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出师未捷

作品:《大唐小甜铺

    晨光拨开雨云时,崔棠正蹲在溪石旁洗野荠菜。


    十二岁的身体轻盈得像片云,水波晃着双垂髻的倒影,原身记忆里最后的画面忽然闯进她的脑海——


    病榻上的小崔棠攥着阿爷雕的木雀,听着双亲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阿耶冒雨上山采药,回来时浑身滚烫仍笑着说:“等开春,阿耶给你打张新木榻..……”


    崔棠掬水抹了把脸,溪水的涩味在舌尖打了个转。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虽然不知为何会穿越到原身一家身上,但她定会带着他们的份好好活下去!


    “棠儿快来!”贺梅娘举着半破竹篓从林间钻出,鬓角还粘着蛛网,“你阿耶逮着几只肥山雀!”


    崔弘正抡斧修葺破屋,闻言手一抖,新补的茅草“哗啦”又塌了半边。他挠着乱糟糟的发髻嘿嘿笑:“就是火候过了...…”


    “就来了!”崔棠抄起荠菜往回跑。


    日头攀上树梢时,三人围坐啃着焦黑的雀肉。


    崔棠被柴烟呛得直咳:“我看那林子里不少果子,不如下午摘野果换钱?”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赚钱!


    “我记得西坡有片野蔗林!”贺梅娘突然拍腿,“仿佛见过货郎收青蔗,三文一捆......”


    “这价也太贱了些,五十文得砍多久啊……”崔弘有些惆怅。


    不过说归说,青蔗还是得砍。


    林间腐叶窸窣,崔棠拨开藤蔓,一颗野果“啪嗒”砸在额间。


    “什么东西?”她捻碎鲜红果子,抹到唇上:“阿娘瞧这颜色,做胭脂可能值五十文?”


    “五十文买你这花脸猫?”贺梅娘笑着扯过一旁的野蔗。


    青皮杆子“咔嚓”折断,乳白汁水溅上崔棠挂着的玉槐花,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发烫。


    崔弘抡柴刀砍向枯藤叮嘱:“小心脚下……”


    刀锋忽地顿住——怪了,泥地里这半枚靴痕,云纹底子不像是村里人的式样。


    今日时辰不早,午后崔弘带着柴火去县里换米粮,崔棠和贺梅娘因脚力有限赶不及,只得来乡里草市试试。


    说是市集,其实只是乡里的草市,隔日设些小摊,若要真的赶集还得去县里。


    崔棠兜着野果刚想吆喝,却看见崔宝大摇大摆地走到面前。


    这崔宝是崔氏长房的小孙子,光看这身形就知道在家中备受宠爱。


    小胖子啃着蒸饼嗤笑:“流民娘子卖烂果哟!”


    小小幼童有什么是非观,不过都是大人教的罢了。原身常被这小侄子嘲笑,虽然崔棠不欲与他多辩,但好歹也要出口气。


    “哟!”她捏起颗红果子,“宝哥儿衣襟沾的饼渣,莫不是偷吃了祭祖的供品?”


    崔棠指尖轻点对方胸口,朱红汁液在锦缎上洇出个“偷”字。


    崔宝噎得涨红脸,显然没想到崔棠还会反击,被奶娘拽着落荒而逃。


    贺梅娘憋笑憋得肩头直颤:“你这丫头嘴利得……”忽又蹙起远山眉,“那长房素来锱铢必较,这般当众落宝哥儿脸面......”


    “阿娘当咱们还是原先那样吗?”


    崔棠才不在乎长房怎么想,人善被人欺。


    “既然换了芯子,迟早要让他们知晓我们的厉害!”她将竹篮往青石上一墩,野果“咕噜噜”滚出几颗。


    恰有风拂过,卷着她茜色襦裙扬起又落下,不似江南女子倒显出几分胡女的飒爽。


    青石板哒哒作响,忽有个身着霜色道袍的少年驻足。


    少年捻起粒红果对光照,日光透过薄皮映出经络,竟似玛瑙琢的菩提子。


    “小娘子这果子,怎么卖?”


    崔棠内心激动,面上却笑盈盈:“郎君慧眼,这果子可不易得。”


    她边说边竖起三根手指道:“三……六文钱一篮,童叟无欺。”这价格是比着隔壁卖野菌的阿婆,还翻了倍。


    少年广袖忽地一抖:“这两篮我都要了!”说着抛来串榆钱,“不用找了!”


    贺梅娘数钱的手一颤——足足十五文,够换小半石糙米!


    她正要道谢,却见崔棠按住篮沿:“郎君这果子可够用?”


    崔棠一看这少年表现就知价卖贱了,有心想补救。


    少年眉峰微挑:“小娘子若再得此果,可往县里云来客栈寻我。”


    待他离去,崔棠捏着粒落在地上的野果,指甲掐进果肉里渗出紫红汁液:“早知报它十文一篮。”


    她气得抬脚踢飞块石子,惊得路过的灰驴“啊呃”直叫。


    贺梅娘蹲身整理粗麻盖布,鬓角碎发被汗水黏在颊边:“棠儿看——”


    她拎起截野蔗“咔嚓”折断,“这蜜水似的浆子,早晚能寻着识货的。”蔗汁顺着她指节滴入泥地,竟招来几只黄蜂围着打转。


    “小娘子新来的?”


