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其江在他脸上流连片刻，嘴角牵动：“小孩儿似的。”


    “嘿嘿，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跟人打听我了？”


    “听思明哥说的，我昨天跟他一起打牌了。”


    “刚落地。”这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肯定饿了吧。”贺繁一拿出手机，“我来订餐厅。”


    程其江按了按他的手，又很快松开。


    “不用，就在附近简单吃点。”程其江问，“有没有常去的店？”


    “有，是一家馄饨店，您吃吗？”


    “吃。”


    离得很近，就五分钟路程，贺繁一带着程其江步行过去。


    馄饨店是在步行街，但还是有一些电瓶车在里面乱窜。


    贺繁一一把扯过被电瓶车擦边蹭过的程其江，对着那人谴责的车屁股：“怎么骑车的，看着点！”又立马扭头对程其江说，“没事，程总，我保护着你。”


    程其江挑眉：“怎么保护？”


    贺繁一拽着他，让他靠里边儿走：“小时候我大伯就是这么带我在路上走的。”


    程其江垂眸盯着一直虚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


    贺繁一就这样一路护送他到馄饨店，这里果然一如既往地人多。


    贺繁一抢了个空桌让他先坐着，然后去排队点餐了。


    点完后，程其江看着他又跑出去了，头发跑得都一跳一跳的，刚要开口喊他，就不见人影了，只能耐着性子等。


    过了几分钟后，就看到他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两个食品袋。


    “这家烧饼很好吃，但不是每天都有。今天刚好出摊了，程总，您要尝一下吗？”


    对上他诚心推荐的眼神，程其江终于还是伸手接过。


    贺繁一已经开啃了，程其江低头，咬了一口。


    “好吃吗？”


    “还行。”程其江说完就看贺繁一在笑，“笑什么？”


    “我以为您不会来这种路边小店，不会吃路边摊，没想到，程总还挺好养活的。”


    “我好养活，你看起来很高兴？”


    “我高兴的从来都是每天能跟程总一起吃饭呀~”他歪头笑盈盈，说话语调波浪起伏，清亮中带着一丝甜。


    程其江望进他的眼底，忽然看向出餐台那边，淡声道：“叫号了。”


    贺繁一去取餐来，招牌的鲜虾馄饨，味道特别好，但是他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了。


    因为程其江不说话了。


    是哪里惹到他了吗？


    这人真难琢磨。


    “接下来几天我很忙，十八号回来。”启动车子离开前，程其江对车窗外的贺繁一这么交代一句。


    “好的，程总好好吃饭，注意身体。”贺繁一跟他挥手，“再见。”


    ……


    贺繁一去洗了个手，在震耳的音乐声中迈着长腿穿行。


    还没回到卡座，就看到万景缩成个鹌鹑，僵在沙发角落里，低着头一动不动。


    他旁边是个举着酒杯的中年男人，满脸轻挑地说着什么。


    贺繁一加快脚步，不过在他过去之前，那个男人可能是感到无趣，已经转身去寻找别的猎物了。


    “卧槽，太可怕了！”万景看到贺繁一回来，终于会呼吸了，忙贴到他身侧坐着，“怎么会有男人跟我搭讪？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贺繁一没工作后，万景就每天在家修图剪视频，刷刷八卦论坛，给贺繁一做饭煲汤，几乎不出门了。


    下午练完射箭之后，贺繁一特地叫他出来透气的，免得他在家里发霉了。


    万景其实五官长得还不错，但他社恐，喜欢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平常都是戴一幅黑框眼镜，衣服也不怎么搭配，是那种扔进人堆里都不起眼的形象。


    他觉得自己来这里就是凑数的，没想到竟有男人来找他，开口就是约不约，把他惊得魂飞魄散。


    万景赶紧喝了口鸡尾酒压压惊。


    “才一个我就受不了了，繁一哥，你每天遇到那么多搭讪的，是怎么受得了的？”


    “寻常搭讪还好，习惯了。”贺繁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凑近低声道，“还有不少想做奴隶，让我当主人的，那才叫受不了。”


    “什么奴隶主人，人民早当家做主站起来了！封建！”万景愤愤批判完，扭头看今日的贺繁一，头发依旧张扬地往后飞起，身上穿着拼接撞色的机车皮夹克，黑色的裤子和马丁靴，显得那双原本就长的腿愈发长得离谱！他嘴角淡淡地勾起，彩灯流光般闪过他的俊眉利眼，颇有几分冷酷睥睨的味道，万景张口结舌片刻，情不自禁，“应该叫爸爸。”


    贺繁一失笑，胡乱摸了一把他的小卷毛。


    万景是那种个体性社恐。


    如果今天是他一个人来这里，他恨不得垂着脑袋钻地缝里去，谁也不能看到他。


    但如果有一个他觉得非常有安全的人在旁边时，胆色也会增加许多。


    能给他这种安全感的，刚好就是贺繁一。


    他小口小口抿着鸡尾酒，不时拉长脖子四下张望。


    “我靠！”他忽然惊叫，“好像啊！”


    “像什么？”贺繁一正在手机上回朋友消息，听他一惊一乍，也不由抬起头来。


    万景抬手指向吧台那个方向。


    高脚椅上坐着一个穿着粉白色开衫的年轻男人，他头发比一般男生要长一些，刚好托腮转过脸来，眉眼细致柔和，肤色干净无暇。


    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人。


    贺繁一啪一下坐直身体。


    “怎么又来一个跟何雨钦长得像的。”万景震惊过后还在那儿使劲吐槽，“若是被程其江看到了，岂不得搞个替身101！”


