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药宗的日子很清闲，跟待在魔宫差不多，但比在魔宫更好玩。


    谢闻寒每天会出门一次，去看李丹参的炼丹进度，其余时间，就在屋子里教江岁修行、法术，以及练剑。


    有谢闻寒带着，江岁总算是掌握了一点修炼的小技巧，勉强学会了几个基础法术，还会舞两下剑。


    谢闻寒的身体应当是还没恢复，他每晚都会陷入沉睡，江岁有时会担心，然后谢闻寒就会跟他做点少儿不宜的事，完了就让江岁吸收。


    江岁累得头晕目眩，满脸潮红，还要静下心来运转功法，整个痛苦不堪，好比跟恋人大战五百回合后，马上被无良老板叫起来加班。江岁痛定思痛，决定以后再也不在晚上问谢闻寒身体是不是不行了。


    随着李丹参炼丹的进度，谢闻寒外出的时间逐渐变长，江岁无聊就在药宗闲逛。


    谢闻寒的神识覆盖整个药宗，不用担心安全。


    江岁转着转着，转到药宗学堂，他正在修行初阶，很多一知半解的东西，正好听听课，系统性学习一番。


    药宗待他们像是待祖宗，见江岁想旁听，立马客客气气地把人迎接了进去。


    授课的老师是个长着长长黑胡子的年轻老爷子，修仙人士在金丹期后，可随心改变外貌，这个老师就保留了一张十分年轻细腻的脸。


    他摸着胡子，给刚入门不久的小弟子们讲灵气运转与功法基础理解。


    江岁听了会，刚开始还挺有意思，但里面的术语着实深奥，像是加密版本的文言文，跳出来的全是压缩词包，江岁听到后面只剩头晕脑胀，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瞌睡。


    恍恍惚惚里，他忽然闻见一股凉凉的冰雪的味道，其间夹着若有若无的淡淡青草味，是一种江岁很熟悉的味道。


    老师讲课的声音在这时停下，四周安静下来，接着，属于谢闻寒的威压陡然降临，压迫感十足的笼罩在上空。


    江岁顿时清醒，睁开眼。


    他看见一个穿着白衣的纤瘦小少年，蒙在毛茸茸兜帽里的小脸只有巴掌大，一双圆润明亮的杏眼，看着稚嫩又清爽可爱。


    他慌张地举起双手，投降道：“魔尊大人不要生气，我只是来找江岁玩的！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仙尊不知道！”


    谢闻寒的威压盘旋在上方，学堂里的年轻弟子们修为尚浅，根本抵挡不住，个个脸色刷白，年纪小的甚至昏迷倒地。


    白衣少年马上说：“真的，我只是来找江岁玩的，拜托你，让我跟江岁一起玩。”


    江岁也想跟这个少年聊聊，他肯定认识上辈子的自己。


    “谢闻寒。”江岁开口。


    谢闻寒的威压停了停，像是在无奈，最终还是散去了。


    学堂老师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急忙叫人把昏迷的弟子带走医治，同时不停用余光偷瞄江岁和少年，很是勉强地说：“那我们就……继续讲课？”


    江岁继续坐在学堂里，并邀请少年坐在他旁边。


    他还不确定这个少年是敌是友，有什么目的，当然要在人多的地方跟他聊天。


    “我叫稚真。”少年双眼明亮地看着江岁，“你肯定不记得我了，但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好。”


    江岁问道：“我们以前……很熟吗？”


    稚真道：“你以前救我一命，是你把我从阴山秘境里带出来的，那时我还是一只刚刚能化形的藤蔓妖。”


    江岁：“阴山秘境？”


    稚真点了点头：“你跟还是大师兄的魔尊，闯入了秘境，不仅破开了阴山八景幻境，还取走了回魄珠。”


    说起这个事，稚真兴致勃勃：“取珠子的时候，整个秘境濒临崩溃，秘境之灵震怒，启动了八景幻境，能瞬间把人的魂魄拉入地狱幻景，一辈子也不能出，除非口含回魄珠。”


