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品:《穿成三个纨绔的嫡母

    ◎其言也讱◎


    漳州于灾后缓慢复苏,一切都走上正轨学子们方才入学不过月余尚不能瞧出什么来,常青安完善了招收夫子的要求而后又定下了一月一考校的范围日后成绩登册送往赵府,由她亲自过目,不允许私收贿赂。


    “男女不限德行无亏请做此卷过关即可为夫子。”


    她在漳州停留三日,又草拟一张测试卷不拘来历学识,若能得分九十以上则可聘用为夫子:“以此为例不可复用。”


    用一次便作废,题目不尽相同避免有人钻空子。


    李唤风接过细看只见此卷题型各不相同前三题考校经文,而后竟是算数其后又有农学尤其是最后三大题,皆为问论列举三问。


    “今有一人,年方三十有二,下村佃户,十亩地与邻素有口角一地不均互不相让何解?再过三月邻死刑如何?存银二十两又三钱一屋两室子女三人何以均分?”


    “圣贤有言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1]请举一例阐述见解字八十至二百。”


    “……”


    李唤风笑道:“夫人才思敏捷不拘礼教。”


    “礼教出文仁德发心由文见心可为夫子。”


    “是极。”


    他若有所思当即提笔也写下一份测卷常青安逐字逐句看去正是仿照她卷中深意涵盖各方面所出之题换汤不换药。


    她微微颔首:“亦可。”


    停留几日一行人离开漳州去往更远的平州路越发地不好走崎岖难行更有低洼处马车颠簸不已土路之上砂石飞扬尘迷人眼。


    常青安心下叹息要想富先修路自古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只是官道修路兹事体大眼下不是赵府能动的。


    权势一道不与理说。


    赵在凌并未如何隐瞒行踪光明正大地向着平州行去沿路便有人瞧见急急写下信件信鸽飞往平州。


    “这么快就要到了?!”


    齐雪竹一把挥开堆积的事务连忙奔入房中:“这条裙子怎么样?听说是京城时下正流行的还是这个更好呢?”


    “金簪不好夫人喜欢素簪把这些钗环都拿开。”


    “……”


    她翻箱倒柜半晌才勉强挑出一条青葱绿色的裙子又戴上一只素色琉璃簪挽起发髻像个端庄小姐了。


    齐雪竹走来走去蹙着眉沉思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听闻夫人喜书文小姐不妨带一书册。”


    “正该如此。”


    她又于桌案上翻找杂七杂八的各种游记话本倒是


    多,唯有一二礼记塞到角落处,还是赵在凌来的那几日新买的,也没看过几章,瓦林堂事务又多,也无暇再看,便是去往学堂已是抽空。


    “我正不通礼数,当仔细瞧瞧。”


    她临时抱佛脚地翻开来细看,密密麻麻的字扎堆于一处。


    “若夫,坐如尸,立如齐。礼从宜,使从俗。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礼,不妄说人,不辞费。礼,不逾节,不侵侮,不好狎。修身践言,谓之善行。行修言道,礼之质也。礼闻取于人,不闻取人。礼闻来学,不闻往教。[2]”


    齐雪竹狠狠皱眉,有些咬牙切齿:“恁多规矩。”


    她将书册随手丢开,自暴自弃地趴在桌子上,幽怨地看着那书脊半晌,又认命地爬起来,重新捞回那本书,耐着性子看下去。


    只是每每看个几段便觉得头昏眼花,她不禁自语道:“我若强抢,可行否?”


    丫鬟:“自然可行。”


    她长叹一声:“不行的。”


    常青安抵达平州那日,不知是否是错觉,只觉得路上的人皆暗暗向她瞧来,鬼鬼祟祟,十分可疑,待她瞧去,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


    她心下疑虑,但赵在凌心里门清,他脸上臊得慌,重重咳嗽一声,横了几人一眼,那些人母亲不认识,但他认识,正是瓦林堂的几位小辈,居然混在人群里,偷偷打量。


    赵渝眼珠子转了转,悄悄凑近了赵在凌,语出惊人:“二哥,你不会是始乱终弃了吧?若是让母亲知道了,定然会打断你的腿。”


    赵在凌低声道:“胡说!”


