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方？


    但把子肉和猪肝瘦肉粥卖给人类都可能不够，还没有给小狗吃的余裕。


    方不暇仿佛读懂了应春一时的沉默，把花裤子俩耳朵一堵头一按，在她耳边悄声道：“这狗不能被上报给组织。得勾引他上船。”


    叽里咕噜说些啥？花裤子挣脱后再抬起头，只看见玩偶服怪人在黑暗中露出迷之微笑。


    两个歹徒把他牵进了一侧的小屋子里，小狗也跟着跑进屋。


    花裤子紧张起来，时刻准备不再跟着他们观察，发出动静吸引队员进来。


    “唔唔唔唔唔！”怎么不敢让他听，怕被拆穿假话心虚？他脚勾着门框不肯进来。


    “什么？你说今天这钱必须你出？”


    应春熊猫眼汪成荷包蛋，抽出虚空手帕擦拭泪水：“快快请这位好心人进来。”


    方不暇把他脚踢开，人也踢进去，合上门走到他面前。


    花裤子被踢得柔弱倒地，一抬眼是玩偶服诡异的八块腹肌，一回头是打着手电逼近的恐怖人影。


    强盗！装模作样的强盗！


    “35晶核一份把子肉，谢谢惠顾。”


    强盗一号嘴里吐出了完全不现实的话语，强盗二号掏遍他的兜夺走了他的钱！


    花裤子痛苦跪地：他今天就不该在那抠屁股！


    应春接过方不暇递来的晶核一掂，从泡沫箱里取出一盒子热腾腾的把子肉。


    一盒里包含三大片酱汁浓郁的厚切五花，配一条青椒。


    小狗眼睛噌地一下更亮了，扑在她腿跟前抻着脖子向上看，小尾巴摇得要起飞。


    花裤子被尾巴不停抽打，不疼却侮辱性极高，正要忍辱负重地挪开。


    “啪嚓。”


    应春打开盒盖。


    卤料霸道的香气冲破重围四散而出，瞬间席卷了在场所有人的嗅觉。


    “汪呜汪……”


    小狗短腿一蹦一蹦往上跳试图够到肉，急得低低汪出声。


    “唔唔唔唔唔唔唔！”花裤子猛地抬头，眼睛里闯入一块浓油赤酱的绝世好五花，表皮被煎制后炖煮成弹滑的胶质，肥瘦分层明晰的内里往下淌着棕色酱汁。


    热汽滚滚从肉上升腾，他忍不住深深嗅闻，咸香馥郁的猪肉一定已经软烂入味，筷子一用力就抖着要断开……


    正如他所想，应春轻易就夹断一片肉，挑出一块作势要喂给小狗——


    “呜呜呜！”这下不是说不出话，是花裤子真的要哭了，她真有肉！他的钱买的肉！


    方不暇适时开口：“想要？想要就诚心诚意地聊聊。这世道能拿出这种东西的人……劝你好好想想，把握机会。”


    花裤子忙不迭点头，方不暇便松绑，抽出他嘴里的绳子。刚一获得说话权，他就迫不及待：“汪汪！”


    “……”


    “嗯？”应春满脑袋问号。


    “你们不是要喂狗吗，”他希冀道：“我愿意当狗。”


    “……不至于此。”毕竟是他出的钱。


    她无奈把盒子筷子都递过去，“看你不太聪明的，跟着庞绅多危险，弃暗投明吧。”


    “老板，你这劝得有点……”


    “我投，我现在就投，这能不投？”


    花裤子抖着手接过那盒沉甸甸的把子肉，入手热烫，热得他眼泪都要掉下来。


    “……有点实力的。”方不暇紧急改口。


    应春很满意。


    花裤子太久没用过筷子，夹肉手一重，把子肉脱手崩出几滴汤汁，心疼得直吸气。


    最后他选择从盒子一角扒拉着吃，筷子轻易戳进一片肉，熟悉又陌生的醇厚肉香在嘴里爆开，咸鲜酱汁四溢，流淌进唇齿舌缝间。


    最上层的皮软糯入味，中间的瘦肉丝丝多汁，脂类混合调解这两者，加入令人欲罢不能的猪油醇香，咀嚼时每一重滋味都美妙无比。


    一片肉下肚，他又咬一口同样吸满汤汁的青椒，皮薄肉厚、口味鲜辣的果实带来另一重清新，在把子肉的厚重里异军突起，解腻得令人能再干五块肉，


    “呜汪——”


