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K

作品:《不驯

    夏日夜晚,伴着蝉鸣,重温了一遍《寻梦环游记》,惊喜发现即便不用看字幕,也能毫无压力地看完英文原版。


    第一次接触死亡的我,父亲因债务跳楼自杀,留下一具全尸。那时我刚刚记事,只知道爸爸死了,但死这件事并没有在我心目中占据多大的分量。我每天照常吃喝玩乐,讨厌上学。


    爸爸出殡那天我还在和小伙伴玩捉迷藏,躲在角落才发现妈妈在嚎啕大哭。看到妈妈哭,我才跟着难过,并不是因为爸爸的死去。


    如今回想起来,孩童时代没心没肺,不懂死亡,并不将这件事转化成悲伤。


    如果换一种看法,面对死亡,庆祝死亡,调侃死亡,接近死亡,将死亡看成人生的一项终极游戏闯关。


    或许,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


    ——《来自汤汤分享的歌曲》


    *


    两个多月的暑期生活转瞬即逝,汤之念又跟一只迁徙的小蜗牛似的,背着行囊返回恒誉市。现在她乘坐各种交通工具已经是熟门熟路,不需要用什么导航,闭着眼睛也把恒誉市给摸熟了。


    回想一年前的今天,汤之念初来乍到,看着恒誉市这片天,总觉得充满了未知的神秘。


    除去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这个城市也有充满烟火气息的市井角落。这里有开几百万豪车的人,也有骑普通自行车的人。这个城市包罗万象,每个人行色匆匆,或为了生活,或为了梦想,或为了迷茫。


    实则,天也是那片天。


    她也还是那个她。


    一个人的心态往往决定了事物的角度不同。


    开学一段时间,恒誉市的秋老虎似带着咆哮般来袭,一直到国庆前夕,正式降温。降温往往伴随着降雨,一场秋雨一场寒,老旧泛黄的树叶被一夜狂风和暴雨打落,一夜睡醒,不止是冷空气,还有一地狼藉。


    盛夏过去,寒冬即将来临。


    本学期汤之念换了一个小组,仍和周晓瑶同组,她的同桌已经不是靳于砷了。


    拿到名校offer的靳于砷很明确不会再来学校上课,他不像谢彭越那样留在学校里,乐队和话剧都不是他感兴趣的事。


    这段时间靳于砷只安心地陪着靳老爷子。


    恒誉国际还是那个恒誉国际,可汤之念却觉得


    这里莫名清冷了许多,可能是没了叽叽喳喳总是爱热闹的谢彭越,又或许是没有靳于砷总是三不五时地使唤她当跑腿小妹,就连周晓瑶看起来也沉寂了许多。


    如此一来,汤之念倒也能够安心下来好好学习。


    汤之念在日常学习和交流中,基本上都可以毫无压力地用英语进行。不用再疯狂地每日学习英语之后,她决定再利用课余的时间学另外一门外语。


    在恒誉国际,除了选择英语作为第二语言学习外,还有德语、法语、西班牙语、日语等可以让学生选择的语言。


    汤之念选择了日语,是因为日语相对来说简单。或许还有另一半的原因是受新同桌的影响。


    汤之念新同桌是个爱二次元动漫的男生,名叫钟鞍,英文名Jimmy。他爱嘻哈的打扮,有一头锡纸烫,个头不算太高,有点微胖。


    钟鞍说零基础学日语是见效最快的,因为日语里面有大量中文,句式结构和中文一样,入门起来不算太难。有些人学习速度快,能够速成日语,不用几个月就能和日本人自然交流。


    钟鞍俨然是汤之念的小粉丝,他说自己超喜欢听汤之念唱歌,圣诞晚会和公益演唱会他都看了。尤其公益演唱会,他用自己的零花钱捐了十万块钱。


    钟鞍问汤之念以后会不会往演艺事业方面发展,例如去当个歌手?他一定全力支持,做她的头号粉丝。


    汤之念摇头,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当歌手。


    钟鞍觉得惋惜,但也能理解。


    当歌手不容易,有好嗓音条件的人千千万,能成名的人却不多。而当下这个大环境,做歌手不是一件吃香的事业。


    就这样,日子如平静的流水,缓缓向前移动。


    国庆节后,中秋前夕,汤之念在靳家见到了靳于砷。在此之前,汤之念隔三差五就能从靳于砷发布的vlog中了解到他的动态。


    那是一个平常的假日傍晚,天气凉爽,汤之念坐在靳家门前的秋千上,静观火焰一般嫣红的晚霞。


    汤之念最喜欢这个季节,温度适宜,没有夏日毒辣的炎阳,没有冬日刺骨的寒冷,更没有春日连绵不绝的雨水。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秋千上,没有晃动,双手抓着粗绳,身体微斜,脑袋靠在一只手上。