    张家家主张原前来相迎,带着她们去往平州学堂选址所在,正位于一山脚下,山清水秀,匠人正铺平台阶,两旁更修建有小亭子,若是登临山巅,更有云蒸霞蔚,开阔悠远。


    常青安:“风景怡人,可安宁进学。”


    “夫人满意便好。”


    他指着毗邻的一块平整土地:“此地为校场,以习武艺。我平州子弟,自有一番拳脚仗义。”


    言语之间不乏自傲,不重文轻武。民风如此,不必妄自菲薄。


    常青安更不会勉强,山水有道,不困于井。


    当夜,她同赵在凌、张原商议平州一事。


    “半日习文,半日习武,所习皆随心意。”


    “行文重德,于平州先学礼义。”


    “……”


    文绉绉的圣人言恐怕平州学子不能很好地铭记于心,平州不同于漳州,漳州朴实,向往四书五经,科举朝廷,而平州更重义气,颇有江湖侠气,不若先礼后德。


    “另加一门,律法。”


    她特地指出:“计入考校。行侠仗义是不错,却


    也分形式,动手前当明晓所行后果,不可糊涂而为。


    知律而慎,不可轻率。


    张原应声答道:“便依夫人言。


    “可增一服饰,染成花色,如同树叶,混迹林中,以此山为校场,锻炼武能。


    赵在凌:“双方分为两营,互为比较。


    “可。


    “……


    她定下基本方向,一方面保证了平州本地的习惯,一方面加进文理之说,尽力兼顾,平州倒也不是排斥学堂,只是随性惯了,不喜规矩,但若要做官,却须得通文,于是也只能捏着鼻子努力学。


    当官,也要讲究怎么当,当怎样的官。


    常青安能做的,只是打好基础,正一正理。


    所幸平州并不如何轻视女子,倒是不必同漳州那般特别规定,平州只是以力为尊,不分男女。


    张原收好册子退下,继续筹划学堂,次日,他更是派了年轻子侄来,愿带她们游览一番,心思转地极快。


    常青安失笑,只消不起坏心,倒也无伤大雅。


    她好言退拒了,由赵在凌带着四下走动。春兰已经送了厚礼和拜帖递给瓦林堂,平州一事,常青安欲要亲自道谢。


    齐雪竹看了不下十次拜帖,有些局促地问道:“爹,我这样文雅吗?


    “我丫头自然是再漂亮不过。


    “不是漂亮,是规矩!


    齐恒:“何必守那规矩。


    齐雪竹气急败坏地走来走去,不住地拉拉裙角,摸摸头发,担忧仪容。


    当夜,赵在凌也在房中踱步,要不要先去一趟瓦林堂呢?


    可是去了又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过去,夜深人静,还是罢了。


    次日,常青安来到瓦林堂。


    还是熟悉的大堂,熟悉的人,赵在凌挨着常青安坐下,一脸严肃。


    齐恒拱了拱手:“见过夫人。


    “无须多礼,见过堂主。


    常青安含笑道:“此来所谓道谢,多谢堂主照顾在凌,更谢当日搜寻,青安感激不尽。


    “此为应有之义,不必言谢。


    齐恒看了看赵在凌:“另有一事,恕我直言,想同夫人就此商议。


    赵在凌顿感不妙,他若有所觉地望向侧边,果然瞧见一只绿色绣鞋,正于墙边磨磨蹭蹭,裙摆飘摇。


    此时齐恒已然开口道:“便是小女同贵府二公子的亲事。


    常青安怔然,这事她尚且不知道,赵在凌也没提,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了眼赵在凌,赵在泽不大自在地咳了咳,坐立不安。


