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6章
作品:《我在和亲路上探案》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小太监从帷幔的阴影里走出来,点起了案前和书架旁的两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灯。
灯光轻盈摇曳,仿若给目之所及的人与物都蒙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
尤微兰举着团扇,望着跪在地上的仵作,问:“为何是‘似乎’?”
仵作的头微微抬起,说:“回公主的话,小人并未在亡者的体内查验出紫阳花的株体或是花瓣,但误食紫阳花后会有苦杏仁的气味,小人查验时闻到了。”
尤微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太子则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眼睛,问跪在地上的仵作:“还有其它的吗?”
地上的人底气不足也似,声音小了几分:“还有,还有就是昨夜亡者应是被人一次性下了过量的毒,足以致命。但亡者是失血过多而亡,因心口那处梅花状的伤口毙命。其余便没有了。”
皇帝看了一眼表情认真的尤微兰,对地上的人说道:“既无其他线索,便退下吧!祁公公,带他下去领赏。”
仵作闻言千恩万谢地重重磕了几个头,欣喜地跟着小太监下去了。
尤微兰眼皮一跳,这“赏”恐怕会要了仵作的命,听着两人已经走出殿外,她起身半跪在地上:“陛下,此人并不知晓臣女的真实身份……”
“微兰,此事关乎皇家颜面,这仵作又接触过公主,不可冒险。”皇帝打断她的话。
尤微兰蹙眉缓缓低下头,她想断案就是希望天下少几个冤魂,现在竟然要因为断案白白牺牲一条人命。
自己的命运还尚且不能掌控,救他人于水火,真是痴心妄想。
一旁的太子从官帽椅上起身,认真道:“父皇,不如先留着那仵作,现在两件案子尚未明了,此人还有用。”
尤微兰没想到太子居然会求情,感激地看向对方,附和道:“太子殿下所言,臣女深以为然,此案未结,还有需要仵作的地方。”
皇帝轻叹一声道:“既是如此,那便暂且留他一命。”
尤微兰松了口气,规矩地行了礼:“陛下仁厚,心怀慈悲,我等感佩于心。”
然后话锋一转,回到案子上:“陛下,原本臣女对凶手只是有些猜测,方才听闻仵作查验的结果,现已得知凶手的作案手法和嫌疑人,还望陛下能许周公公和公主身边的婢女与侍从入内对峙。”
皇帝紧蹙的眉头舒缓开来,终于有了些高兴的神色:“好,你快将他们领进来。”
尤微兰伏了伏身子:“是。”
她低着头转身快步绕过案前的屏风,可由于起身的速度太快,加上晚上什么东西也没吃,一个不稳踉跄了几步。
太子瞥见她的动作,抬手虚扶了扶:“小心。”
尤微兰微微颔首,闪身避开了太子的手,然后快速走入屏风后的黑暗中。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正厅没有点灯,尤微兰走得一脚深一脚浅,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她的脑子此刻只剩下一个“饿”和一个“困”。
刚才的五味杂陈早已烟消云散,尤微兰麻木地拖动着自己的双腿。
长时间的站立和没有一刻停止思考的大脑让她有些筋疲力竭,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口,扶着墙闭眼长长舒了一口气。
正当她准备推门出去时,刚才的小太监祁坤先一步推门进入,身后还跟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宫女。
尤微兰眯起双眼正想看清那小宫女的样貌,两人却急匆匆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她此时的反应不比古稀之年的老妪快多少,等人已经从正厅消失,她才慢吞吞推开门朝外走去。
管他和亲不和亲,凶手不凶手的,身不由己,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尤微兰不信,这天下还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吗?
周公公等人还似雕塑一般直挺挺站在台阶下等着通传,敖云则是跟身旁的回绥小侍卫一起,依靠在栏杆上闭目养神。
尤微兰走下台阶,在几人面前站定:“周公公,陛下传你们进去。莲心,你同花匠师傅在外等候。”
莲心小心看了看周公公的神色,然后说道:“小…公主,您还未用晚膳,婢子这里有些点心,不若先用一些。”
尤微兰听到“点心”两个字眼睛都直冒绿光,混沌的神色立刻变成了原始的本能,直接将手伸到莲心面前。
莲心见状一愣,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油纸包裹的茶酥小饼递给她。
尤微兰几乎是接到的一瞬间就囫囵个塞到嘴里,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周公公正想慢条斯理地出声劝阻,可惜还不等他说一个字,尤微兰已经将嘴里的茶酥嚼完咽到了肚子里。
吃到了东西,尤微兰的眼神终于清明了一些:“有水吗?”
