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西澜蛊王(二)

作品:《蛊王的暗卫

    敞开门的瞬间,如释重负。


    “朗缨?”


    少女摘下黑披风带,内里是粉白的襦裙,冲她一笑,露出甜甜的酒窝:“阿浅,饿了吧,闻闻,香不香?”紧接着,像小鹿似的,端着砂锅,就往屋里钻,一屁股坐下:“你这屋里闷死了,为何不开窗?”


    云思浅面无表情:“防贼。”


    “听说祁先死了。”


    “嗯。”


    “你做的?”


    “嗯。”


    “厉害。”


    朗缨是云思浅的好姐妹,与她一样是从暗厂厮杀出来的,这五年她们相互扶持,感情甚好,自然也无需客套。


    见桌上乱糟糟的,摆满了图纸研磨毛锥,朗缨翻了翻,“阿浅,你在画什么?”


    “怎么,没有看过完整的夏清版图吗?”


    “夏清版图?”朗缨思忖了一息,“很古早啦,没看过。你画这个做什么?”


    云思浅微愣。


    脑海中勾勒出完整的夏清国——


    东部皇浦,北部高壑,西部西澜,南部南越。


    自古以来,西澜和皇浦都是夏清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今却剑拔弩张,征战不断。


    “没什么。”云思浅说。


    两壶酒温好了,锅盖掀开,扑鼻而来的孜然和各种香料。桌上烤肉羊串,大盘鸡,爆辣炒米粉。


    鲜香甜辣的汤汁浓郁,米粉弹弹的,十分有嚼劲。云思浅一边嗦粉,一边斜睨着朗缨:“铁公鸡,偷金库了?”


    “小声点,别被人听到。”朗缨说,“我接了个私活儿,赚点外快。”


    云思浅:“什么活儿?”


    朗缨咬了口肉串,道:“一个中原女孩,前些天被掮客卖到那座山的村子里,她的家人花钱托人,寻当地的暗卫帮忙。”


    云思浅脸色一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在口中溢开,直窜头顶。


    这种感觉,痛快得很。


    朗缨继续说:“我拿了钱,救完人,顺手给那掮客、还有买她的村民,挠了痒痒。哎呦,那血呀,太多了,又腥又臭,我都要吐了!”


    “闭嘴,吃饭呢。不过……”云思浅看了朗缨一眼,唇角阴森地勾起,语气格外欢快,“下次再有这种活儿,记得分给我。”


    “没问题,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遍地都是白骨堆成的,若没有武功的女子,简直就是填尸的工具。那帮杂碎还说呢,只要被拐来的女人生了孩子,这辈子就被栓住了,我实在气不过,就卸了那人一根骨头。”


    说罢,朗缨掏出一个盒子,递了过来,“送你吧,多年后再见到它,就能想起朗缨我年少时的辉煌!”


    “缨儿,下次别卸一根,要卸一百根。”


    云思浅收下礼物,哂笑。


    想起十年前,她被太子安排在皇家武馆,师父纹姨曾对她说:


    “女人若想在乱世中苟活,就要拥有强健的体魄,还有一拳打死十个男人的手。思浅,母性是传统赋予女人最重的枷锁,只有摒弃母性,才能活得自在。”


    说起习武,女人不比男人。


    身体的弱势是天生的,再加上生育本能,每月的癸水,父权制流传下来的三寸金莲,传统道德束缚多了,也就阉割掉女子的野心。只有失去生育能力的女人,才能心无旁骛,专心习武。


    为了从根上断绝娘胎里带出来的软弱,她给自己灌下一壶红花,很快腹痛难忍,在榻上要死不活了三日,最终坚强活了下来。


    从此闻鸡起练,开始习武。


    十年前的云思浅,刚经历满门抄斩,年仅十六岁。因体弱多病,导致她入门极慢,无论是点穴暗器、挥刀还是舞剑,反应力,臂力和速度都跟不上。


    而且她还有致命缺陷,寒症!!


    她太弱了,太弱了。


    除了勤能补拙,没有任何捷径。


    在纹姨的协助下,她有幸跟高手过招,却次次吃瘪。


    时常摔得遍体鳞伤,断骨吐血都是家常便饭,手上厚厚的茧子褪皮后又重新长出来,反反复复。


    经过五年炼狱般的训练,终于练成一身好武功。


    ***


    深夜子时,云思浅一袭夜行衣,确定四下无人,轻轻推开蛊师殿门。


    蛊师殿是魏陵州的寝殿。


    殿内有一座灵台,墓碑上刻着“陆彪”二字,祭桌上摆放着瓜果点心,还有五块锦衣卫腰牌,定时更换白蜡烛持续燃着,灰黑色好几层帐幔遮挡。


    平日里,对于暗厂的管理,魏陵州军纪严明,不许属下有越矩行为,因此他讨厌别人说闲话。每次都是云思浅一人,悄悄地来,悄悄地走,生怕一个不注意,毁掉主人的清誉。


    今夜她练了会儿刀,晚了些,本以为魏陵州睡下了,谁知她刚摸到榻边,里面竟然是冰凉的。


    可是,似乎有声音……


    伸手,冀图掀开帐幔,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她愣住,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


    力道不小,直接撞在肩上。


    “啊——”


    云思浅没有防备,猝不及防地摔飞出去!