    小狗急切，小狗无助。


    花裤子回过神来，盒里的汤汁都刨得干干净净，把子肉还剩下最后一口。


    见他看过来，小狗偷偷打量他。


    “说起来还是托你的福。”老板一开始肯定没打算这就卖给他，“给你，以后不能咬我了啊。”


    “汪！”


    小狗叼着肉左右看看，甩着尾巴找洞往门外钻，一溜烟跑走了。


    “哎你——”


    【偶遇事件：特殊的小客人（完成）】


    【毛绒绒在的摊位似乎更容易吸引顾客。你感悟颇多，离制霸摆摊界又近了一步！】


    【获得奖励：[装饰·外挂食谱卡槽（饮品用）]】


    【出摊的装备怎么会光秃秃，外挂，可劲儿外挂！】


    急缺的卡槽位！


    应春两眼放光，赶紧把装饰装备上，泡沫箱侧面瞬间多出一圈黑色编织带，附着圆筒状兜与箱体侧面紧紧相连，可放置一只保温壶。


    仓库正好有开水和牛奶，这不巧了！


    她选择开水装备上，旁边的方不暇注意到箱子突然出现的异状，选择装瞎。


    花裤子挠了挠头：“老板你是想来干嘛的？我们只是根据最高警戒状态规则加紧巡逻，也没收到要抓捕谁的通知。”


    “我是老板，那就是来卖东西的。”应春不忍直视他的动作，“……你要不擦擦手再摸自己？”


    “我以为能吃的猪都死绝了呢！还有调料！不是我说，这定价再翻个十倍都可以。”花裤子倒是爽朗，“没事，我没抠出来屎。”


    史？使？始？


    挣扎一番，她绝望发现这人似乎说的真是屎。


    “便秘。吃得单一喝水少，在这很常见。”方不暇别过头。


    “哈哈，”他笑嘻嘻，“没开塞露，我蹲那用手扣来着。”


    ……一时分不清露天抠大便和露天搞颜色相比哪个更糟糕。


    她的大脑啊，就让这一茬平滑流动过去吧，千万别记住了。


    应春本打算让花裤子带自己绕过警戒，但转念一想，或许有更一劳永逸的方式。


    “巡逻队员。”


    她拍拍泡沫箱子。


    “性格都怎么样？”


    花裤子“噢”一声，朝她递了个“懂你”的挤眉弄眼表情：“老板放心，我去去就回。”


    “……嗯、嗯。”应春捂住眼。


    “我跟他一起去，情况不对你就走。”


    方不暇示意她暂且呆在屋内，毫不避讳对花裤子的戒备。


    花裤子倒也不在意，直愣愣地打开门，快步往外走。


    两人在离开房子一段距离后，估摸了一番手电光团的运动轨迹，瞅准时机直接往光下边一站。


    “……这就是你的办法？”


    方不暇隐忍道。


    花裤子蹦起来冲上边的人使劲挥手，嘴里低声念到：“老七下来！有事！有事！”


    站在简易平台二层的老七本以为发现可疑对象，定睛一看居然是隔壁傻子队长，一直指向一栋屋子，还冲她说什么……


    有屎！有屎！


    老七嫉妒地捏紧手电：不就是去拉屎成功了，炫耀什么，有本事天天拉啊！？


    还敢在边儿蹦跶，下去治治他。


    一看老七准确明白了他的意思，花裤子冲方不暇傻乐：“你看，多管用。”


    “我怎么觉得……”


    老七冲下来就脸色阴沉，抓起花裤子衣领逼问：“你有病？谁在乎？零个人问了你！”


    “我说真的，”他连呼喘不上气，“不信你去那屋看看，去了就知道了。”


    “神经。”


    老七一声冷笑。


    她这就去铲过来扔他脸上。


    得意地看着老七进了屋，花裤子瞄准下一个手电光团，如法炮制。


    应春趁着这段时间已经见缝插针又烧出30组开水，在时间小偷的加持下，等待水升温的时间被抹除，烧水直接缩短为开火、加水、收获三步。


    门被哐一声打开的时候，她正把第30组开水收入仓库。


    “我倒要看看拉了多少——”