    没想


    太多有的没的,只是有些感慨,自己偷来的时光似乎开始倒计时了。


    靳于砷不知何时走到汤之念的身后,他脖子上挂着一只专业级别的摄像机,抬起相机,将镜头聚焦在的身上汤之念。


    堪称完美的构图,昏黄夕阳、高大梧桐、穿着百褶裙的女孩和秋千。


    靳于砷先拍了一张汤之念的背影,再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汤之念。


    女生闻声,转过头来,脸上有惊讶、喜悦、不敢置信,多种情绪交织,那张脸仍是画面中最精彩的焦点。


    靳于砷飞快地按下快门,将那副画面捕捉下来,再低头看一眼自己拍摄的成果,满意地点点头。


    “靳于砷……你回来啦?


    汤之念不算自然地从秋千上下来,一只手仍紧紧攥着秋千绳。


    她想过很多种再次见面的方式,没有一种是这样毫无防备的,让她心颤的。


    他突然出现。


    好久不见了。


    他的头发变得好短,皮肤黑了几个度,整个人明显多了一丝沉稳。


    靳于砷放下相机,朝汤之念走去。他穿一件黑色冲锋衣外套,搭同色系长裤,脚踩一双马丁靴。个头高,肩膀宽,有种野性难驯的少年气。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似在汤之念的心头踩下一步步深坑,让她应接不暇。


    “怎么?不欢迎啊?他仍是这样,一身的肆意和不羁,一开口,还是那副令汤之念熟悉的姿态和感觉。


    汤之念闻言收起拘谨,朝他嬉皮:“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靳于砷啧了一声,走到她面前,说:“手给我。


    汤之念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伸出手,手心朝上。


    她想他应该是有什么东西送给她的。


    靳于砷掌心握着那条未曾送出去的生日礼物。


    这几个月,他跑了中国数个地方,这条手链就跟着他一起“走南闯北。


    他一向不可一世,不管她愿不愿意,自顾自将手链戴到她腕上。


    细细小小的手腕,他一把能折断了似的,小心翼翼地将手链扣上,说:“欠的生日礼物给你补上了啊。


    汤之念早忘了这茬。


    原来那次在火车站,他追了几百米的站台,就为了送这么一条


    链子。


    无论这条手链是否价值千金但在汤之念心中已经是无价。


    挺好看的。


    汤之念抬起手腕晃了晃链子


    彼此都心照不宣没有提及那个所谓的“初吻”。


    靳于砷走到秋千旁边伸手拽了拽秋千绳问汤之念:“牢固吗?”


    汤之念点点头:“牢固的你要荡一会儿吗?”


    靳于砷摇头。


    他只是怕秋千绳日晒雨淋的断了容易伤着她。不过目前看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靳家这个秋千除了汤之念偶尔会上去悠一悠就再没有人上去过。家里的佣人似乎心照不宣不能随意碰不该碰的东西包括这个秋千。


    “你吉他弹得怎么样了?”靳于砷倒是记性好她说过的所有事情他都没忘“不是说回来弹给我听吗?”


    汤之念头皮发麻当初那股被靳于砷逼着听一百遍英语听力的压迫感又袭上来。


    如今她托福都考了一个90分的好成绩在靳于砷面前仍然被死死压制。他英语好乐理知识也好在他面前弹吉他完全是班门弄斧。


    “我弹得不是很好。”


    “来吧”靳于砷说“好不好我说了算。”


    汤之念最终还是去房间里抱出了吉他。


    靳于砷倒是没有着急听她弹琴而是接过吉他看了眼:“Truman送的?”