“公主若是不嫌弃,在下这里有水囊。”敖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公公这次把握了先机,赶紧说道:“公主,陛下还等……”
“多谢。”尤微兰连嘴角的残渣都顾不上擦,完全没理会周公公的话,转头看向敖云。
敖云爽快地将腰间的水囊解下递给她,尤微兰也是毫不客气,打开塞子灌了几口。
敖云盯着尤微兰的动作,颇有几分惊讶。
顺禾公主,今日似乎很是不同。没有了往日身居高位的傲慢,和恪守皇家礼仪规矩的居高临下,反倒多了几分天真的率性。
而周公公的表情堪称精彩,尤微兰也是大家闺秀,居然用外男的水囊喝水,还顶着公主的名号!
体力得到补充的尤微兰终于缓过神来,将水囊递回去,眼神中是得以果腹的满足:“迎亲使的水囊真是好别致。”
水囊精致秀气,细腻的皮面上绣着清秀可爱的几朵绒花。
敖云接过水囊笑道:“舍妹总是丢三落四,回绥到大虞路途遥远,没有水囊寸步难行,在下便替她保管了。”
“公主,还是先赶紧进去吧!陛下与太子殿下正等着。”周公公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赶忙插了句话。
尤微兰点点头道:“那本宫先行一步。”
周公公闻言松了口气,惶恐地擦了擦头上的汗,尤微兰看着是个柔弱的世家小姐,怎么总干出些出人意料的事。
尤微兰心中稍稍畅快了些,她不甘被如此安排余生,却不能反抗。她偏要逾矩,偏要做个不像公主的公主,就算旁人看出来了又能怎样,无论如何她都已经是顺禾公主了。
这样想着,她的步子都变得轻快了起来,领着几人终于进了紫宸殿。
周公公身后跟着玉蝉、安吉与安昌站在屏风前,几人皆是屏息凝神,生怕举止有失。
皇帝身后站着小太监祁坤和方才与尤微兰擦肩而过的那个小宫女,两人藏在阴影里,像是庙里的泥塑娃娃。
见人已到齐,皇帝开口道:“微兰,你既已知晓作案手法和嫌疑人,便来说说。”
尤微兰上前两步,说道:“陛下,要解此案,还需回顾昨日公主的日程和他们三人的日程。
“玉蝉昨日上午当值,下午休沐。期间公主将礼部的宋大人赔罪的团花糕分了些给玉蝉。而玉蝉为了等玉梓,便将团花糕放在了小厨房便离开了。
“恰好当天值夜的侍卫偷吃了这团花糕,上吐下泻,以为是糕点坏了,这才没能及时听到门外德妃娘娘的声音。”
太子一手支着下巴,说道:“这么说来,是这团花糕有问题了。”
尤微兰点点头,继续道:“太子殿下英明,的确是团花糕,但有问题的却并非只有团花糕。周公公说公主近日总是面色苍白食欲不振,所以是有人长期在公主的吃食中下毒。
“宫中药品取用殊为不易,因此公主所中之毒与导致侍卫上吐下泻的团花糕皆用的是同一种毒。听闻公主前些日子培育出了新的紫阳花,却总有紫阳花失窃后又找到的传闻。
“臣女在万芳阁的内间内找到了些许紫阳花的花瓣,并在公主的遗体旁发现了蜡泪沾在案上的花瓣,所以下毒者便是先将花藏在万芳阁的内间取他要的花瓣,然后将花瓣的汁液收集起来以便下毒。此人也是里应外合,帮助凶手杀死公主的叛徒。”
太子眼中的赞赏愈发明显,追问道:“是谁?”
尤微兰转身看向周公公身后:“是安昌。”
安昌惊恐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不……不是我。陛下,小子自小跟着公主绝无二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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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向尤微兰,问:“可有证据佐证?”