    冲进来的女人怒发冲冠，一进门就和应春对上了视线。


    “啊？”


    身穿奇装异服、看不清身形样貌的人蹲在小炉子前，茫然回看她。


    老七一下子哽住。


    “你……”


    “你来买东西吗？”


    怪人镇定一挥手，小炉子骤然消失。


    老七肃然起敬，原来空间异能者不是梦里才有的？这下是垃圾也得买了：“怎么卖？”


    她麻溜报菜名：“把子肉35晶核、青菜粥6晶核、猪肝瘦肉粥15晶核、开水2晶核，一共只能买两个。”


    “……”


    “诶？”


    这下茫然的变成老七了。


    等花裤子志得意满地推门进来，屋里已经多了一堆人。


    不仅有花裤子小队的成员，老七吃完后还出门把自己小队的人也都叫了进来。


    大姑娘大兄弟们十几号人在墙根下蹲成一溜，人手一碗把子肉大快朵颐，时不时吸溜一口粥。


    应春禁不住露出慈爱的微笑：“吃好喝好啊。”


    上了她的船，可别想跑。


    “这辈子我跟定你了，老板！”队员被肉香得泪眼汪汪。


    队长老七可不惯着他：“去去去，我先来的，排队排队。”


    “我也排队！”


    “我排你前面！”


    “我插队！”


    “哎哎哎！”花裤子急了，“我才是老板跟前第一人。”


    他一拍脑门，又对着方不暇恭维道：“不好意思大哥，我第二人第二人，您是第一。”


    方不暇叹息：“你随意。”


    “大家都挺好，”应春把第一人之争敷衍过去，“我问问，聚集地曾经开启过这个最高警戒状态吗？那时候是什么情况，有什么效果？”


    “没开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们只被提醒过，围墙升起时就是最高警戒状态，应该提高警惕，定时巡逻各层。”


    老七把花裤子一把推开，抢白道。


    “嗯……”


    应春沉吟间，方不暇出声补充：“不，开过一次，在聚集地建立之初。你们后来加入，不知道。”


    “那时这座聚集地刚建成，陆续收容了十几万人。”


    “某天起突然传言即将有异兽群围攻，人心惶惶，官方辟谣根据监测并无此事。可后来异兽真的钻进来了，人类死伤无数。”


    “然后？”应春似有所感。


    方不暇一笑，很难分辨出这个笑容的意味。


    “一名异能者挺身而出，黑墙攀升包裹成球型阻挡了更多异兽涌入，同时在墙内击杀异兽。”


    “里面的人无处可逃，官方救援被隔绝在外。”


    “异能者剿杀异兽，鲁莽却救人有功，被聚集地民众热烈拥护为新的领导者。”


    队长队员们听得入神，花裤子不禁追问：“旧领导者都死了？”


    “是。”方不暇轻声道：“她和聚集地里一半的民众一起，死在了那个春天。”


    “为新领导者庞绅的首个功绩作配。”


    众人缄默。


    应春脑海中不期然响起卫宗扬那句话，“这聚集地的官方早被组织干掉了”指的就是这件事？


    ……方不暇，也知道得挺多啊。


    “此后14号聚集地就和官方处于半失联状态，恰逢动植物二次变异，处理此事就已使官方焦头烂额。渐渐地，只有救济处会定期巡查，来人兑换物资。”


    方不暇看在场的人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就连应春都撑着下巴做沉思状，哑然失笑：“我说这个，是想让你们提起警惕，防患于未然。”


    “可……”


    平时十分乐天派的花裤子都有点儿提不起劲，他愁眉苦脸：“这后果也太可怕了。”


    “现在围墙又升起来了，鬼知道他想搞什么幺蛾子。”


    “唉。”


    一群成年人觉得刚吃进去的肉都不香了，未知的恐惧尤其可怕，压在人心头沉甸甸的。


    “……”


    “说起春天，”应春扒拉食谱，“春天确实快到了，春天的食材也该出来了。”


    队员们迷茫地应声看过去。


    一颗还沾着水珠，鲜嫩饱满的尖头春笋被她凭空抓出来。


    “炒春笋不错吧？”


    “老板，你是有什么灵泉空间田野空间吗……”


