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泠指尖一顿，缓缓合上手中的折子。


    殿内静得能闻针落，她抬眼，对上裴昭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忽然一笑：“那又如何？”


    裴昭上前一步，袖袍下的手微微收紧：“你明知故问。”他眼神急迫，紧紧盯着谢泠，“你说过，要同我谈谈。”


    谢泠凝视着他，一双眸子深似寒潭，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她收敛起笑意：“我不提，你倒是先提起了这件事。”


    “裴昭，”谢泠站起身，紫色的衣袍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当年你为了天下苍生，除魔卫道，如今仙魔修好，你堂堂剑尊屈居魔界，实在委屈，夏山！”


    不过两息，夏山便闪身来到殿内。


    “尊上。”


    “送咱们剑尊回修真界。”


    夏山微愣：“啊?”


    谢泠皱起眉头：“啊什么？送客。”


    夏山迟疑地看向裴昭，后者长久地凝视着谢泠，袖袍下的手攥得死紧，他抬起手，虚空中掏出两个白瓷瓶，放在了谢泠的桌案上。


    收回手的瞬间，衣袖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你用自己的精血炼丹？”谢泠攥住他的手腕。


    裴昭抽回手的动作比她想象得更快，他放下衣袖，起身退开了些：“不过是以血为引，助你调和灵力。”


    窗外微风乍起，树叶簌簌，忽有落叶打着旋吹落窗沿下。


    谢泠盯着那截被衣袖重新遮住的手腕，眸色骤冷。


    她突然抬手，一道魔气如锁链般缠上裴昭的手腕，硬生生将他拽回身前，裴昭闷哼一声，却并未反抗，任由她掀开衣袖。


    那道伤口狰狞可怖，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显然不是普通的割伤。


    谢泠脸色沉冷：“你疯了？”


    裴昭直勾勾地盯着谢泠，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谢泠铁青着脸，眸光略过裴昭，看向身后不知所措的夏山：“送客。”


    夏山站在殿中。进退两难，他看了看面色冰冷的谢泠，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裴昭，最终硬着头皮上前：“剑尊大人？请……”


    裴昭忽然笑了，那笑意极浅，却像是寒冰乍破，让谢泠心头猛地一跳，她下意识攥紧了衣袖。


    “好，我走。”裴昭转身大步离开。


    夏山觑了谢泠一眼，忙追了上去。


    出了魔宫，裴昭便踏上了飞剑，他速度极快，直到接近界石处，身后突然一道高声叫住了他：“裴剑尊！稍等片刻！”


    飞凰匆匆赶来，手里拎着一个木木盒子，她挡在裴昭面前，将盒子往前一递：“你就这么走了？”


    裴昭身形一顿，剑眉微蹙，接过木盒，指尖刚触到木盒便感知到了熟悉的魔气。


    “她说什么？”裴昭的声音微哑。


    “只说把这个给你。”飞凰深深看了他一眼，终是叹了口气：“阿泠她……”


    裴昭眸光微动，打断她道：“我知道，若是之前她根本不会让你送这些来。”


    飞凰点头：“你知道就好，你们两个……我是外人不便掺和，便也只能提醒到这里了。”她说罢转身离去。


    待飞凰离去，裴昭立于界石之上，打开木盒，木盒中静静躺着几瓶恢复灵力的上好丹药。


    裴昭转头看向魔界那厢，深深地凝视了一眼，转身御剑掠去。


    三日后，一封战书轰动了整个修真界和魔界。


    战书以血书写，悬浮于两界交界的苍穹之上，字迹如刀削斧凿，散发着凛冽的杀伐之气。


    “剑尊竟要与魔尊生死决战？？！”


    “仙魔不是已经修好了吗？”


    “裴昭乃是我修真界第一人，若他败了……”


    “如今咱们和魔界正是友好来往之时，若魔尊败了，恼羞成怒……”


    不只是修真界的茶馆，就连魔界的接头都有不少小魔交头接耳。


    “你说这修真界欺人太甚，是不是想挑衅！”


    “据说这封战书是以个人名义……”


    “这话你信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尊上应了没啊！”


    “尊上应了？”夏山急得团团转，“裴昭是怎么回事，前日不是还好好的？”


    飞凰倚在廊下，手里把玩着剑穗，“谁知道呢？或许……她望向紧闭的殿门，”轻声道，“总要有个了断吧。”


    秦峙沉默不语，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他想起那日谢泠看着裴昭的眼神，转身朝着魔宫外走去。


    “你去哪？”夏山疑惑，刚要追上去，被飞凰一把拉住。


    “别管他，自然界里求偶的雄兽都得靠实力取胜，他这是证明自己去了。”


    夏山：“好端端的，说什么自然界？”


