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指向黄昏，应春顺着给定的方向独自前行，系统地图随之从黑暗中画出一道缓慢突破的光路。


    熊猫人在破败的荒郊野外显得格格不入，格外扎眼。


    远处，在七拐八拐重重叠叠的小楼之后，负责放哨的人类在望远镜后猛睁大眼。


    “老天爷，这什么……”


    望远镜口下移，落在这怪人抱着的泡沫箱上，出售馒头、花卷、开水……


    他脑子一转，瞬间意识到这可能和赵阳带回的不明物品引起上层轰动，又带人急匆匆地出去有关。


    这人竟然在这时候自己来聚集地了！


    如果她的货是真的，万万不能让她被赵阳他们遇上了。


    他轻轻地吹了个口哨，楼下接应的少年接到暗示，虽然疑心这时候出去干嘛，还是依言走暗道外出查看。


    【茫茫人海中，一个身影朝你奋不顾身、奔赴而来！】


    【勤奋使你遇见了第1个回头客】


    应春就见一个眼熟的小黑点鬼鬼祟祟地从远处靠近，矮小瘦弱，样貌熟悉。


    离得远时他还在警戒周围，靠近些后一抬眼，整个人先惊后喜，快跑过来问她：“老板！你怎么来了！”


    居然是桂一树。


    “我来卖东西呀。”她看他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样子，都想怜爱地摸摸他的头了。


    “可我们的晶核都不在自己手上……不对，我先带你进去！”桂一树领着她钻进一处小楼，楼与楼之间的间隙开着数道暗门，有时一个通道会设有多个暗门，桂一树在这些门前仔细辨认后才会带她走进。


    过了好一会儿，最后一扇沉重的门扉在身后关闭，应春才算真的进了聚集地外围。


    【解锁地点：14号聚集地】


    【一片完全蓝海的新市场，没有竞争对手，你将所向披靡】


    有竞争对手才奇怪吧……不过，官方不是有在发放食物吗？


    “我们是14号聚集地，成立得很晚，但算存活的最久的一个之一。”


    桂一树一边向她介绍基本情况，一边和她一起顺着漆黑的墙壁往前走。


    这黑色墙壁往上看高不可测，几乎看不到尽头，摸上去带有金属的冷硬质感，很厚实。


    “老板你要是来卖吃的，一定会引起疯抢的。但能在外活动的人手头都没有多少晶核，你得往贫民区看看。”


    说到这儿，又想起馒头香甜的滋味，他不由得舔了舔唇。


    “为什么？在外活动的人不应该有更多机会获得晶核吗。”应春十分不解。


    桂一树苦笑一声，坦白道：“这是我们聚集地的规矩。只有晶核是领不到食物的，你还得有‘额度’才行。”


    “而额度掌握在组织的人手里，只有把你的晶核交给他们，他们才会帮你换取食物。”


    一个男人从斜侧方钻过来，短碎发凌乱翘起，朝她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方不暇。”


    好正常的自我介绍！好标准的社交场合！


    “……”犹豫几秒，应春伸手相握，带着羞耻吐出了自己之前说过的名字，“叫我熊猫老板吧。”


    “方没空你不是在放哨吗！”桂一树咋咋呼呼挤过来，“好狡猾，老板我也要握手！”


    “换班啊。”


    “握握握……”


    应春和桂一树两手相交，她略一收紧，感到手心莫名空落落的。


    “……我都忘了，希望你别介意。”


    小孩笑得很不好意思，他的左手小指齐根断裂，近距离仔细观察，右眼也十分暗淡。


    “总之。”方不暇带过这个话题，“赵阳他们在外面找你，你要是想和他们交易就待在门口。要是想找别人……比如说我们。”


    他含糊地用“我们”这个词代指了某类群体。


    “那就跟我走。”


    “跟你走。”


    站在围墙入口前，应春没有丝毫犹豫。


    赵阳那群人肉眼可见的有问题，跟着方不暇或许能触及到问题的缘由……和后果。


    “那你挺住，别后悔。”


    他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摊主一手夹着泡沫箱，一手被方不暇拉上墙面一个隐蔽的小平台，钻进一个半人高的漆黑通道。


    众人一直弯腰前行，通道里只有一点点流动的风，风带来丝丝缕缕血肉腐烂的气味。


    行至通道终点，太阳西下，余光血红。


    三人从出口钻出来，无数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窝棚映入眼帘，用钢丝、泡沫版、塑料片搭成的简单棚子，成了许多人的家。


    “小心点，组织的人会不定期来巡视。”


    “外面没人？”她没察觉到任何动静。


    “出不来的。”桂一树解释道。“不是被关住了，大家已经……”


    方不暇挪开一块塑料片，夕阳闯入这片区域，将床上漆黑的人形物照亮些许。但他犹嫌不够，打着手电直直照向床上人影。


    那真的还能称之为人类吗。


    如果说扭曲残缺的肢体、溃烂发臭的皮肤还能被归为人类的范畴，被如何摆弄对待也不会再泛起波澜的死去的心，让他仿佛已经成了一团死物。


    方不暇撇开眼，静静等着这个老板的反应。


    她究竟是心血来潮的伪善者，还是救苦救难的所谓神仙。


    应春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感慨。


    她在心中发问：系统，食物能够赠送吗？


    【无法赠予】


    买一送一？打折？


    【无法破坏定价】


    “好。”


    她平静答道，看上去丝毫不为眼前的景象所动容。


    “他有钱吗？给钱就行。”