    老七被惊掉下巴，她都好多年没见过新鲜蔬菜了。


    岂止不错，完全是超出常理、不可思议！


    未来的忧患固然重要，可眼前的便秘更为可怕啊！


    青菜粥虽好，炒春笋更妙。


    “老七，”花裤子搭上她的肩膀，“我们相识一场，你也知道我的难处，这队我就先排……”


    “不可能。”老七拍开他的手。


    两个小队互相争论，气氛一时又活跃起来。


    应春笑眯眯道：“走吧，现在我该出摊了。”


    据两位队长所言，一层目前有近七千人居住，只有他们两支队伍负责巡逻。


    与二层不同，这一层的居民大多没有血肉翻卷、气腥味重的未愈合伤口，多是叟翁妇孺。


    这些人的伤残鉴定额度到期失去价值，伤处又没有异味不容易吸引异兽，因此被放置在离危险最近的一层。


    等异兽攻入的那天真正到来，跑不掉的他们嘴里的惨叫，就是聚集地最有效的预警。


    “‘预警器不需要那么多看守’是上头的原话。一层的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敲响第一扇门前，老七提前给应春解释。


    “老板，聚集地的高层都输出这种观点，他们可能不会再轻易相信别人。”


    咚咚咚。


    无人应答。


    “你这样是行不通的。”花裤子啧啧摇头，踊跃看向应春：“我有一计。”


    应春：“……请。”


    花裤子把自家队员和老七队伍都拉过来耳语一番，老七勉为其难同意了他的做法。


    众人四散而开，每位队员找到自己负责的区域，开始大力拍门。


    拍门的同时气沉丹田，朗声吆喝：“卖烧肉稀饭开水了！只要晶核！不要额度！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队员们把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拍得濒临解体，刚吃饱饭，个个都是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儿。


    “烧肉稀饭开水！”


    “数量有限！”


    “只要晶核！只要晶核！”


    一时之间，久未有过的热闹充斥在这片区域之中，吆喝声此起彼伏，乍一听还以为又回到了末世前的集市。


    “老板，来，喊两句！”他们甚至盛情邀请应春，“喊两句！”


    应春憋了憋气，口号脱口而出：“烧肉稀饭开水！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噢——”


    众人一阵欢呼。


    “莫名其妙……真是。”


    她嘴里吐槽，脸上却带着笑。


    这法子简单粗暴，原始，却十分有效。


    一扇门自内而外悄悄打开，似乎被外面的热闹吸引，恰好是他们拍的第一扇门。


    老爷爷捏着门把手，偷偷看了外面一眼。


    这一眼被应春捕捉到了。


    害怕人缩回去，她向身旁队员要了支手电，小跑过去把门抵住。


    老爷爷受了惊，想关门也关不上，她连忙安抚道：“我们说的是真的，看。”


    应春掀开泡沫箱盖子，指着里面的餐盒给他介绍：“这是把子肉，一盒里面有三块，还配一根青椒。要是胃不好，这边还有两种粥。一种是……”


    粥？什么粥？


    隔壁邻居耳朵贴在墙上，可劲儿想听清外面的人在说什么，可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急得抓心挠肝也听不清。


    外面人喊的口号像是天方夜谭，他一直默念这说不定又是上头的新把戏，可上头从来没有给出过这样大的噱头。


    忍了半天，他怀抱着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微弱期待，也悄悄把门开了条缝。


    这样的人不止他一个，此时周围起码有五六双眼睛通过门缝，关注着这边。


    应春背后突然一烫，浑身发毛。


    她介绍的话一顿，还是流畅地顺了下去：“……还有开水。怎么样，来一份？”


    眼前的人穿着没见过的毛绒玩偶服，听声音是个女孩。


    努力推销的样子，和从前时代打工的年轻人一个样。


    老爷爷沉默半响，颤颤巍巍地又退进家里去了。


    唉，他们还想看看实物，怎么不买了呢。


    身后传来好几声遗憾的叹息。


    应春：……这不是挺活泼的，爷爷奶奶们。


    老人家没合上门，应春干脆就站在门外等着，身后一群人躲着跟她一起等。


    咚、咚、咚。


    终于，稍显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离门越来越近，老爷爷满头的白发又露了出来。


    他嗫嚅几下，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开口。


    “怎么了？”她很有耐心地等待。


    “你跟我孙女一个样。”