    斜对角卖菘菜的老妪晃着豁牙笑,腕间褪色的绞丝银镯“叮当”响:“这青柘杆子啊——”


    她竖起三根枯枝似的手指道:“一文钱能换三捆,喂猪都嫌费刀工!”


    比印象中的价格竟低了三成!


    崔棠忽地起身拎过蔗捆:“阿婆您尝尝!”她利落地削去硬皮,“这芯子甜过崖蜜......”


    “咳!”


    老妪吐出口嚼了一半的果核,“甜顶屁用?州里胡商熬糖都用波斯石蜜,谁耐烦榨这破杆子?”


    近旁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闻言附和:“确实如此。前回某去州里还听闻胡商抱怨,说江南蔗粗劣,十斤柘浆难出一两糖。”


    崔棠讪讪地缩回手。


    日渐西沉,崔棠数着钱囊里十五枚铜钱发呆。野蔗捆一根没少,蔫头耷脑地活像群挨了训的小童。


    对面老妪挎起篮子冲她们嚷:“收摊嘞——再晚可要喂野狗喽!”


    崔棠忽地冒出个想法,她扯住母亲的衣袖:“既然糖比甘蔗贵,不如我们试试熬糖?”


    贺梅娘一向相信女儿的判断,自是无有不应的。


    崔弘踹开篱笆门时,母女俩已做起了晚食。


    “二十斤柴换得半升稗子米!”


    竹扁担“咔嚓”裂成两截,他歪斜着把一小袋米往灶台一撂,粗麻布衫左肩豁了口,血渍已凝成黑痂。


    “才两文钱!”他抓起水瓢猛灌,喉结滚动似磨刀石,“刘二愣那杀才,非说这松材是柳枝——”


    贺梅娘蹲下身替他脱草鞋,倒吸口凉气——脚底板的水泡磨破了,黄脓黏着碎树皮。


    “这活计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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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梅娘摔飞了草鞋,惊得野猫“嗷呜”窜走,她气道:“你当自己是铁打的?”


    “好个摔盆打碗的架势!”门外忽传来周娘子的笑骂。


    “梅娘啊,我平日里还以为你顶温柔小意呢!”她挎着竹篮进来,身后王仁肩扛半扇旧门板,“不成想也跟我一样。”


    崔弘忙掩住脚伤:“仁弟怎得空来……”


    “清早刚回来就听我家娘子说你这屋子垮了,”王仁撂下门板,震起层浮灰。


    “正好家里有块门板给你们修屋子用。”


    他屈指敲了敲新修的窗棂略显惊讶:“这燕尾榫咬得比老把式还牢,一日少说三十文!”


    王仁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明日要去乡里富户张员外家做工,他家起新房,日供两餐,日结十五文。”


    “弘五哥不如与我同去?”他问道。


    周娘子掀开篮布,粟米炊饼混着酱菜香飘出:“棠娘快趁热!”又冲贺梅娘挤眼,“你家郎君这手艺,窝在村里劈柴,真真是明珠落粪坑!”


    贺梅娘还未说什么,周娘子拉着她走到一旁悄声说道:“你别又跟我说什么要给崔家长房做帮工,帮到今日给过一个铜板没有?”


    她朝崔棠努了努嘴:“你家棠娘眼瞅要及笄,总得攒些胭脂钱......”


    “阿耶你明儿就跟王阿叔去,你雕的木雀儿那么好看准能行!”崔棠雀跃起来,听闻日结十五文恨不得自己去。


    崔弘本就没有原身那般不知变通,与那劳什子长房族人也无甚感情,自然连连说好。


    待二人离去,崔棠才道:“阿耶,我记得崔五郎会些木工。”


    崔弘点头道:“崔家这一支祖上还是木匠哩,崔五郎喜欢做些小玩意,派不上用场的……”他话锋一转,“但我年轻时干过泥瓦工、木工,这古代房子应该差不离吧!”


    毕竟是十几岁就在工地上混到自己做小老板的人,加上这幅年轻的身体,崔弘对挣钱充满希望。


    贺梅娘当机立断:“少说多做,别露破绽,顺便看看有什么其他赚钱路子。”


    崔棠神秘兮兮摸出钱袋:“今日卖野果挣了三十文!”说着又垮下脸,“偏那野蔗无人问津,白费力气搬来搬去。”


    暮色渐浓,崔弘抡着石锤修灶台,火星子“噼啪”溅在陶罐边。野蔗渣在陶罐里熬成黑浆,咕嘟泛着酸苦气。


    贺梅娘搅着黑糊糖浆叹气:“要是有台榨汁机......”


    “阿娘慎言!”崔棠突然压低嗓门,“隔壁周婶耳朵比猫还灵......”


    “要是有柠檬...…再不济小苏打......”贺梅娘小声嘀咕。


    崔棠用豁口木勺尝味舀起半勺吹了吹,舌尖刚沾点边就蹦起来,“噗”地喷了崔弘满背:“又涩又苦!”


    贺梅娘却举着陶罐对月细瞧,罐底晶粒泛着诡异的青光:“你们瞧这星星点点的......”


    话音未落,玉槐花坠突然烫得崔棠一激灵。


    “多试几回总能成的,”她安慰母亲,“山上那么多野蔗呢!”


    这夜更漏滴到子时,崔棠被屋顶茅草的轻响惊醒。


    窗棂月影里,半角暗纹锦袍一闪而过,院里老槐树忽地簌簌作响,血腥气混着沉水香飘进破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