    “繁一哥，干这一行竞争力也太大了吧！”


    “不过我支持你夺得C位！”


    贺繁一啧了一声，打断他的胡言乱语：“你什么眼神儿，那就是何雨钦！”


    “……？？”万景瞪大眼睛又看了看，“他不是出国了吗！？”


    “热知识，买一张飞机票就可以回国。”


    “完了，完了完了！”万景的第一反应是丧气，“白月光本光回来了，程其江就更不把你放心上了！繁一哥，怎么办啊！”


    贺繁一坐这边都能感觉何雨钦眼里水雾迷蒙，应该是喝醉了。


    他突然离开座位，摇摇晃晃朝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刚才骚扰万景的那个中年男人左右看了看，缀在了他身后。


    贺繁一见状，想都没想，就起身大步跟上去。


    ……


    水龙头里的水哗哗流淌着，何雨钦满脸湿漉漉望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可能是表情过于麻木，原本总是柔和含笑的眼睛瞧着有些阴郁。


    “小美人，一个人呢？”身后有脚步声靠近，故作低哑的声音仿佛从油锅里捞出来，“看你好像很寂寞，不如跟我一起去喝一杯？”


    何雨钦脸颊肉紧了紧，活动了一下手腕。


    镜子里，那个中年男人已经到身后。


    可就在手马上就要搭到他身上的时候，突然在半空被截住。


    “滚。”冷冷的呵斥。


    何雨钦神色微动，转过身去。


    中年男人眼睛看到贺繁一，眼睛都看迷了，醉醺醺笑着：“嚯，来一个更带劲的，今天真是走什么狗屎运。”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贺繁一狠狠一用力，他手腕被折成一个奇异的角度，他惨叫痛呼，连连求饶。


    贺繁一松开他，他捂着手直往外跑。


    贺繁一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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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上何雨钦愣怔的眼睛。


    贺繁一当然知道他为什么对着自己的脸发愣。


    “一个人在外面喝酒，要多留心。”也是没想到就这样见到白月光真人，个头比他稍矮一点，但是脸比照片里更生动，气质很纯净，看着不像已经二十七岁，倒像是跟他同龄的人。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何雨钦终于回神。


    贺繁一颔首，洗了手就出去了。


    何雨钦一直跟在他身后。


    “那个，你等等。”何雨钦走到停住脚步的贺繁一面前，咬了咬下唇，“他要是还不死心，跟踪我怎么办？”


    “你走，我会帮你盯着他。”


    “可是，我还是怕。”何雨钦软语央求，“你能送送我吗？”


    贺繁一双手插兜，望着他神情不安的脸，顿了顿，才问：“你住哪儿？”


    “我住酒店。”何雨钦闷声回答。


    万景反应慢半拍，他不知道贺繁一干什么去了，只是本能地跟过来看看，结果半道上看到贺繁一和何雨钦并肩一起走过来了。


    “？”


    什么情况！


    对上贺繁一暗示的眼神，万景让到一旁，紧闭着嘴巴没敢吭声。


    换做不认识的人，贺繁一不会轻易答应送。


    但这是何雨钦，是他知道的人，而且这段时间还是沾了他的光，才跟程其江有交集。


    送他回酒店，就当感谢他了。


    倒是不远，就二十分钟的车程。贺繁一一路搀着走都走不稳地他进了房间。


    本来想将他放倒在床上，何雨钦却勾住他的脖子不放，贺繁一被迫跟着歪到床上。


    “你……长得跟我好像，你知道吗？”何雨钦抬手勾勒着他的眉眼，被他触碰的地方又痒又麻，贺繁一侧脸躲开。


    我当然知道，而且比你先知道。


    “有意思。”何雨钦黑眸似含着水意，忽然低低地笑起来，笑得胸口都在轻微地震颤，“真是太有意思了。”


    “睡觉更有意思，你快休息吧。”贺繁一跟哄小孩似的，一点点扯下他的手，刚要直起身来，又被何雨钦一把薅住衣领拽下去。


    不是，这家伙手劲儿怎么比他还大？


    练钢琴练的吗？


    两人脸对脸，比刚才离得更近，气息都缠绕在一起。


    贺繁一盯着他的鼻尖痣，心想，白月光，我们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你别走，我一个人好孤独。”何雨钦原本就湿漉漉的眼睛冒出泪珠来，晶莹地顺着眼角滑落。


    贺繁一问：“觉得孤独，怎么不回家？”


    何雨钦摇头，眼尾泛红，哭得楚楚可怜。


    “不想回家，家里有我永远都不想见的人。”他哽咽着说，“回去只觉得窒息。”


    觉得窒息……程其江对他的感情是有多疯啊，把他吓成这样。


    出国躲了几个月，回国了也不敢回家。


    真可怜。


    “那你可以找你朋友啊。”


    何雨钦又是摇头：“会被家里知道。”


    “我们长这么像，应该就是缘分。”何雨钦眼巴巴地望着贺繁一，“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做我的新朋友吗？”


    五分钟后，脚步声远去，房门从外面被关上。


    他走了。


    侧身躺在床上的何雨钦蓦地睁开眼睛，眸光清明，根本没有丝毫的醉意。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望着门口的方向。


    在酒吧帮他，送他回酒店，还帮他用热毛巾擦眼泪。


    却不加微信，不报名字，就这么走了。


    何雨钦支着腿，回忆着那张跟自己神似的脸，靠着床架，微微仰头吃吃地笑起来。


    空虚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乐子，他可不会就这样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