    “我那时变成一支藤蔓，藏在角落里，没被幻境波及。我当时非常着急，因为回魄珠只有一个，但你跟大师兄有两个，我以为你们会死掉一个。但你真的聪明又厉害，你含着回魄珠，咬住了大师兄的嘴巴，然后你们俩就这样嘴贴着嘴，各自咬着一半的回魄珠，最后你们还携手打碎了秘境之灵。”


    “回魄珠能恢复人的五感六识，大师兄就是这样，拥有了感情和五感。接着你们就带着我，到处游山玩水，我们一起挖野草，吃野果，当有烤那些可可爱爱的小动物尸体。你总问大师兄是什么味道，大师兄总说没有味道，可我们是一起吃的，我跟你都能尝出来味道，为什么大师兄就不行呢？于是你猜测，是不是因为少了步骤。”


    江岁感觉离谱，说道：“不会是要接吻才能尝出来味道吧……”


    稚真点头：“你当时的确是这么猜的，然后你们就开始了不停地亲嘴。”


    江岁：“……”


    不会吧，他能干得出来这种事情吗？


    想起谢闻寒那张脸，江岁平静地扣紧脚趾，好吧，他的确干得出来，但是……


    “其实是谢闻寒骗我的吧，他味觉其实已经恢复了。”


    “你后面的确是这样骂他来着……”稚真道，“不过你也没骂多久，因为你们之后就分开了。大师兄回了天山剑宗，你回了魔界。我是藤蔓妖，你说我太弱了，带着会拖你后腿，于是把我留给了大师兄，结果我阴差阳错被仙尊发现了，最后成了仙尊的弟子。”


    稚真垂下浓密的睫毛：“我知道，你把我留在仙门，是怕自己在魔界保护不了我……三界都说你被天雷劈傻了，功力倒退，连基本的术法阵法都不会了，所以魔族一直想趁机杀了你。你要回魔界大杀四方，清理门户，当然不能带着我。”


    江岁听得有些怔楞：“我那个时候，这么厉害吗？”


    稚真天真地一笑：“你当然厉害了，上辈子的你天生魔体，普通武器和阵法根本伤不了你，只要你能控制魔气，你随便挥挥衣袖，都能在魔界横着走。”


    江岁：“……”


    躺赢是吧。


    他问道：“那我最后，是怎么死的？”


    稚真看着江岁，轻声说：“你不是死了，你是回家了。”


    江岁猛地愣住。


    稚真继续说：“那时候，你是这样跟我和大师兄说的。”


    可江岁并没有回家，他失去了所有上次穿越的记忆，重新在这个世界里苏醒了。


    江岁问道：“我死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稚真低着睫毛，轻声说：“你跟大师兄分开后，总是在半夜翻墙进天山剑宗，找大师兄玩。仙尊其实是知道的，但没有干涉，直到……与魔族左护法恋爱的纪无逐弑父杀母，堕入魔道，宗门震惊，于是曾经与你待在一起过的大师兄，也被宗门拉出来审判。”


    “他们说，魔族是邪门妖道，与魔族人厮混，会在不知不觉里被种下心魔，从而堕入魔道。纪无逐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而大师兄，会是第二个。”


    “大师兄天生剑骨，本应是宗门无情道剑修第一人，却在与魔头墨桑接触后，性情大变，甚至拥有了五感六识，破了无情道，是已有入魔征兆，必须要大师兄堕入魔道之前，诛灭。”


    再后面的事，江岁就知道了。


    他替谢闻寒死了，于是谢闻寒一念入魔，成了魔尊，好似与那个大师兄会堕入魔道的预言一模一样。


    江岁捋完往事，问了另一个问题：“三大宗门的至宝到底是什么？”


    稚真摇头：“我不能说，没人能说。”


    江岁立马想到了天道，无我寺的和尚说过一句“天道注定”，三大宗门的至宝，与天道有关，谢闻寒要干的事，也是与天道斗。


    那他上辈子死了却没有回家，也与天道有关吗？


    *


    傍晚，江岁与稚真一块逛起了夜市。


    药宗与天机门位置相邻，两个宗门一个管药品，一个管武器道具，都是仙门必备品，因此，在两宗中间的位置，建起了一座用以交易买卖的人间城。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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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岁与稚真没下山进城，是药宗找人，直接搬了半条夜市上山，让江岁和稚真逛。因为太过冷清，所以药宗还安排了弟子一起参加。


