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作品:《穿成三个纨绔的嫡母

    ◎月下提灯◎


    赵在凌回房后于窗前独自沉思,有如此通情达理的母亲是他之幸同时也深感自身难及,他摊开笔墨一语不发地抄写起论语来。


    这是常青安给他的功课。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1]


    也是他的反省,以此为题


    他正做着功课无心安眠,却见一石子砸于窗边而后接二连三地有小石子滚落于案他捏捏眉心推门而出。


    齐雪竹站在他窗下,一身俏丽绿衣没了那些精致繁复的花样文静素净,她难得安静没有往日那般大胆。


    “我像贵女小姐们了吗?”


    她这么问着,没再接近。


    从窗中透出几缕明亮烛火,星星点点地落下,恍然若梦赵在凌瞧着只觉得不大真切他走上前拉住她无措的手掏出枚玉扳指大小合适正正戴上。


    他垂眸淡淡道:“无需如此善恶爱憎皆为我之私心。”


    齐雪竹握住他修长的手两手交握。


    “是我太勉强了。”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心口位置:“可是我也在你的私心里吗?”


    “在。”


    “古有君子九思而今我视明、听聪、色温、貌恭言忠事敬见义仅思一人。”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而后松开手温声道:“回去吧这裙子太素了下回去铺子里多拿点时兴衣裳。”


    她有些高兴忍不住笑道:“可是我还没有见过你母亲那位夫人。”


    “我母亲不会计较这些。”


    齐雪竹向后退去:“那我下次可以穿大红色来见你吗?”


    赵在凌:“好。”


    次日常青安直接应了亲事就地操办此事两家互换庚帖先行定亲倒也不急着成亲只顺理成章地走走流程也好留些时间再多多相处。


    临行前常青安才见了那姑娘一面英姿飒爽耿直洒脱虽然有些紧张心地倒也不坏反倒是赵在凌一张脸从头红到尾。


    算算日子这次出门散心也有快一月路上便耗费了不少时日京城也是风云涌动六皇子谢淮办了几件漂亮差事倒也不再抗拒朝堂之事。


    回京路上赵渝期期艾艾地揪着帕子眼瞅着离家越来越近她也是越来越忐忑亲眼瞧见当日二哥那事她可是不敢隐瞒了。


    只是母亲好似不喜天潢贵胄。


    赵渝试探道:“母亲您觉得谢淮如何?”


    常青安扶额竟觉得有些头痛。


    她挨近了常青安轻轻揉着穴位


    再不敢说了。


    “其中是非,远胜寻常人家,渝儿,你可想好了?”


    赵渝点点头,伸手虚虚抱住常青安:“母亲,我并非冲动行事。”


    这话是说她不是被逼着,更不是病急乱投医,而是顺从自己的心意。


    “他心意可诚?”


    赵渝扑在她怀里,不敢抬头,常青安只能看见她鬓发间缀着的玛瑙珠钗,她小声说:“诚,且从不为难于我,反倒屡次为我解围。”


    常青安叹了口气:“莫要信他。”


    “我也想请母亲信我。”


    她认真看着常青安:“母亲教我读书明理,从不偏颇于兄长们,兄长们皆有所成,我亦然,只是渝儿不能加官进爵,光耀门楣,但是那些理皆存于心,非是信他,而是信我。”


    她从不祈求谢淮庇护于她,也不为避灾躲祸,她答应嫁给谢淮也只是因着本心,她自然知道宫闱深沉,一旦应下,便是正面对上谢津,但她不再害怕了。


    “正如您这般,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2]。”


    常青安抚了抚她耳旁碎发,心下复杂,唯有赵渝,最让她担忧,赵在泽、赵在凌和赵在洹所学,她都让赵渝去了解,只想着让她见多识广,不困于宅,如今却是要踏入更危险的地方。


    “我只愿你平和顺遂。”


    赵渝笑道:“定然。”


    车驾抵达京城,常青安迈步下车,赵府大门虽宽,却远不及城门,而这京城虽广,亦不如天下辽阔,从外归来,难免觉得几分压抑。


    而今她便要着手孩子们的婚事,什么时候起,他们也要成家了呢?她看着桌上琐碎名帖,有些疑惑,仿佛不久前,他们还是没心没肺的纨绔,她安静地坐了良久,直到晚间歇息,春兰默不作声地扯下一根白发。


    常青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她又不是她,不再年轻。三四十岁的原身保养得当,而今她来此不足三年,竟已生华发。


    先是同赵家的亲事,如今一月已过,下月便要成婚,小事自有春兰执掌操办,大事则由她来决定,倒也出不了错,而后赵在凌的亲事也要一并准备起来,只是因着平州之故,届时只需于京简办一次即可。