    闻言，方不暇笑了。


    唯利是图的商人，或许正好合适。


    桂一树才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冲方不暇翻了个白眼，觉得这种没有意义的试探手段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老板这里这里！”他一点不在乎这人身上的恶臭，手伸进垫子下一顿乱掏，“他之前就习惯把东西藏在这——”


    “找到了！”


    桂一树当真从那里面掏出来一个小布包，划开一条口子，哗啦啦倒出几十个晶核来。


    他把晶核捧到应春面前，高声说：“老板，他全要了！”


    “要些什么？东西还都有。”


    “我数数……嗯！9个馒头9个花卷，6杯水，灌这个大水壶里！”


    应春从泡沫箱里飞快的捡出他要的东西，两人在旁看着，明明箱子里已经没有东西了，她手下一翻，又变出源源不断的食物来。


    ……这啥玩意儿？


    方不暇看得眉头紧锁，眼神询问桂一树。


    没见识！


    桂一树得意极了，就知道他不清楚老板神通，还整那么多幺蛾子。


    好吧，方不暇默默更新了给应春贴的标签：唯利是图的神仙。


    拿到吃的，桂一树倒出一点水把馒头泡开，端到那人面前顺着他干裂的嘴唇灌进去一点。


    好像雨露滋润土地，阳光洒向幼苗，床上的人嘴唇蠕动几下，艰难地咽下了一点食物。渴望很快被唤醒，他努力张大嘴，拼命汲取更多的养料，甚至用力过猛引起一连串的咳嗽。


    咳嗽牵扯到伤口处一阵钝痛，但没什么比吃饱更重要，心存死志的人看见活的希望，求生本能让他竭力追寻桂一树手中的碗。


    “慢点吃，不够还有。”


    应春看得不忍心，出声提醒道。


    “他应该还听不见。”桂一树差点被他把碗打翻在地，危险低语：“要是把吃的打翻了，你就完了。”


    “可我听见了。”


    嘶哑的声音响起，应春看向床上的人，可他还在努力进食，并未开口说话。


    隔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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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方不暇朝她做了个口型。


    他没出门，在墙上比划半天，找准角度拆下另一块塑料板。


    对面是个形容同样凄惨的女人，窝在铺了被褥的地上气若游丝，但听起来意识清醒还能说话。


    “你们说，有吃的？”


    她的身体瘦削得像骷髅，现在眼睛却亮的像个灯泡，目光落在屋内穿着奇装衣服的应春身上。


    熊猫老板对这种目光已经较为习惯了，她拍拍箱子，痛快道：“3晶核一个馒头或者花卷，2晶核一杯开水。”


    “你只要晶核？”她不可置信。


    “是。”


    看着桂一树手上那一大包雪白的馒头，女人眼中迸发出狂喜，“我有晶核！我要买！”


    应春抱着箱子跨过去，蹲在她面前问她：“要多少？”


    “我全都要！”女人一口答应下来，可等她哆哆嗦嗦地从铁盒里掏出晶核，又想起什么，挣扎道：“我少买一点，也可、可以。”


    她说得十分艰难，陌生摊主一笑，嗓音透出柔和的安抚：“我还有库存，不用担心。”


    应春接过她翻折的手腕递来的晶核，将馒头、花卷和水交到她手上。


    女人的心中荡起涟漪，她愣愣地接过食物，后知后觉感到眼角泛起久违的潮湿。


    “噢、噢……”她胡乱应道，捏着馒头居然有些不知所措，“那我……吃了？”


    “吃呀。”熊猫老板点点头。


    桂一树给第一个人喂完大半个馒头，床上人歇了一会儿，竟然也能自己颤颤巍巍地抓起馒头吃了。


    见状，桂一树把他买的东西一股脑塞给他，拍拍手看向应春：“我们可以去下个人……”


    “吃什么？”


    隔壁的隔壁传来渴望而熟悉的问话。


    应春和桂一树对视一眼。


    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方不暇。


    方不暇：“……”


    方不暇：“行。”


    男人走进来，继续朝着墙壁比比划划找缝破拆。


    一房接着一房，一间接着一间，应春的顾客像是开小火车那样不断接龙，每次他们掀开一个窗口，对面迎接他们的都是一双窥见天光、不可置信的眼睛。


    一行人打着手电走过了几十家住户，应春手里的库存被风卷残云般消耗殆尽。


    没人一下子买几十个包圆所有食物，他们如同那个女人一样，对馒头报以剖心剜肝一样的不舍，但犹豫几番都放弃了。


    应春神色复杂，桂一树挠了挠头：“他们还是挺好的……”


    “是啊，也怕惹你不高兴，怕你不卖了。”方不暇直戳重点。


    “正常。”应春十分赞同，人都要饿死了，还能考虑什么？“这样更好。”


    避免以后出事。


    方不暇的神色缓和下来，“老板现在卖完了？”


    “卖完了。”


    【收款：1581】


    【当前账户金额：1693】


    熊猫老板拉开库存，现在仓库里只剩一个孤零零的【白馒头x0.78】，因非完整商品，无法售出。


    “看来今天到此为止，其实这篇区域远不止这点人。”


    方不暇正要带着她离开，她坦然问道：“这里有没有空房间？”


    “有是有，你要……”


    “做馒头。”


    “……？”方不暇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哪来材料……”


    话音未落，她凭空一抓，一袋包装完好的面粉就落在她手上。


    “！”来自三观彻底破碎的方不暇。


    “！”来自直呼大佬的桂一树。


    “！”来自边啃馒头边大开眼界的屋主。


    系统作保，小装一下的应春：“嘿嘿。”


    离十二点刷新小美商店不远了，再搓一炉馒头马上解锁鱼片粥，顺便攒钱备战新菜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