    汤之念点点头。


    “我那里也有一把改天送你。”


    靳于砷将吉他还给汤之念坐在干净的绿色草坪上伸手在自己旁边的草坪上拍了拍:“坐这儿。”


    汤之念跟着坐下还挺有模有样的先调整一下坐姿再是试了试琴音。


    她这段时间也经常弹琴没事的时候拿着琴拨弄一首曲子练习了一遍又一遍比一百遍还多一直到曲谱印在脑海里。


    弹得好不好另说但多少能够流利地完成一首曲子了。


    靳于砷懒洋洋地坐着一只手托腮催汤之念:“别磨磨蹭蹭的。”


    汤之念说:“我接下来要弹奏的曲目叫《送别》。”


    一副汇报节目的正经严肃。


    靳于砷没说话淡淡扬了扬眉。


    接下去几分钟的时间里汤之念仔仔细细弹琴靳于砷坐在一旁安安静静聆听。


    《送别》的曲调取自美国歌曲DreamingofHomeandMother。


    靳于砷当然是听过的这首曲调的中文词作也非常优秀是从十九世纪中期一直传唱至今的不二经典。


    心无旁骛的一首吉他曲时间他们彼此目光偶有交汇。


    夕阳的余晖已经模糊不清远处的场景


    听完一遍靳于砷对汤之念说:“能边弹边唱吗?我想听听。”


    汤之念很爽快:“可以。”


    好听的歌曲一遍是听不够的这次汤之念边弹边唱靳于砷也听得认真。


    晚风轻拂吹动汤之念落在脸颊上的发丝她双手拨动琴弦没有办法再去管教那簇不听话的发丝。


    她的声音很轻但没有被吉他声掩盖和弦和声音配合得游刃有余。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靳于砷抬手动作自然地将那她抹头发从自己指尖勾到她耳后淡淡地说:“汤之念怎么有点伤感呢?”


    汤之念下意识地看了眼靳于砷的神色他锋利的眉眼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孤寂的落寞。


    但她没有停下来一直到这首歌唱完拨下最后一个琴弦才算完整。


    知道《送别》应该用英文翻译成什么呢?靳于砷问。


    汤之念想了想goodbye或者seeyou?


    靳于砷说是Farewell.


    是真正的永别再也不见。


    靳于砷从未同汤之念说过关于他爷爷的情况但是这一刻心思细腻的汤之念似乎能够感受到什么。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忽然有些自责自己不应该弹奏这么一首略显伤感的曲子。


    伤感的情绪似一道一闪而过的雷电在靳于砷的脸上转瞬即逝。


    靳于砷朝汤之念勾了勾手让她把吉他交给他。


    汤之念只知道靳于砷的钢琴弹得好不知道他会吉他。


    “你会?”她很意外。


    “我什么不会?”


    “……”


    真是一生要


    强的男人。


    靳于砷才不会告诉汤之念,这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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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他也偷偷练了一会儿吉他。


    不是为了在她面前炫技,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学习能力有多强,只是为了旗鼓相当。


    乐理知识大多相通,靳于砷脑子里有谱,只需要记住指法,学会弹一首吉他曲对他来说很容易。


    在靳于砷弹奏《爱的罗曼史》时,天边的夕阳已经完全落下,黑暗交替了白天的工作。草坪上只他们两个人,却好像拥有了一整个浩瀚星空。


    中秋马上就要到来,月亮也在积极配合抓紧团圆。


    这应该不是汤之念第一次听这首曲子,但她并不知晓自己是什么时候听过,也不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只觉得好听。


