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可芒最终落荒而逃了。


    逃回家里，猛喝了一杯冰水，仍旧无法平息急促的呼吸和狂跳的心脏，脑海里都是黎樟带着笃定意味的回答。至于因为她是朋友，还是另有深意，暂时无法知晓。


    当时，她纠结着是否追问，小井从后厨火急火燎地跑出来，说两个员工在后院吵起来了，让他去劝架。


    黎樟临走时，眼神示意让她等等。随后快速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犹豫了一瞬，用最快的速度逃离。


    静下心来，她开始剖析自己的行为。


    她希望从黎樟口中听到的答案，是因为她，而不是因为朋友关系，才选择亲自下厨。


    她渴望黎樟的答案是心中所想，又害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逃离是她当下能做出的唯一反应。


    余可芒接下来的几天，没有去「有樟」，奇怪的是，黎樟也没有联系她，两人一直处于断联的状态。


    因此，不知道「有樟」已将可芒绵绵冰加入到甜品栏。


    还是章绮发消息告诉她的，看到可芒绵绵冰几个字，她的心脏漏掉了一拍。她想，她才不要跟黎樟做朋友，这样的男人，就应该拥有才对。


    她不想遵守自己提出的朋友论，她要再次追黎樟，她想跟黎樟谈恋爱。


    可是、可是、可是。


    每每想到这里，总有很多顾虑。


    余可芒鲜少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几天后，黎樟主动联系她，让她去店里试吃。她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压抑住内心的渴望，打算按照之前的计划，跟黎樟慢慢相处。


    她仍旧笑容满面，跟黎樟做普通朋友。不知为何，黎樟眸光中却闪动着犹豫不定，看向她时常常欲言又止。


    她突然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天平，不知何时被打破。


    他们的关系，陡然降至冰点。


    解冻亦或从此冰封，谁也猜不到。


    两周后。


    余可芒和闻杉盘腿坐在沙发，品尝桂花蜜泡的茶水，电视上播放着舌尖上的中国，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余浩然要给我办生日派对，我邀请了章绮和黎老板。”


    余可芒正在喝桂花蜜茶，险些被呛到：“你邀请他干什么？你们又不熟。”


    “我乐意。”闻杉没好气道。


    “因为我呀？”


    闻杉一副“不然呢”的表情，余可芒立刻抱住她的手臂，低声说：“我好迷茫。”


    “迷茫什么？”


    余可芒这些天一直在思考黎樟的表现，如果告白前的表现，都是错觉的话，那么最近的种种又该作何解释。他们经常聊天，一起吃饭，相处的氛围明眼人都能看出暧昧。黎樟还刻意把她介绍给孟菁，亲自下厨做饭，还上架了可芒绵绵冰。


    如此种种，只是对朋友的关照吗？


    也许是的，她这么劝自己。可是，从各种表现来看，这一切明明不常见。黎樟不会这么对待异性朋友，更不会对异性朋友露出那般柔情似水的眼神。


    那晚，她喝得醉醺醺的，却将黎樟眼底的情绪丝毫不差的记在心里。


    每每回想，悸动不已。


    闻杉想了许久，说：“只有一个解释。”


    她在余可芒的耳边，落下掷地有声的几个字：“他在挣扎。”


    “也许你和章绮的感受没有出错，黎老板的内心是喜欢你的。不然按照章绮的说法，他绝不会给你靠近的机会。至于为什么一再拒绝，恢复朋友关系后，又开始暧昧。排除他是享受暧昧的渣男，那他就是在挣扎。”


    “跟他的内心、原则或者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挣扎。”


    闻杉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不妨等等看。”


    “挣扎成功还是妥协，他会告诉你的。”


    余可芒认为闻杉说的有道理，便按捺住内心的波动，等待闻杉生日到来那天。


    闻杉明年要去临市发展，跟这边的朋友见面机会骤减，朋友们舍不得闻杉，纷纷指责余浩然不来这边发展。


    余浩然为了赔罪，将生日派对办的很隆重，闻杉的好友悉数到场。


    在闻杉最爱的西餐厅就餐时，余可芒才知道，章绮要回学校开会，没有时间参加聚会。


    黎樟来不来待定。


    下午，他们在户外草坪玩游戏拍照片，晚餐后，一行人转场去附近的KTV唱歌。


    余可芒坐在包厢，心凉了半截，黎樟肯定不会来了。她不想在闻杉的生日派对，表现出低落的情绪，便一直唱歌活跃气氛。


    闻杉的这帮朋友，几乎都是做自媒体的，她跟他们混得比较熟。大家知道她对美食很有研究，吃相又好，长得也漂亮，还会剪视频，不少朋友建议她做自媒体。


    她每次都笑笑，不搭理这茬。


    有个叫荒北的男生，是个美食博主，一家MCN机构的创始人，多次向她抛出橄榄枝。她委婉拒绝后，荒北依旧表现得异常殷勤。


    其他人起哄：“荒北，你该不会喜欢上芒果了吧。”


