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栏又闪了几下。


    余烬瞥见【KUSHITANI】字样便礼貌地移开目光。


    礼物，还是留给主人亲手拆封更有意思。


    影院所在的商圈位于Z市绝对的市中心，地下四通八达，每逢节假日人流量倍增，潜伏的星探如同嗅到猎物的鲨鱼群。


    人越多的地方，刷新出星探的概率也就越大。


    拥有在人堆里被一眼相中的骨相和美貌，是顶级帅哥的基本素养。


    顾雪因和余烬穿过地下通道，出来时，各自都被追着塞了好几张名片。


    抵达影院，距离检票还有十分钟时间，百十号人全都挤在大堂，等候进场。


    顾雪因咬住塑料吸管，虎牙将吸管磨出细小划痕，周围黏在余烬身上的视线多到让人不爽。


    很不爽。


    非常、不爽。


    不远处，几个路人举起手机假装自拍，镜头却朝这边偏。


    191cm的身高鹤立人群，他身边的人，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太过出挑，甚至把身后电影海报上的明星都秒成渣。


    顾雪因睫毛轻动，无人知晓的阴暗被他咽进喉管。


    【想把你藏起来。】


    【只准我一个人看。】


    检票口的电子屏，时间跳成14:55。


    站在余烬斜后方戴钻石耳钉的青年犹豫了至少五分钟，最后还是朋友怂恿，一把将他推过来。


    顾雪因闷闷地咬碎珍珠，塑料杯被他掐出细响。


    “那个...”青年耳尖泛红，“我关注你很久了，特别吃你的颜。”


    余烬嗓音沉了两分。


    “认错人了。”


    青年立刻放低声音：“规矩我懂！不线下，就加个……”


    余烬单手捏扁瓶身扔进垃圾桶，金属内壁被撞出“砰”的一声，截断青年没说完的后半句。


    顾雪因心脏往下一坠。


    【不好。】


    余烬最讨厌的误会又发生了。


    青年已经掏出了手机，社交app分区除了微信还有blued，小蓝鸟在手机屏亮得刺眼。


    “没兴趣。”


    余烬喉结铬着冲锋衣拉链上下滚动。


    语气淡而冷。


    “我直的。”


    十米外的卫生间标识闪烁，顾雪因用票根边角轻戳了下青年袖管。


    “借过。”


    青年悻悻咬唇，和朋友转身走开。


    男性卫生间。


    顾雪因拧开水龙头，温润的水流滑过指尖，身后隔间传来青年朋友对他的安慰。


    “装什么高岭之花？不就一个网黄吗？不知道睡过多少人，身上肯定一堆性病。”


    ......


    青年：“...别说了。”


    顾雪因蜷了蜷指尖，慢慢拧紧水阀。


    余光掠过停在角落的清洁车，污水桶的铁皮折出冰冷的光泽。


    他抽出“正在清洁小心地滑”的黄铜立牌，贴心放在男厕所入口。


    顾雪因看电影，喜欢买“最佳观赏区”，他挑了个好位置，慢吞吞擦干指尖水渍，睫毛垂出无害的弧度。


    青年朋友骂骂咧咧推门瞬间，厕所里爆出气急败坏的嚎叫。


    “我的鞋！”


    “LV早春新款！！”


    ......


    距离电影放映还有五分钟，陆续开始检票进场。


    大堂人都走光了，顾雪因却迟迟没有出现。


    余烬碾过水渍反光的瓷砖，男厕门口一大串淋漓的脚印。


    他抵开半掩的门。


    小少爷正认真把拖把头往清水桶里怼。


    雪白外套不知道在哪蹭了灰，细白指尖被消毒水泡得发红，拖地的动作温吞又笨拙，一点也不熟练，还绷着张冰雪雕的脸。


    这幕如果被顾雪因父母看见一定会心疼得先气死再气活。


    痛心疾首地大喊“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顾氏集团破了产”。


    余烬倚在门边。


    直觉告诉他：和刚才被淋成落汤鸡，狼狈从洗手间方向逃出来的青年朋友有关。


    余烬握住顾雪因冻红的手腕，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趁他抱头时轻笑。


    “旁边站好。”


    余烬左手干活都比小少爷干脆利落。


    顾雪因低头盯着脚尖。


    难过地眼眶起雾。


    因为拒绝了一名偏执的追求者，导致余烬所有个人信息和照片都被开盒，还被恶意上传到外网黄-色平台和约-炮软件，连家庭住址也被曝光。


    最过分的一次，极端恐同分子甚至把艾滋病毒血送到余烬外婆家门口，害得年迈的外婆不得不被迫搬家。


    余烬本人遭受来源不明的性骚扰长达几年，换了三次手机号。


    像今天这样，走在大街上被人误会的情况也不止一次、两次发生，还要平白无故被陌生人用最恶毒的字眼诅咒。


    余烬至今不用任何公开的社交软件。


    顾雪因低头盯着地板上的水渍。


    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其实...那些没礼貌的人只是一小部分。”


    “很多性取向是男生的同性都是很正常、很好的。”


    【比如说…】


    【我。】


    “我尊重所有人的取向。”


    低沉冷淡的音色漫过来。


    融在起雾的热水里。


    “但我不喜欢。”


    -


    IMAX的荧光映亮余烬英挺的眉骨，顾雪因猫猫祟祟收回偷瞄的视线。


    看电影的时候，脑袋仍不受控制地回想余烬说的那两句话。


    他心不在焉含住一颗爆米花。


    烤焦的糖浆泛出微苦的味道。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电影散场的灯光亮起，余烬把3D眼镜扔进回收筐。