    大家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后面见江岁与稚真态度放松，完全不在乎周围人，也逐渐放松下来，开开心心逛起了街。


    “终于能跟你一块逛街了。”稚真举着一串糖葫芦，表情感伤，“好想吃你说的那个正宗烧烤啊。”


    江岁道：“这个很简单的啊，你想吃，我们现在就能烤。”


    顺便还能带回去给谢闻寒尝尝，江岁心里蠢蠢欲动，抬眼看向四周，搜寻能借用的工具和食材。


    “好啊好啊。”稚真开心道，“还有火锅！”


    江岁兴致逐渐高昂：“那就一块弄，我们再搞点酒来喝……药宗的酒，应该很养生吧。”


    两人一拍即合，说干就干，很快就搞出了烧烤架子和一口热辣滚烫的火锅。


    食材都是从药宗田里新鲜挖出来的，要么带着充沛的灵力，要么带着温和的药力，非常的滋补。


    “谁说烧烤不健康了，这烧烤可太棒了！”江岁举着一根灵鸡提灯，发出感叹。


    稚真举着一串烤鸡肉，跟着欢呼：“太棒了！火锅也好棒！”


    他望着红彤彤的锅底，嘴唇已经被辣得微微发红，也许是辣的，眼睛里一层泪光。


    “火锅原来这么辣啊……”稚真扇着火辣辣的嘴部，“我感觉有点晕。”


    “你这是缺氧了，喝点水。”江岁给他倒了杯花茶，“原来你不能吃辣，下次我们弄鸳鸯锅。”


    稚真问道：“鸳鸯锅？用鸳鸯炖汤做成的锅底吗？”


    江岁给逗笑了，解释了什么叫鸳鸯锅。


    “那我番茄和菌汤的都要试一次，这样就还要吃两次火锅！”稚真双眼发亮，他猛地喝光一杯酒，把杯子往桌上啪嗒一放，看着江岁。


    “江岁，你回魔界以后，不要到处乱跑了，好好……”


    “稚真。”清冷低沉的声音忽然凌空落下，好似风雪骤临，威压淡薄但冷意十足，无情打断了稚真的话。


    江岁抬头，看见了敛光仙尊的虚影，非常淡，半透明状，只存在了一秒便化作光点散开。


    “你还不回来？”敛光仙尊嗓音清清冷冷，如同无欲无求的高冷仙人。


    稚真仰起头，小声说：“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去……”


    敛光仙尊并未给他马上的时间，一片光点盘旋而下，包裹住稚真，他的身影开始发光，变得虚幻，随时会消失在原地。


    稚真看着江岁，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但不等声音传出，他的身影便彻底消失了。


    江岁对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喊道：“稚真，下次再来找我玩啊。”


    没有回应。


    谢闻寒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江岁背后，见到他，周围的药宗弟子们刷拉拉退了个干净，剩下惊疑不定的小摊卖家们，左右看了看，也跟着跑了。


    江岁拉着谢闻寒坐下：“我跟你以前一起吃过火锅和烧烤吗？”


    稚真后来被敛光仙尊收为弟子，整天修炼，很少能见到江岁跟谢闻寒，也不知道他俩有没有一起吃过这些。


    谢闻寒嗯了一声，没有多说细节，被江岁追问，就岔开了话题：“丹炼好了，明日我们启程离开。”


    江岁问道：“回魔界吗？”


    谢闻寒捏着江岁的后颈：“带你去看海。”


    江岁顿时有了兴趣，他以前是个没见过海的内陆人，对大海充满了向往：“真的吗？”


    谢闻寒：“嗯。”


    “那我们快吃饭，吃完早点睡。”江岁拿了新的碗筷，递给谢闻寒。


    但谢闻寒几乎没怎么吃这些东西，他虽然恢复了味觉，但似乎并没有食欲这种东西。在某些方面，他清心寡欲得像个和尚。


    江岁看着热腾腾的锅，问道：“我，你，还有稚真，我们以前，是关系很好的同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