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手中参汤不烫，她刚喝了一口，就差点被这话呛的连连咳嗽，“没有的事儿。”她瞥了眼躲在宋姑姑身后的静水，“你昨儿都听见什么了？”


    静水还以为自家殿下在害羞，不愿自己作答，她上前一步，“都听见了。”


    雁翎和景南归昨夜什么都没做，人不乐意，直到天亮，二人睡得都是各自被窝，“你听见什么了？”她也想知道自己昨夜做何事了。


    静水把回来跟宋姑姑说的，老老实实重复一遍，“奴婢昨儿值夜，听见殿内公主殿下和驸马欢笑，便凑到海棠窗下听了听，还听见床晃动了。”


    雁翎笑笑，“芳菲殿的床怎会晃动，静水你这是添油加醋吧。”她直接了当给人指出错误，若说侯府的床还真保不齐会晃动，但她殿里的床榻绝对是最稳固的。


    对侍女，她向来不会苛责，因宫规自会约束，是前世她一贯作风，但这是今世艳阳高照，她对侍女的态度是自家人。


    提醒一下就好。


    静水尴尬笑笑，宋姑姑和其余三位侍女期待与放心坦然散去，她们还以为这是真的，既担忧又害怕的。


    身为跟了公主殿下这么些年的侍女，自然以殿下为尊，如今殿下刚及笄，最好别做什么破格的事，年纪不大，景世子又是自幼习武行家，公主殿下金尊玉体，是受不住的，待年纪大些，再行房事不迟的。


    何况静水昨夜只听见殿内有笑声，说去海棠窗下听，是假的，在宫里她给殿下铺床，自然知道那床牢固，只是她那般夸大其词，就是想宋姑姑能劝劝殿下，别这么着急。


    宋流深悬着着心终于是放在肚子里，她的公主殿下年纪太小，房事压根不合适，可她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来说这件事，眼见这些日子，殿下待景世子明显欢悦许多，是众人乐见的，却也是众人担忧的。


    华心堂灯火通亮，雁翎坐在软塌上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就是她老把前世自己跟如今自己混淆。


    只想着前世她武艺高超，和景南归八岁分别过后，是天人永别，专心扑在不愿割舍分毫时间，和心爱之人分离，却总会忘记今生之里，她身体底子正常不假，但相比景南归，那可孱弱太多。


    十五岁的确不是一个适合同房的年纪，她完全把这茬忘记了，那她最近在府里的一切是否太过明显张扬。


    侯府是景南归的，府上下人自然希望自家主子好，不会宣扬的，可放任这么走下去，出府也有可能会出岔子，一个人的眼神能藏就会有遗漏。


    于是，雁翎试探性问道：“你们能看出来景世子很喜欢我吗？”


    五人不知道公主殿下为何这样问，相视一眼，纷纷点头，宋流深对此颇有研究，“何止喜欢，我看呐，这景世子像明丞相求得的赐婚圣旨，是真心实意的，并非单单是为北殇和公主考虑，私心颇重。”


    宋流深是个有心上人的人，比旁边四位侍女要懂很多，比如景世子看殿下的眼神，明显不是为正事所妥协，分明是一副“我非你不可”的样子，不过，她更奇怪公主殿下的心思，从一开始答应这桩婚事开始，对景世子一如既往的不喜欢，甚至厌恶，不知从何时开始，眸中就有了爱意。


    究竟是何时开始的呢，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


    雁翎放下手中瓷碗，“他何止私心重，简直是私心中夹杂着正经。”


    宋流深半蹲下身子，问道：“公主殿下都了解这般透彻啦。”原本的宋流深一直守着宫规，才不敢跟殿下如此说话，可是呢，自从这景世子带殿下出宫开始，她不断听到百姓对殿下的赞称，她想这下先王先王后可以安息了，在待公主的态度上，她渐渐也有了转变，不再一味一板一眼。


    雁翎看到今生眼前几人待她的态度，忽而想起自己前世和侍女之间是无这般光景的，她虽和善，却也没到和侍女称姊妹的地步，整日不是舞刀弄枪，就是书中畅游，为君主之路，总是缺点什么。


    缺身边人的欢声笑语。


    比起前世那个优秀的自己，雁翎突而很喜欢如今的自己，她俏皮一言，“当然。”


    窗外月色明朗，窗里几人笑语不断，比起雁明院里的主仆和谐，隔壁凌明院就清静许多。


    景南归不知何时坐在那棵海棠树梢的，一坐就是一炷香，树下侍卫琴裴哈欠连连，问道：“爷，很晚了。”


    景南归也只是吩咐琴裴先下去休息，树梢是看不见雁明院欢声笑语的，但能听见，能听见就能舒心。


    琴裴没走，他自幼跟着主子，是不会早一步比主子歇息的，也能看出主子坐在这儿一声不吭是为何。


    他碎步往树干一靠，“爷，您说您将公主殿下抢出宫当学生不久，就对着学生心生爱意，咱们公主殿下究竟哪里让爷着迷如此呢。”