    赵府忙忙碌碌,大红布匹扯了无数,红花红绸堆了满库,下人出府置办时也是一脸喜气,王少虞也没再出门,只安心在家中待嫁。


    直到五月七日,宜嫁娶。


    赵府门前红绸飘扬,喜炮沿街燃放,赵在泽再一次身着红袍坐于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赵在凌、赵在洹,更有交好的同僚们,沿街发放喜糖喜钱,毫不吝啬。


    王少虞一身嫁衣,盖着朦胧绣金红纱盖头,怀抱宝瓶,迎入喜轿中。一行人浩浩荡荡


    地回到赵府,赵在凌牵着她迈过阶上马鞍。


    常青安身着繁重服饰,同赵州坐于堂,她看着两人拜下,露出个笑来,感慨万分,赵在泽仍然端着脸,但唇畔的笑意是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的,当日被她泼了一杯冷茶的人,如今也成为正人君子了,更喜结良缘。


    闹哄哄的一日过去,她又于这堂中饮下一盏热茶。


    “母亲。”


    又有多一人唤她母亲。


    她一同免了王少虞的晨昏定省,将这府中中馈交给了王少虞,赵府的大少夫人。


    这事过了,紧接着又得准备着赵在凌的亲事来,只是尚有些时候,并不着急,赵渝也跟着忙前忙后,王少虞并不难相处,对她很好,在府中她也多了一个人说说话。


    “他可是又来找你?”


    赵渝有些羞怯地点点头。


    “于理不合,下次再来,当由我训斥一番。”


    “他就是投了些东西过来,倒也称不上见面。”


    谢淮每每办完差事后,总要送点什么过来,若是兵部差事,便送把小弓来,若是吏部差事,便送个糖人来,倘若是礼部差事,还送了张琴过来。


    他托人送了几次,许是被拒过,便站得远了些,投掷而出,被赵在凌抓了几次,不知从哪找了几个好手,日日围着赵府墙檐巡视起来。


    只是她再也没见过谢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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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局势越发激烈了。


    当皇后娘娘提出赐婚谢津时,谢淮也提出要赐婚,两位皇子瞧上同一人,此事罕见,一时京中议论纷纷,赵渝从即日起,闭门不出。


    赵州难得来寻常青安:“你又是何故顶撞殿下,岂不是让将军府陷于不义?”


    “顶撞?”


    常青安狠狠皱眉:“你是为着三殿下?”


    她看着赵州,眼神锐利。


    赵州却岔开话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殿下又有何不好?”


    “你若是打着什么算盘,且死了这条心。”


    “天下怎有你这样的生母。”


    他甩袖而出,不欢而散。


    常青安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立刻吩咐道:“找个机会,搜查书房。”


    “是。”


    当夜,谢淮再来。


    “咯吱——”


    赵府大门开启,常青安对上他沉沉眼神:“殿下可有空暇?”


    “自然当有。”


    良久的沉默后,常青安开口道:“殿下可曾乘船出游?”


    “昔日于澄心湖上泛舟游玩。”


    “行舟万里,何以掌舟?”


    谢淮:“因由太多,湖广而深,是否迎风,且力如何,更有时辰气象,结冰凝霜,雾气茫茫,恐失方向。”


    “若湖深逆风,犹如此夜,如何?”


    “手执握杆,此向不改


    。”


    “倘若大雾不散,似夜未明,又如何?”


    谢淮笑笑:“执一明灯即可。”


    “敢问殿下欲往何处?”


    谢淮:“敢问夫人又欲往何处。”


    常青安摇头失笑,他确实与谢津不同。


    “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信且爱人,当仁当德,于国为君,知及之,仁能守之。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3]”


    “夫人心有圣贤。”


    他拱手行礼:“犹如明灯,更有星火千盏。”


    “萤火之光,不敢争皓月。”


    常青安眼含深意:“朝生暮死,日月不变,星辰衰颓,此天不堕。”


    “日升月落,此生不见,未免过于寂寥。”


    他负手而立,眼神未有丝毫动摇:“星于北辰,北辰于星,北辰所以然。湖深而广,有如此心,还望夫人允我私心一盏。”


    常青安转头望去,正见身后赵渝提灯而来,月下明灯。


    “你同我母亲说了些什么?”


    赵渝睁大眼,好奇不已。


    谢淮走出门外,接过她手中灯笼。


    “希望夫人能允许我同你一起泛舟罢了。”


    “泛舟?”


    赵渝疑惑不已:“为何要晚间泛舟?”


    “确实不应当。”


    他笑道:“所以我等白日里再来好了。”


    作者有话说:


    [1]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出自《论语》


    [2]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出自《论语》


    [3]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知及之,仁能守之。/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出自《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