尤微兰指向他腰间的荷包:“回陛下,他的荷包里便有紫阳花的花瓣和收集的汁液。”
皇帝身后的小太监走上前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安昌腰间的荷包,然后恭敬地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解开荷包上的绦带,里面赫然是一小撮已经失去水分的紫阳花瓣和一只短笔杆一样的细小竹筒。
安昌看着丢在案上的荷包,声泪俱下:“这些是公主赏赐给我的,还请陛下明鉴啊!”
尤微兰好整以暇地坐在绣墩上,继续说道:“别着急,还没说完呢。之前同周公公讲过,我有一个猜测,需等花匠师傅查验过花土才能证实。而经查验,花土里有虫蜕一样的碎屑和玉沙,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而御花园中挖出来的骨头似虫蛀般皆是孔洞,且同样出现了玉沙。不知陛下与太子殿下可知,西域一种叫做骨秽玉的虫子。”
太子挑眉,了然地点点头:“闻有此虫,以尸为食。传闻西域曾有一将军,无法将自己战死的部下带回家乡,便用此虫将尸体蚕食,把虫子啃食后得到的玉沙带回给部下的家人。只是这骨秽玉只在传闻中听到过,想不到竟真的存在。”
安昌怪笑一声,死咬着下唇,渗出点点血迹来,几乎是怨恨地说道:“那又如何,这怎能说明是我杀害的公主?”
尤微兰指了指他的衣袖:“从昨日公主出事到现在,你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吧?花盆中出现骨秽玉的虫蜕和玉沙,是因为你与你背后的主家在宫中杀了人,无法处理尸体,所以只好将尸体分解埋到土里,再放骨秽玉慢慢侵蚀。而从骨秽玉的名字就能听出来,这种虫子能将尸体的骨头变成玉沙,是因其在啃食尸体时会产生大量的酸。而你的袖口,恰好有一圈被酸烧得褪色的位置。”
安昌抬起衣袖,姿势却有些矫揉造作,一只手翘起小指捏住衣袖,阴阳怪气道:“呵,算你有点本事,竟然知道的这么详细。”
尤微兰蹙眉,隐隐察觉到安昌有些不对劲,面上却无甚波澜,接着说道:“你们最近杀的人,便是太子殿下的伴读——杨墨林。顺禾公主爱侍弄花草,所以庆福宫中有人翻弄花土并不奇怪,于是你们便将尸体分散埋到了庆福宫的花园内。
“可骨秽玉侵蚀尸体有大量的酸,虽说这酸会向下渗,可只怕也会烧死花,于是你们浇水时用了稀释后的石灰水,没想到却让花变了颜色。”
太子有些讶异,转头问道:“紫阳花竟是因石灰水变色?”
尤微兰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紫阳花的花色与其生长的土壤有关,若花土是酸腐土,那开的花便是红粉的颜色;若花土是轻碱土,那开的花就是蓝白色的了。”
皇帝此时面色沉重,声音中满是压抑的愤怒:“所以,顺禾是移栽时发现了土的问题,才被这逆贼杀人灭口的?”
尤微兰的眼神暗了暗,轻声道:“公主为培育花卉,特亲自取了花土费心钻研。你们怕事情暴露,便暗中给公主下毒让她在和亲前无心研究花土,又传出什么美颜偏方让公主替你们备下石灰水以便掩盖骨秽玉的痕迹。”
安昌的嘴角慢慢扯出一个诡异的角度,瘦小的身子莫名颤抖起来。
尤微兰察觉到对方的异样,立刻警惕起来,余光扫过地上的兰锜,随时准备拔剑自卫。
她站起身往皇帝身边走了几步,然后继续说道:“只是想要公主性命的,是两拨人,你们来晚了一步。德妃娘娘在万芳阁看到的白色人影,便是凶手将公主的尸身吊起来准备抛回到屋内时的景象。不过杀死公主的真凶基本可以确定,就在迎亲与送亲的队伍里。”
“你们知道什么!顺禾公主?她不过是个从乱葬岗上捡回来的贱种!我才是真正的公主!”安昌突然一跃而起,癫狂地大喊着。
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变,玉蝉与安吉面露惊恐,小心又不动声色地向一旁挪动几步。
安昌看见两人的动作,细声细气地发出一声冷笑:“你们!你们还捧着那贱婢!我今天便要夺回我的公主之位!”
说罢,从袖中拿出两只短刀,翻身跃上桌案,直直刺向大惊失色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