    这话一直藏在琴裴心里，不敢发问，今夜月色正好，他看主子心情甚好，况且昨夜他可是听说，主子睡在芳菲宫偏殿的，这也算公主殿下对世子爷动心了吧。


    明摆着的事儿，就是自家主子蓄谋公主殿下已久，公主殿下终于春心初动，虽然未成婚，主子只能睡在偏殿，那总比睡在别的殿好得多啊。


    是以他觉得今夜主子的心情比往常都要好上千百倍。


    景南归没目识人心的本事，自然不知道琴裴将他揣摩了个遍，“在很早的时候吧，在先王先王后和爹娘一同闯北殇天下时，冥冥之中缘分天定。”


    琴裴呲个大牙替主子狂喜的脸色立马收住，这是什么话，“那您呢，何时对殿下动心的。”他关心的是这个。


    景南归回的就是这个，他动心追溯到前世，又不能说，今生这身子记忆中，他没找到喜欢小唯的证据。


    “很小的时候吧，只能藏在心里。”琴裴和他另外三个侍卫，都是自幼陪他长大的，也是在府中陪他度过寂静时光的好兄弟，很是了解他，说得越多越惹人怀疑。


    “琴裴，你有喜欢的人吗？”景南归换了个姿势坐在树梢，那支越过墙头的树枝簌簌响着，他一下转了话锋。


    琴裴坦然道：“有啊，城西良先生家中女儿，还是个好读书的。”


    景南归随便一问，没想到还真能问道，他打算盘问盘问，“那良小姐喜欢你吗？”


    琴裴失落摇头，“她不知道我喜欢她，我与她只一面之缘，就在爷您带着公主殿下前去边关之后，良小姐替家父过来一趟，给您递帖子，我有悄悄去过良先生书塾，也打探过，那里的人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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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小姐书读得特别好，今秋闱相比能高中的。


    我哪里配得上。”


    景南归看他低头愁眉不展，“你是在侯府待太久了，脑袋都不好使了，武试也有的，你为自己争取前程，才能走到对方的前程里，去告诉她，你喜欢她，你若就此心态，的确是匹配不上的。


    至于文采，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去认公主殿下当夫子，她宫中之学，够你补短，又或你前去良先生书院读书，不管你怎么选，你读书的银两，侯府给你出。”


    琴裴还是想去良先生的书塾。


    “谁要去良先生的书塾读书。”隔着一堵墙，雁翎的话声隔墙有耳，她在屋内，看见大半夜的那支海棠树枝居然晃动得厉害，其他树枝微微晃动，她就知道了，海棠树上有人，就命宋姑姑和其他侍女合力，给她搬过来院中木梯，木梯牢固归牢固，可给景南归吓了一大跳，直接轻功跃到隔壁墙下，忽视几人，直接将小唯拦腰抱起，借着木梯，回到海棠树梢。


    雁翎的心是今生的心，扑扑地跳，琴裴在原地感叹，看来他主子认公主殿下当学生，本就有所图谋，还将殿下的怕死之症给治好了，既能上房，又能上树，好事接而连三的。


    琴裴回话，“回殿下的话，是属下要去良先生书塾读书。”


    雁翎身子被景南归平稳放在一枝树梢上，她还是有些害怕的，手牢牢抓着景南归衣袖，“你在侯府没读过书吗？”


    逗人这种好事，她肯定要凑热闹的，北殇乃文人聚集，就算是种田的百姓，也会读书习字的，何况还是侯府侍卫，她都听到了，是琴裴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琴裴耳朵噌红跑了，但跑了一小段路之后，又回来规矩作揖后又跑了。


    雁翎在树梢偷笑，树叶婆娑作响，不抵她的笑声清爽，“你的侍卫居然不乐意我给他当夫子。”


    景南归坐她身旁，“啧”了一声，“本来侍卫只需顾我，若他成了公主殿下的学生，想必要顾全二人，还要多唤我一声，不划算。”


    雁翎歪了一下脑袋，“我看景世子私心，也不愿让我身边多这么个学生吧，但是呢，正经想追一位饱读诗书，有望中举的姑娘呢，去书塾显然没我教得好，是以才有了那项由我教之书业。”


    景南归头微微低垂，去碰小唯额前，“对啊，良先生是城中最好的教书先生，其女更是才华不尽，即便琴裴能高中武试，读书也绝对在良小姐之下，去书塾不及在你这里，宫中书籍能让琴裴快然知识骤长，不比良小姐齐名，但也不会太差，来日表明爱意时，才不会身负短板，更不会让人家姑娘有下嫁之嫌。”


    “北殇哪位姑娘不是家中掌上明珠，无人愿意自家女儿过的差，若男子无真才实学，又或是才能浅薄，乃无福求娶让自己心生欢喜女子之相。”


    景南归说完，忽而想到，小唯怎么突然间过来听墙角了，又是如何知道树梢有人的，“我还不知道，小唯竟有与我心有灵犀本事，都能知道我在树梢。”


    夜风温煦，雁翎轻哼一笑，“不敢当，谁让那枝海棠不安生，比旁的树枝声音都要大些呢。


    海棠出墙，妖声拂面，我怀疑有人在想我。”


    话声俏意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