    她双手抱着小腿,下巴抵在膝盖上,脑子里有很多东西在悄悄地经过,最终汇聚到了心脏。


    汤之念不知道靳于砷在想什么,她也不去揣测他的心思。


    *


    十一月末的一天,天气不算多冷,有阳光的日子依然是温暖的。


    汤之念见到了靳于砷的爷爷。


    其实汤之念经常能在靳于砷的volg里见到靳老爷子的身影。


    靳爷爷总是戴一顶黑色的帽子,脸上皱纹很深,鼻骨很挺。仔细看,靳于砷的脸型和靳爷爷是相似的。


    在靳于砷的视频里,老爷子经常面露笑容,看起来非常慈祥。


    让汤之念印象最深的,是靳于砷让老爷子吃鱼腥草的画面。那次靳爷爷尝了一口鱼腥草,眉头皱得像个委屈的小孩子,说这东西也太难吃了。难吃就算了,害他假牙还掉了出来。


    画外音是靳于砷的笑声,他难得笑声爽朗。


    汤之念背着书包回家,靳爷爷坐在轮椅上,就在梧桐树的那只秋千旁。


    他似乎是在等她。


    初次见面,靳爷爷比靳于砷镜头里看起来更瘦一些。或许是上镜显胖吧,眼前的靳爷爷消瘦得实在让人心疼。


    汤之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甚至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傻傻地站在那儿,和老人面对着面。


    不知为什么,汤之念眼眶发酸。


    她能想象到这位慈祥的老爷爷在靳于砷心目中所占据的分量,也能想象到靳于砷即将失去什么。


    “你就是念念吧。靳爷爷朝汤之念笑,伸手朝她招了招,“来,离得近一些,让我看看你。


    汤之念顿了顿,正准备抬脚,身后有熟悉的声音。


    “汤之念,叫人啊。


    是靳于砷,双手抄兜站在她身后,一脸恨铁不成猪的目光看她一眼。


    应该叫什么啊?


    他小声提醒:“叫爷爷。


    “爷爷……你好。这也的确是汤之念唯一能够想到的称呼,可她这么称呼靳于砷的爷爷对吗?


    可靳于砷都让她这么叫了,应该是没错。


    靳老爷子乐呵呵的,反瞪靳于砷一眼:“你啊,说话没轻没重的。念念,你别理会这个臭小子。


    汤之念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


    她早就习惯了。


    靳老爷子上下打量汤之念,慈祥的目光不会令人感到不适,相反,他脸上保持着宠溺的笑意,有种爱屋及乌的溺爱。


    汤之念从未被爷爷疼爱过,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当靳爷爷用这样充满慈爱的目光看向自己,她心里忽然震颤着,说不出的情绪在膨胀。


    “小于儿总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要是说话不好听,你就不理他。


    汤之念点点头:“爷爷,我知道。


    她侧头看靳于砷一眼,眼底压着笑意。


    第一次知道靳于砷的小名,小于儿,小鱼儿。


    靳于砷倒不介意,随意怎么称呼。


    “小鱼儿。汤之念嘲弄的口吻,在他身边轻轻喊。


    靳于砷一脸无语看她,却也没说什么。


    那天靳爷爷难得留在这里吃饭,让汤之念同桌一起。


    一同在桌上吃饭的,还有靳于砷的爸爸妈妈,以及汤之念的妈妈。靳爷爷坐在正中央的位置,靳于砷挨在他身边。


    餐桌上的饭菜口味大多偏清淡,汤之念也早已经习惯。


    自离婚官司以来,这是汤之念第一次见靳于砷的父母同席用餐。案子到现在还没有结果,他们还是名义上的夫妻。


    靳宏峻就坐在汤之念的对面,第一次正视眼前的这个女生,当着靳爷爷的面客套地表示:“汤元在我们家工作多年,她的女儿我自然是会好好照拂。


    在此之前,


    靳宏峻确实没把汤之念放在眼里,连她的长相都没有看清。


    坐在一旁的叶如之阴阳怪气地说:“你最好是会言出必行。


    靳宏峻轻笑:“放心,一定会。


    靳于砷正在给老爷子夹菜,不悦地说:“你们两个要吵出去吵,别打扰我们吃饭。


    靳爷爷在场,所有人都默契地不去提扫兴的事情,仿佛仍旧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那是汤之念第一次见靳爷爷,也是最后一次。


    汤之念想,如果她知道那时候最后一次见面的话,她一定会多喊他几声爷爷。


    十二月末的一个傍晚,汤之念接到靳于砷的电话。


    她直觉这通电话会带来一个噩耗,没有犹豫便接起。


    电话接通,靳于砷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汤之念,我想吃甜品了。他的声线闷暗,沙哑,“你说的,吃甜品心情就会好一些的,对不对?


    那天,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汤之念并没有带伞,转头奔向十几公里外,靳于砷最爱的那家甜品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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