    飞凰睨她一眼，不置可否。


    自打修真界与魔界交好，穿越界石便愈发简单，不只是魔界，修真界大小城镇皆敞开大门。


    是以，秦峙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玄天宗，递上了拜帖和战书。


    这一切不过半日的时光，二人已然站在了演武场上。


    “秦魔君不需休息一日？”奚方试探开口。


    谁能想到魔尊麾下的第一魔君能千里迢迢跑到他们玄天宗，指名道姓地要和裴昭单挑。


    难道是被昨日裴昭下的战书给刺激的？但是来的不应该是谢泠吗？


    奚方皱起眉头，他默默地将演武场再次加固了一些，只盼着这两位大佬打架不要再让他破费才好。


    秦峙立于演武场中央，黑袍猎猎作响。他缓缓抽出长剑，剑身泛着幽紫的魔光，在阳光下折射出森冷寒意。


    “裴昭呢？”他声音低沉，目光如刀锋般扫过观战众人。


    奚方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剑尊他今晨离宗去界石……”见秦峙脸色微变，他连忙补充道：“我们已经去信，他应当已经在归宗途中。”


    话音未落，天边忽有剑光破空而来。剑芒如霜，裴昭一袭白衣立于战场中，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


    “你要战我？”裴昭声音平静。


    秦峙冷笑一声，长剑直指裴昭心口：“魔尊麾下魔君秦峙，请剑尊赐教。”


    演武场四周的结界骤然亮起，将二人笼罩其中。围在周围看热闹的弟子们互相看了一眼，瞪大眼睛，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秦峙的剑峰骤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魔气如潮水般席卷整个演武场，他身形一闪，朝着裴昭的咽喉攻去。


    刹那间，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云霄。裴昭甚至未曾拔剑，仅以剑鞘格挡，古朴的剑鞘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芒，将秦峙的攻势化解。


    裴昭眼神微冷：“这点本事，也配替她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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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秦峙瞳孔骤缩，踉跄后退数步。


    裴昭趁机攻去，眨眼间，剑鞘已至秦峙的脖颈。


    “你输了。”


    秦峙严重闪过一丝阴狠，他佯装认输般垂下长剑，却在裴昭收剑的瞬间，左手突然从袖中甩出一道寒光。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色身影如鬼魅般闪现，挡在裴昭的身前。那道魔气被弹开。


    “秦峙。”谢泠凌空而立，紫衣翻飞，眉头紧蹙。


    整个演武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突然现身的谢泠，然后又后知后觉地将目光放在了奚方身上。


    他们玄天宗就这么被谢泠闯进来，是不是……不太对劲？


    不过比在场的弟子更后怕的是秦峙，他脸色惨白，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尊上，属下只是……”


    “只是什么？”谢泠缓缓落地，眸子间隐隐有了怒意。


    她话音未落，就听身后突然穿来一声闷哼。


    裴昭闷声咳嗽两声，唇角竟然溢出一丝鲜血。


    “剑尊这是……受伤了！”


    “剑尊输了？”


    “什么啊！分明是这个魔君偷袭！可恶！”


    谢泠脸色发沉，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魔气探入经脉，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猛地转头看向秦峙：“跟我回去领罚。”


    秦峙错愕地看向谢泠，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尊上，属下是为了……”


    “够了。”谢泠声音极冷。


    秦峙浑身一颤，低下头：“属下遵命。”


    秦峙跟在她身后，二人转身欲走，谢泠一眼看到身后的裴昭，只见他面色苍白如纸，唇角血迹未干，似乎强撑着。


    谢泠的脚步猛地顿住，她转身大步走回裴昭面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装什么。”魔气霸道地探入他的体内，“我们两清。”


    谢泠转身离去。


    本以为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却没料到，一连三日，裴昭的战书就没停过。


    谢泠坐在魔宫捂着额头：“他到底想做什么？”


    飞凰抱臂，一副看热闹的模样：“还不是你先冷战的。”


    谢泠眸子里一道冷光射了过去，飞凰摊开双手：“好好，算我说的有问题，所有联系方式都断绝，我们从中间传话你也不听，可不只能下战书了。”


    谢泠板起脸：“秦峙呢？”


    “养伤去了，以后应当不会翻出这些乱子。”


    谢泠微微点头：“罚他去思过，他手里的那些事……”她拉长了话音，飞凰立刻起身准备开溜，“我还有事，先走了！”


    “放我这儿处理。”谢泠道。


    听到这话，飞凰即将踏出门槛的步子才收回半步：“我说，不如你把裴昭纳了，让他辅佐你呗，凡界不都是这么干的？”


    谢泠缓缓抬眸，眼底暗芒浮动：“你再说一遍？”


    飞凰脚踏出殿门，顺便不怕死地补充了一句：“凡界皇帝不都这样！娶个贤内助……”


    话音未落，一道魔气飞了出去，只见飞凰溜得比兔子还快。


    谢泠凝视着飞凰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指尖轻动，一道魔气化作符箓飞了出去。


    界石之上，血色的战书下缓缓浮现一行紫色的字迹——


    “明日午时，本尊亲赴界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