    什么东西!!


    暗器吗……


    黑灯瞎火的寝屋压抑到极点。


    她浑身血液凝固。


    颤抖的手,本能摸向系在后腰的匕首。


    云思浅警惕道:“谁在里面?”


    黑暗中发出一声。


    “喵~”


    好吧。


    又是那只猞猁。


    云思浅走过去抱起它。


    “雪莲,你还不睡?”


    见到熟人,猞猁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钻,哇哇叫着,毛茸茸的身体在她怀里哆嗦,又沉又粘糊。


    云思浅叹气,不得不安慰顺毛:“是我,别怕。”


    这只猞猁名叫雪莲。


    两年前魏陵州在猎场撞见,一箭射中,正当第二箭挂上弦时,旁边的云思浅求他手下留情。


    这只猞猁神出鬼没,一双眼睛宛如黑琉璃珠,有种记仇的灵性在,若射死它,恐怕会召开灾祸。


    迟疑过后,魏陵州下了马。


    他粗暴地拎起猞猁,恍然一愣。


    似乎看到它眼里的倔强,一时兴起,就收留了。


    有时候她也在想,这只猞猁乌漆麻黑的,魏陵州居然给它起名雪莲,简直滑稽。而且他非常喜欢这只猞猁,晚上都要搂着睡觉。但是它怕他。


    雪莲野性难训,刚带回来,魏陵州伸手从笼子里抓它出来,就被扑上来咬伤。


    但他不气馁。为防止雪莲抓伤他,魏陵州割去它的尖爪,拔掉四颗牙。


    那场面血腥残忍,现在想想,心有余悸。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雪莲更加焦虑暴躁,没了爪牙,只能用残牙和哈声保命。


    明明是一只猞猁,却比猫还要胆小。


    但是,雪莲讨厌魏陵州,却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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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喜欢云思浅。


    每每雪莲发飙,扑上来咬了魏陵州,但只要云思浅出现,就可以制止一场风波。


    雪莲不仅不伤她,反而冲她喵喵叫,用身子蹭她。


    给雪莲喂了几块碎肉,云思浅拉上帐幔,宽衣解带后,钻进衾褥。


    待魏陵州回寝,他会直接摸进来,然后做他想做的。


    这样的关系,他们维持五年了。


    其实她是厌恶那种事的。


    每次与他接触,都能使她想起十年前——


    那时在皇浦京城,前从三品锦衣卫魏陵州越狱,为救出同伴,绑架了她。


    二人曾在山洞里呆了三天三夜……


    皇浦京城一别,云思浅时常梦到当时的场景,每念一次,对魏陵州的恨就多一分。


    云思浅静静地躺平。


    等了好久,魏陵州也没有回来,估计是在蛊室制毒呢。


    浅寐片刻,混沌中,有人在按住她的腰。


    耳畔响起磁性低沉的男音。


    “浅浅。”


    云思浅本能反抗,随即眼睛被蒙住。


    一片漆黑。


    眼睛看不见,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不要这样。”


    腰带松开,亵衣簌簌落地。


    他按住她,说:“听话。”


    “我……难受。”


    “别怕。”


    “祁先走了,我很抱歉,可是……唔!”


    身后的男人持“凶器”控制着她,云思浅宛如脖子套上铁闸的猎物,忍不住啊了一声,又急忙咬紧下唇。


    “他该死。”


    男人声线发抖,喘息忽上忽下。


    “无论是谁做了叛徒,老天都不给面子。”


    “蛊王……”


    即便处于卑微之境,也不想太落下风。


    她任由他在身上放肆索取,也能感觉到,男人今夜心情并不好,对她更狠了些。嗓子也哑了,难道哭过……


    是因为祁先吗?


    祁先和魏陵州做了十年的兄弟,最后却反目成仇,纵使再强大的人,也无法忍受自己人的背叛。


    即使曾经的感情是真的,但也是会变的。


    也许魏陵州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兄弟祁先,是传统道德规训下的牺牲品。


    当初祁先陪魏陵州入狱、逃亡、流浪、杀进西澜城自立为王,因为他们惺惺相惜肝胆相照,是处于道义。


    而如今,祁先无法接受满手血腥的魏陵州。他选择背叛兄弟,也是出于道义。


    一阵刺痛仿佛将她凿穿。


    云思浅目眦欲裂,却暗暗忍下。


    无所谓,哪个暗卫没受过苦。


    这点小事,还难不倒她。


    长夜漫漫……


    西北的寒风凛冽,窗外呼啸声不断。


    酥麻。


    窒息。


    疼痛。


    眼冒金星。


    再忍一下。


    也许马上就结束了。


    所有的感觉全部咽进肚子里,纤手一攥,床榻皱皱巴巴。


    男人似有似无的喘息,强劲有力的手臂掐着她的腰。


    祭台上的熏香渐渐超短,化为一堆灰色粉末,帐幔掀开小边,榻内散发血腥的热浪。


    遮眼的缚带脱落,哗啦一声,亵衣和披风丢在身上,她微睁眼眸,漆黑过后能看到隐约泛起的光影。


    “浅浅,你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