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斯特雷奇取得了短暂的胜利，正忙着献殷勤巩固自己的成果，这一天风平浪静。


    伊西斯练习礼仪的这段时间里，仆人们也没闲着，又把邸宅里重新清理的焕然一新，尤其是把西侧的房间都清理出来给客人们住。


    府邸西侧的房间很宽敞，之前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受欢迎。路易斯夫人把原来女主人的房间重新清理之后，在伯爵的授意下，将这间很大而且景观不错的房间提供给客人使用。


    “伊西斯，你不要生气好不好？”白天的时候艾希主动找过来，双手捧着她的手，故作可怜地看着她。


    今天她也像伊西斯那样穿了一身裙子，长发披散下来，其中几缕精心编上了小辫子。她在斯特雷奇的注视下欢快地奔跑到伊西斯身边，攀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轻吹着气，“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亲爱的。”


    斯特雷奇看上去没有昨天那样在意，不知在哪里又找回了信心。他瞥过艾希的动作，像一个绅士那样耐心等待着她和伊西斯说完话。


    “感谢您的厚爱。”伊西斯说。


    艾希看起来有些不满意，她昨天和她的哥哥对着干简直像个错觉。对于没有挑起新的战争艾希深感遗憾，她只能牵着伊西斯的手，让伊西斯继续陪她四处逛逛。


    伯爵一早就和公爵出门了，留下孩子们自己在府邸里闲逛。


    “你是不是不喜欢狩猎啊？”艾希拉着伊西斯的手，压低声音，目光还时不时瞥向跟在不远处的斯特雷奇，“好像是因为提到这件事让你不高兴了……真的很抱歉，伊西斯。我确实忘记了淑女们对打猎大多不感兴趣。”


    她又露出了那种纯然天真的神色，很体贴的关心一个不擅长狩猎的贵族小姐。


    伊西斯猜斯特雷奇听得到，他在一个只有伊西斯能看到的角度，对她笑了笑。


    “我真的擅长，放心，艾希小姐。”她温声说，“我并没有生气。”


    “那真是太好了。” 艾希愉快的拉着她逛花园，她们踩的落叶哗哗作响，“听说你的房间里有一个专门喝下午茶的小厅，不邀请我去看看吗？”


    “帮帮我吧，我不想应付你哥哥了。”她的声音混在沙沙的叶子里，含糊不清。


    如果她是笨蛋，大概真会觉得艾希小姐在请求她。如果她是个自作聪明的聪明人，也许会觉得艾希小姐是在威胁她。


    她都不是。


    伊西斯眯了眯眼睛，走出树林后日光有些晃眼。


    “您愿意下午去我房间坐坐吗？我喜欢在那里招待朋友用些下午茶。”伊西斯说道。


    “这……”艾希露出一点为难的表情，“我原本打算和斯特雷奇去挑一挑装备的。”


    “这样吧，”她转身看着斯特雷奇，“既然伊西斯也擅长狩猎，明天我们就一起去猎场好了。你去挑武器的时候，也给我们挑好。”


    “我知道了，艾希小姐。”斯特雷奇彬彬有礼的应下，“那么接下来就让我的妹妹陪您吧，愿您玩得愉快。”


    觉醒仪式之后，斯特雷奇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挺神经质的。


    伊西斯的视线在斯特雷奇和艾希之间移动。她看着斯特雷奇走远了，身边的艾希又猛扯了一下她的手。


    “不要看了。”艾希嘟囔，“我不喜欢他身上的香水味。闻着就感觉心烦……不过他还算识趣。”


    艾希拉着伊西斯走到了花园的墙边，有些遗憾的停住脚步。


    “你们家真的很小。”艾希说，“你不会觉得很无趣吗？不过我听说你不喜欢出门。”


    其实她很希望出去。偷溜出去的时候，在旷野或是猎场中的时候，风吹起自由的灵魂，吹散无穷无尽的、扼住呼吸般的、压抑在精神上的恐惧。


    在家的时候，她时时刻刻要为捍卫自己的灵魂而争斗。这些让她敏锐到可怕的力量在抵御危险的时候也在刺伤自己。但刺痛让人清醒，她清醒着沉溺在致人疯狂的牢笼里，拒绝逃脱。


    但这是一个秘密。


    “也不能说不喜欢。”伊西斯主动牵着艾希的手往回走，笑道，“只是外面实在无趣。不过如果是艾希的话，我很乐意一起出去。”


    她最想要的东西，要在这座邸宅里争夺。


    伊西斯笑的很美，像艺术家们喜欢临摹的石膏像。树影下斑驳的光斑洒在她的脸上，落在她的眼睛里。她的笑很冰冷，一直都带着淡淡的疏离感。但那双眼睛里似乎永远烧着一把熄不灭的火，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辉。


    她和其他人不一样，艾希再次想到。


    怎么会有这样被重重伤害过还能拥有这样强烈生命力的人呢？她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闻到了血的味道。一个重伤的猎物是对猎人的勾引，没有谁会放过这样的猎物。