    说出这句话后，老爷爷话匣子打开，语速快起来。


    “每天背着大包小包，走街串巷地去给人家上门推销。人家都可讨厌她了，她每天晚上回来就在家里偷偷哭，还以为我不知道。”


    “不管上面的给你什么任务，许诺了什么好处，都不要信。他们不是好人，他们的话都不能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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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他老得脸上全是暗褐色斑点和深深的皱纹，思维也容易脱节。


    老爷爷把右手从身后伸出来，将沉沉一大袋子晶核送到应春面前：“你的东西，我都买了。”


    “快回家吧。”


    “今天早点回家。”


    ……


    应春默然半响，接过晶核袋子，挑出对应的数量。


    “全买可不行啊，还有顾客需要呢。您就买这两样吧，一碗猪肝粥，一份把子肉。”


    “晶核收好，我下次还来的。”


    她把东西帮忙送进去，搁在唯一的桌板上，屋里还有一把摇椅，上面堆着掀开的被褥。


    老爷爷继续慢悠悠地走进来，缓了缓神，突然盯着她问：“你是谁啊？”


    “我是来卖东西的，您刚买了我的粥，看。”


    “噢。”


    听了她的声音，老人有些失望。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李妍馨的销售员？”


    “……不认识。”


    “……噢。她什么时候下班啊？”


    “……”


    “我给她买了，你看行不行？”


    “她下次来的时候，老板你就说，她介绍得很好，觉得她人也机灵，所以愿意买她的东西。”


    “这事也不多干，就一次，小孩子家家的，刚工作，还是需要点鼓励……”


    “……”


    “我先走了，我还要去下一家呢。”她走到门口，背后又传来一句：


    “馨馨啊……什么时候回来？”


    老人在门内一个人喃喃自语，应春走出门外，关上门。


    外面的人打着手电到处乱晃，热闹无比。


    方不暇快步走过来，低声问她：“进去那么久，怎么回事？”


    “没事。”


    话一出口，应春才发现自己嗓子沙哑了。


    她一清喉咙，打起精神：“对面的人别藏了！卖把子肉热粥开水了！”


    方不暇意识到什么，他看了一眼刚合拢的那扇门，但正如此前许多次避开一样，这次他也选择了默不作声。


    “嗯，我去另一边看看。”


    应春把这几个扭扭捏捏、还在观望的人都一网打尽，有了上一位老爷爷的成功案例，他们更快地接受了“有食物出售”这一事实。


    随着这一突破，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吆喝打开门。


    从他们所在的一小块区域开始，讯息和食物都插上了翅膀，向外不停扩散。


    前所未有的好运降临在聚集地一层，人们由不可置信转为狂喜，久违的活力充斥在身体之中，不用吆喝就自发地向人群中心汇聚过去。


    手电光柱乱飘，熊猫老板站在人群中央被围得水泄不通，队员们大声维持秩序，不断重复：“排队！一人最多买两碗吃的一杯开水！”


    好在一群人都是些风一吹就倒的，彼此都推不动对方，因此心里有数尽量避开，没有造成踩踏事件。


    还有部分人走不动路，或者缺了腿，也如当初二层的人那样往前爬，盯着隐隐冒头的黑色半圆耳朵，越爬越有劲。


    人声嘈杂，惊动了二层边缘的人。


    二层，场景重现，居民耳朵贴在地上使劲儿听，也听不清楼下隐约的喧闹是为了什么。


    他心中正觉奇怪，余光瞟到床头剩的半个馒头，突然福至心灵：


    这阵势，只能是老板出现引起的。


    居民欲哭无泪：老板是如约来了，可她去的是一层！


    一层的人可不管那么多，老人和小孩喜气洋洋，觉得自己遇到了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把子肉。”


    “我还要开水。”


    “猪肝瘦肉粥！”


    快乐有如实质，附着在一碗又一碗的食物中被端出来。


    应春的泡沫箱如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大家看在眼里，却当没看见。


    聚集地的生存智慧，能吃的赶紧吃，不该问的别问。


    时间流逝，数以千计的库存居然被很快清空……近七千人的购买力果然强大。


    四周充斥着卤肉和米粥的香气，看着面前一大片艳羡的看着别人吃肉喝粥，眼神渴望的人们，应春无奈道：


    “吃的卖完啦，我去补充库存，可能需要等久一点。”