    赵渝眨眨眼,探了探头看向侧门,隐隐可见一姑娘。


    常青安:“堂主但说无妨。


    “我堂


    弟兄甚多,人手过百,且平州乃祖籍,去往京城颇有不便,若行昏礼,可否在平州安置?也可去往京城再行一次。


    常青安温和而不失礼节地说道:“此事且待我细想一番,还望堂主勿怪。


    “事关小辈,难免得多多考虑,夫人想好了再遣人来告即可。


    几人客气地说完后,常青安带着赵在凌立刻回到客栈,脸色微沉。


    “母亲!且容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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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在凌这才上前来,面上发红,细细说了一番其中内情。他是真没想到齐堂主如此耿直,办事也太过利索了,这,这也太紧迫了,怪难为情的。


    常青安蹙眉:“那你心意如何?


    赵在凌默了默,他垂下眼去,俊脸越发地红了。


    “何故如此扭捏,心意真情,如何摇摆?


    眼见常青安大有训斥之意,赵在凌这才咬牙道:“我自然亦是诚心诚意。


    “那因何不说?


    话既说出口,便覆水难收,赵在凌破罐子破摔般红着脸说:“万一辜负,岂非两相怨憎?


    常青安沉吟片刻,平州之事尚也没多久,想必两个孩子还没到立时成亲的地步,但情意看来是有的,她也不必回绝。


    赵在凌看了看她,忽然跪下来,他低着头,攥紧手,看着那垂下的衣角。


    “此事在我,优柔寡断,非君子所为,辜负母亲教导,请母亲责罚。他顿了顿,又说:“她行事直率,堂主皆是性情中人,虽不通礼数,待人真诚仗义,未有恶行,若让母亲为难,明日在凌当登门致歉。


    这下她哪里还不明白,着急忙慌地辩解,明眼人都能瞧出来是为了什么,他心有顾忌,却非凉薄之人,没有说也是因着怕常青安不喜,可她分明也不是一个迂腐的母亲。


    常青安叹息一声:“你却是将我置于何地,我又何曾看重过门第家世,不过皆随你们心意。


    这话说得他越发羞愧:“母亲心怀宽广,是在凌不识,愚钝狭隘。


    “情之一字,尽皆如此,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3],起来吧。


    但他没有起身,反而低声问道:“便是匪徒也行吗?


    “……


    难怪他如此小心谨慎,却不单单是江湖游侠,更是占山霸主,以他的聪慧,早已隐隐有所猜测,是故沉吟至今,只是没等他想个法子,就这么被轻易戳穿了。


    “现下可仍是匪徒?


    “非也,正经营生,未横行霸道,欺压百姓。


    常青安:“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己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4]今非匪徒,未引动乱,有何不可?


    赵在凌看她面色从容,眼神淡淡


    ,未有厌恶之色,他稍稍放心,又问道:“母亲,若是反贼呢?”


    “其他隐瞒,一并说来。”


    赵在凌摇头:“再没有了。”


    “可有证据?”


    “并无。”


    “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又曰仁者,其言也讱[5]。你言可讱?”


    赵在凌答不上来,这只是他的猜测,但既出此言,则已被传言所动,常青安也不是认死理的人,多做些准备确实可行,只是不想赵在凌思虑过甚,她问道:“若真为反贼,你又当如何?”


    常青安指尖轻点于桌案,说:“邦有道,为利而反,杀之。”


    作者有话说:


    [1]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出自《论语》


    [2]若夫,坐如尸,立如齐。礼从宜,使从俗。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礼,不妄说人,不辞费。礼,不逾节,不侵侮,不好狎。修身践言,谓之善行。行修言道,礼之质也。礼闻取于人,不闻取人。礼闻来学,不闻往教。——出自《礼记》


    [3]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出自《论语》


    [4]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己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出自《论语》


    [5]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仁者,其言也讱——出自《论语》感谢在2023-01-1312:30:34~2023-01-1420:2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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