    她情不自禁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胸膛。


    好想要……好美丽的收藏品。


    她比那些精挑细选的珠宝更美丽。


    “你笑的好敷衍啊，西西。”艾希双手一张，像小孩子一样扑进伊西斯的怀里，“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西西？”


    “别怕，明天狩猎的时候，我会帮你的，不会让你被你哥哥比下去。”艾希甜甜地说。


    伊西斯搂着她，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啊，那就谢谢艾希了。艾希有什么想要的吗？”


    “再笑一下吧。不要敷衍的那种。”


    伊西斯看着她笑了笑。很是明媚的笑容。


    “嗯……也行。”艾希说。


    总觉得她想要的是更不一样的笑。但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她自己也有些不明白。


    但没关系，伊西斯被她牢牢握在手里，她还有很多时间。


    午后悠长的时光中，日光洒落在窗槛上。


    伊西斯按照约定请艾希到自己的房间来用下午茶。


    绵羊为她们摆好茶具，放上点心，乖巧的站在一边。艾希从进来的时候就开始东张西望，对落地窗外一望无际的树林格外有兴趣。


    “你居然喜欢这些吗？”艾希其实有点惊奇。她站在书架面前，看着一排排古籍、行记、一些没听说过的传说故事还有一些一看就和教廷有些关系的著作。


    甚至还有关于北境的神话。艾希的视线在书封上停顿了一下，很快移开视线。


    伊西斯真的很奇怪。如果是寻常的贵族小姐，这里应该放着些王都流行的浪漫故事。如果是伊西斯这样的人……她想了一下，觉得这里应该放着很多关于魔纹的研究书籍。


    “随便放放。”伊西斯轻描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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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地说，“这里还有藏书室，想看的书可以去那边找。”


    “你警惕心真的很重。”艾希说。


    从踏进房间的时候开始，就能察觉出这里的主人并不重视这间小小的宴客厅。


    四处只是摆着必要的家具，勉强能看出来有一点对于银器的偏好，像那些教廷的人。书架上的书看起来也不是她感兴趣的类型，这里似乎毫无生活气息。


    这给人一种难以调和的古怪感。


    为什么要在自己的房间中设置这样一间宴客厅？她完全可以在府中任何一处茶室邀请客人。


    说起来……关于伊西斯的房间里这个小厅的消息，还是斯特雷奇有意无意的讲给她的。


    一开始她只是好奇为什么伊西斯要在房间里改这样一个厅出来，这听起来太奇怪了，她要是请人一起喝下午茶，绝对要在自家挑一个景色最好的地方，现场布置成下午茶地点。


    伊西斯这样的布置，听起来格外没有安全感。但想想她的处境，好像也勉强能理解。


    但这不够。她觉得应该还会有点什么有趣的事儿发生。


    “莫拉娜小姐，您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那个金色卷发的侍女躬身询问伊西斯。


    她看着伊西斯脸色微动，瞳孔微扩，漆黑的颜色侵入紫色的边界，日光中紫色的宝石骤然阴沉下来。这短暂的一秒之后，她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莫拉娜是谁？”艾希故作不经意，实则迫不及待地问。


    就像秃鹫闻到了腐肉那样，急不可耐地扑上去。


    伊西斯将搅拌好的茶推到艾希面前，带着笑意的眼注视着她。她轻轻握上艾希的手腕，就像抓到一个调皮的孩子那样，惩罚性的捏了一下。


    “是我的小名。”她笑吟吟地说，“家里人都爱这么叫我。很奇怪吗？我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只是这样吗？当然不可能是这样。可伊西斯这种态度反而让她感到心痒难耐，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谜底究竟是什么。


    伊西斯究竟想在她面前藏住什么秘密？值得被藏住的秘密，值得让她的哥哥拐弯抹角也想告诉她的秘密，一定是个很有趣的秘密。


    “那我以后就这样叫你好不好，莫拉娜？”艾希愉悦地笑了，她果然从伊西斯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不快。


    其实，她想伊西斯也知道这是斯特雷奇的谋划了。但说到底，斯特雷奇也只是让这件事提前了而已，她迟早会从其他地方知道的。


    “她是谁？”艾希指了指金发侍女。


    “我的侍女，绵羊。”伊西斯说，“你要是有需要的话，也可以找她。”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爱好。”


    有纹章的人都有极度敏锐的五感，艾希觉得伊西斯应该和她一样，闻到了这个名为绵羊的侍女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气息。


    她和斯特雷奇见过面，所以身上沾到了一点特殊的味道。


    “嗯，我很喜欢她。”伊西斯看了绵羊一眼，也许是觉得艾希对这个奇怪的名字感到不解，笑了笑，“她很乖。”


    “好吧。”艾希慢吞吞的说，把接下来的每个字都吐的很清楚，拉出了一点不爽的长音，“其实，我更喜欢你的小名。以后我就叫你莫拉娜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