，还戴着口罩，穿着打扮也不再是以前那一身运动服的样子了……可我还是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说到这儿，他嘴角浮起一抹略带苦涩的自嘲笑意，这时候他才真切体会到，为什么自己戴着口罩出门还是会被认出来，大概，是因为心里的那个人太深刻，哪怕改变了模样，也能一眼看穿。


    “大头，哥不是有意瞒着你莎莎的下落。你也清楚，我都动用河北那边的关系去打听了，可就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她爸妈的单位你也知道，要是他们一家人铁了心躲起来，我真的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梁靖崑神色诚恳，满是无奈地解释着。


    汪憷钦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懊悔与自责：“我没怪你，走到今天这一步，说到底，还是怪我当初太任性，轻易就提了分手。”


    “其实两个人在一段感情里，沟通真的太重要了。你俩在一起这么多年，平日里都没怎么红过脸、吵过架，结果突然就分手了，我猜莎莎也不是真心想离开你，大概率是你们俩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梁靖崑微微皱眉，脸上满是关切，语重心长地说道。


    汪憷钦苦笑着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怅然与悔恨：“当初要是我没提分手，说不定我俩真拿不到大满贯……可至少我们还能一直在一起，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的眼神逐渐黯淡，仿佛被往昔回忆的阴霾笼罩。


    梁靖崑摆了摆手，语气笃定，试图将汪憷钦从无谓的假设中拉出来：“这可不一定。那枚金牌的分量太重了，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变成横亘在你们中间的一道坎。不管最后是谁没能拿到单打金牌，心里难免都会有个疙瘩。你想想，回顾乒乓球的历史，可从来没有哪对情侣，能像你们这样，从未成年一路携手打到绝对主力的位置，这聚光灯下的压力和旁人的期待，都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汪憷钦满心无奈，只觉此刻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用功，默默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也没能熨帖他心底的烦躁。


    “那你见到莎莎跟她说什么了吗？”


    “没有。”汪憷钦捏紧茶杯：“那时候跟着我的人太多，我不敢贸然上前找她，但我确信她应该也看见我了……”


    话还没说完，包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喧闹声，那尖锐又混乱的声响，刺得汪憷钦忍不住皱起了眉，脸上写满了不耐。


    “怎么这么吵？”


    梁靖崑正夹着一筷子菜往嘴里送，听到动静，停下动作，侧耳细听了会儿，隐约分辨出里头夹杂着呵斥声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估计是哪个明星来这儿吃饭了，咱们这地方，不经常有粉丝追着偶像来嘛。”


    不知为何，汪憷钦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没来由地一阵心慌，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该不会是粉丝发现自己在这儿吃饭了吧？


    “我去看看。”汪憷钦轻手轻脚地拉开包厢门，动作谨慎，“要是真冲着我来的，咱们赶紧撤。”


    “啊？就撤啦？”梁靖崑瞧着满桌还没动几筷子的饭菜，撇了撇嘴，一脸惋惜，“我都还没吃几口呢。”


    汪憷钦没理会他的抱怨，侧身走出包厢。只见外头的人群乌泱泱一片，将角落里的两个人团团围住。人群前方，一个女孩正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身后之人，嘴里不停念叨着：“你们认错人了。”一边说着，一边还抬手遮挡，试图帮身后的人挡住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汪憷钦眯起眼睛，定睛一瞧，瞬间认出了前面的女孩正是孙铭阳。


    等等，孙铭阳？


    汪憷钦的心跳陡然加快，心脏像是要冲破胸膛一般。他的目光直直地穿过层层人群，落在孙铭阳身后，清楚地看见了满脸恐惧的宋莹莎。


    那一刻，他的理智被担忧瞬间淹没，几乎是下意识地，不假思索地就朝着她冲了过去。


    他动作迅速地脱下身上的外套，抬手轻轻套在宋莹莎的头上，在触碰到她的刹那，汪憷钦真切地感觉到她的身子在止不住地颤抖，那细微的颤抖如同电流，顺着指尖直击他的心底，让他的心疼得揪在了一起。


    “麻烦都退后！”汪憷钦怒目圆睁，眼中似有熊熊燃烧的火焰，声如洪钟般吼道。紧接着，他转头看向孙铭阳，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检查他们手机，一张照片都别让留下。”


    孙铭阳先是满脸诧异，瞪大了眼睛，可在看清来人是汪憷钦后，尽管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不过还是决定先把眼前这棘手的状况解决了再说。


    “怎么了怎么了？”梁靖崑从包厢里探出一颗脑袋，远远地瞧见汪憷钦这般不顾一切冲出去的模样，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我带着她先走，你们留下检查手机。”汪憷钦心急如焚，冲着梁靖崑用力挥了挥手。


    孙铭阳直起身子，面向四周紧紧围绕的人群，大声说道：“不好意思，麻烦大家把今天拍的视频和照片都删除，你们已经影响到我和我的朋友正常吃饭了，她只是个普通人，不希望被打扰。”


    汪憷钦一路小心翼翼地将衣服蒙在宋莹莎头上，带着她左冲右突，直到来到地下车库，坐进车里，才轻轻将那件外套取下。


    衣服上散发着熟悉的檀香气味，悠悠钻进宋莹莎的鼻腔，让她原本紧绷的情绪稍稍平稳了些。她眼神空洞地看向远方，目光游离，始终不敢转头去看汪憷钦。她心里清楚，只要自己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睛，那些强忍着的泪水就会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