    表盘显示17:25，临近饭点。


    余烬问他：“想吃什么？”


    商圈好吃的餐厅有很多，但顾雪因今天就想吃Z大后门小吃街的关东煮和烤冷面。


    商圈地下一层就有直达Z大的地铁。


    卡通玩偶笨拙地挥舞传单递给过往的行人揽客，但凡有玩偶服出没的地方，方圆三米几乎寸草不生，见者自动绕行。


    顾雪因主动从绿色青蛙玩偶手中接下传单。


    玩偶服里传来一声闷闷的道谢。


    余烬垂眼扫过广告单上的醒目标题——


    《减肥训练营，月瘦二十斤！》


    他视线从顾雪因垂坠的裤脚攀到锁骨，最后定格在那截细得晃眼的手腕，稍一用力仿佛就能折断。


    “打算减哪里？”


    松懒声线，尾音含笑。


    精准击中顾雪因耳后某块软骨。


    他抬手蹭了下耳尖，扯开帆布包夹层，把传单对折塞进去。


    爆米花桶底的焦糖渣黏着尾音。


    清冷声线显得柔软。


    “发完他们可以早点下班。”


    在精致花园洋房里长大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有着自己奇特又可爱的脑回路。


    让人觉得，似乎可以多纵容一点，也不会养坏。


    不知不觉。


    连那些娇气的小毛病都看顺眼了。


    绿色青蛙玩偶服还在身后五米的距离，新玩偶又闯进视线，顾雪因习惯性伸手去接——传单递到半空，突然变成微信二维码，举着手机的男生耳尖泛红，旁边怂恿他勇敢追爱的好兄弟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以路人的眼光看：


    男生长相还不赖。


    至少可以打八分。


    虽然离配得上顾雪因还差十万八千里，但在人群里也算鹤立鸡群。


    男生并不是帅而自知的海王型，甚至还有点腼腆，他早在影院门口就注意到了顾雪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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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巧合跟着他走到地铁口，再不冲就要分开，彻底错过机会，朋友们都看不下去才把他推了出去。


    男生酝酿半天，终于鼓起勇气，他开口刚说了两个字。


    “你好...”


    顾雪因甚至没看清对方长相，清泠的拒绝已经砸在男生的AJ上。


    “不要。”


    男生攥着手机定在原地，因为紧张而汗湿的头发黏成绺，朋友中有人吹了声口哨，男生又多了点勇气。


    毕竟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仅凭眼缘和感觉就这么动心。


    “我没有恶意，就想和你交个朋友......"


    “我有朋友。”


    顾雪因语气认真。


    拒绝得干脆利落又果断无情。


    想象空间都没给人留下半点。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过往路人都能听见帅哥心破碎成渣的声音。


    男生的长相、气质至少都是系草级别，身高也很出挑。


    顾雪因却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


    答案显而易见。


    悬了整日的荒唐念头突然落地。


    余烬喉结一松。


    男生还没走远。


    “顾雪因——”


    冰橙汁在塑料杯里晃出细响，他嗯了声。


    余烬低头压近。


    “你究竟喜欢什么类型？”


    顾雪因咬扁吸管。


    声线被冰橙汁浸得清冽。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校花告白时，这人也说“不是喜欢的类型”。


    “拒绝人总用这招。”


    余烬声线松懒。


    像冰面浮出碳酸气泡。


    “老套。”


    顾雪因没接话。


    耳尖洇出淡粉。


    冰可乐杯忽然抵住耳尖。


    余烬指腹无意蹭过那抹红，喉结随咬字滚动。


    “不愧是公主。”


    最后两个字被他念得散漫玩味。


    “眼光镶钻了。”


    顾雪因睫毛掀起又垂落。


    声音像浸在橙汁泡沫里。


    很轻地说。


    “你答应过不这么叫我的。”


    团建聚餐却把顾雪因送进校医院事件后，宋嘉延在244宿舍施行了一次秘密实验——


    他把一张A4纸偷偷塞进顾雪因的床垫里，想看看他睡起来能不能感觉到不同。


    结果证明：


    顾雪因比豌豆公主还要公主。


    顾雪因本人对这个称呼似乎没有多讨厌。


    因为宋嘉延和路凛都这么叫了四年。


    唯独余烬不行。


    顾雪因低头盯着鞋尖。


    下唇被冰得泛红。


    “我又不是女生。”


    余烬逗猫似的，赶在公主殿下炸毛前安抚。


    漫不经心敷衍。


    “嗯，不是。”


    幻听再没发作，容易让人产生一种痊愈的错觉。


    余烬想念昨天之前，和过去三年多一样，这样毫无负担地和顾雪因相处。


    他勾着后颈把人拽近，圈出一小片私密空间。


    健康系统怀疑主人要死掉了，狂发警报。


    顾雪因心跳飙升，和贴着他后颈的腕骨脉搏达成某种隐秘的共振。


    低沉松懒的声音落下来。


    “跟兄弟交个底——”


    不止余烬。


    全Z大都好奇顾雪因的理想型。


    “喜欢乖的还是野的？”


    “年下还是姐姐？”


    顾雪因偏头时锁骨在卫衣领口忽隐忽现。


    睫毛轻动，他咬住吸管，含糊地说。


    “...要你管。”


    顾雪因声音像冰橙汁。


    甜软却又带点酸涩的味道。


    轻轻地——


    【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