    “好好好，老板去吧！”


    众人最怕的是老板不卖了，一听还有戏，连忙答应。


    “我们就在这等。”


    随机群众临时贡献出了房子，她抱着箱子钻进去，外面的人看着她的背影望眼欲穿。


    一进屋，应春松了口气。


    她本可以在外面直接制作，可真被那么多人团团围住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并不完全自在。


    而且被一群陌生人围观蹲着做饭这种事……


    嗯……


    不是吧，她怎么觉得好像还行？


    放下其它的思绪，应春全神投入食物制作。


    【收获把子肉10x99、猪肝瘦肉粥10x99、青菜粥10x99、开水30x99】


    忙得满头大汗，她再次出现在外面时，人群都向她投以殷切的注视。


    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带头鼓掌，老人和孩子有样学样，竟然跟着一起拍巴掌。


    在如雷的掌声和响亮的口哨声中，应春恍惚觉得自己不是在聚集地里，而是在走晚会红毯。


    这么黑的地方，手电冲着她打，就跟聚光灯似的！


    她如芒刺在背，朝中间的老位置走了几步，心里狠狠过了一遍名单。


    花裤子笑得最欢，是不是他！


    等这波食物也售卖完毕，一层居民今天算是全体都拿到了食物。


    有半边身体色沉发黑的小女孩，害羞地邀请应春去自己家里休息，一只手挛缩粘连得像青蛙的蹼。


    她扯着衣角紧张得很，应春摸摸她的头：“好呀，我改天一定去，你快回去休息吧。”


    说完这句话，她一愣，回想起今天那位独居的老人。


    ……她当时为什么没有这样回应他，给他一个客套的回复，一个善意的谎言？


    小小的狂欢结束，方不暇和两支队伍忙着把实在行动不能的人尽快搬回去。


    应春目送孩子依依不舍地离去，边思索，边不自觉地往老爷爷的住处走。


    他一人独居，没有家人，思维不太连贯，却还记得自己孙女相关的细节。


    时常把过去的记忆拿出来回味，心里期盼着有人能回家。


    时而清醒，时而浑浑噩噩地……


    只能等待着。


    “啊。”


    应春在他家门口停住脚步。


    “我不就和他一样吗？”


    因此无法给出任何虚饰的语言。


    她在门前深呼吸，试图平复情绪，成熟的人可不会用情绪垃圾污染别人……


    ……什么味道？


    隐隐一点咸腥气，微涩，像锈迹斑斑的铁钉。


    “……老爷爷？我又回来了。”


    扣扣。


    敲门，没有回应。


    她的手开始抖了。


    再敲时力气略重，门往后一沉。


    门被打开过，没关。


    只是背后似乎抵着重物，她推了两下，门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是他！他还活着！


    应春精神一振，干脆拉着门往外扯，爷爷家的门实在脆弱，没几下就被她一下子扯开，她把那破板子一丢，急道：“您怎么——”


    全是血。


    门后面是，地上是，桌板上是。


    猪肝瘦肉粥剩下一半，把子肉纹丝未动。


    摇椅翻倒在地，从那张摇椅到门口，一道蜿蜒爬行的血痕，血手印印在路径的每个拐点。


    她要找的人，一部分在门口，一部分在摇椅下。


    一根异常细长的灰黑色尾巴在地上微微摇摆，钻进被褥里啃食着里面那部分。


    外面的部分受到光照刺激，瞳孔极其轻微地一动。


    身下不仅有血，还有失禁后留下的粪便污渍，各种难闻气味交织在一起，糟糕透顶。


    ……936？


    【小春，根据当前情况判断】


    【没有救治成功的办法】


    他嘴唇微微蠕动，应春趴在地上去听，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一塌糊涂。


    “……馨……”


    馨馨啊……什么时候回来？


    “……她今天就回来。”


    “哭……”


    乖孙，别哭，爷爷见不得你哭。


    “她不哭，因为今天别人说她介绍得好，夸她聪明。”


    “……”


    应春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格外清晰，如同回光返照：


    “……老想着，爷爷肯定要走在你前面，那我们馨馨哭了怎么办呀。”


    “没成想，馨馨走在爷爷前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