    闻杉看着正在唱歌的余可芒，也跟着起哄：“我家芒果人美歌甜，追她的男人一大把，荒北喜欢上也正常。不过，想追我家芒果，必须经过我审核，拿上爱的号码牌才能继续。”


    荒北被众人调侃，看向余可芒：“我可以拿吗？”


    余可芒不是扫兴的人，听到他们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加上不想让闻杉下不来台，便笑道：“拿呗，我还可以让你插队。”


    众人一齐看向她，纷纷露出八卦的目光。


    荒北也有些激动，抖了抖上半身，表情期待又兴奋：“第一位吗？”


    余可芒笑着比了个耶。


    荒北更激动了：“现在就跟我谈恋爱？！”


    闻杉睨了眼：“想得美，第二位。”


    “第二也不错啊，只要能打败第一位，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荒北扶了扶眼镜腿，“我能知道我的竞争对手是谁吗？”


    话音刚落。


    包厢门从外被推开。


    走进来一个男人，穿着灰色卫衣，黑色工装裤和马丁靴，姿态闲适，气质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刘海比之前长了点，柔顺地贴在额前，包厢的彩灯打在脸上，明暗交迭，惹人遐想。


    所有目光齐齐扫向他。


    他熟视无睹，只将视线放在余可芒身上，静静地看着她，后者愣了一瞬，偏头躲开对视。他走到闻杉面前，将包装精美的礼盒送给她：“抱歉，有事来晚了。”


    “生日快乐。”


    “没事没事，黎老板是大忙人嘛。”闻杉这句话在外人听来没有别的意思，不过，余可芒却知道她另有深意。


    她冲闻杉眨眨眼，不让她说下去，闻杉却没接受信号：“我就不罚酒了，听说黎老板原来做过乐队主唱，能不能给我们唱首歌。”


    寿星发话了，黎樟自然不能驳面子。


    包厢一共有三个话筒，其中两个在茶几上，另一个则在余可芒手里。他没有拿茶几上的话筒，而是径直走向余可芒。


    两人自那次试吃后，便没有见过面，没有发过一条微信，余可芒看到黎樟不断靠近，心脏狂跳不已，


    见他停在面前，向她伸出手，紧握话筒的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话筒内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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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之间仅隔了一拳距离。


    她以为他会说话，她也觉得自己应该主动问候，像普通朋友那般。


    然而，谁都没有开口。


    黎樟从她手中拿过话筒，某个瞬间，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细腻的手背，仿佛触电般，两人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半步。


    余浩然坐在点歌台旁边，突然开口：“黎老板，打算唱什么歌？”


    “蓝夜。”


    伴奏声响起的那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黎樟身上。


    他的五官优越，饶是见惯了帅哥美女的博主们，都不约而同赞叹。肩宽腿长，虽然清瘦但身材不错，穿搭也有自己的特色，这样的人本身就是视线的中心。


    开口的瞬间，清透的嗓音，立刻俘获所有人。


    就连荒北都忍不住听下去。


    蓝色的夜拥抱着我们


    美好的事总在夜晚发生


    就像彗星掠过了清晨


    美好的事无法久存


    都说智者从不入爱河


    对我来说爱是偶然而不可预测①


    余可芒知道黎樟做过乐队主唱后，在网络上搜索过黎樟的表演视频。由于相隔时间比较久，只找到两条清晰度模糊的视频。即便如此，她也视若珍宝，翻来覆去听了无数遍。


    然而，现场远比视频震撼无数倍，同时也让她愈发痴迷。


    她看着黎樟在灯下吟唱，不知为何，竟有些怅然若失。


    一首歌唱完，黎樟的嗓音获得了热烈的掌声。


    他早已习惯这些追捧，对着欢呼的众人道了声谢便走到闻杉面前：“还有点事，不便久留。”


    闻杉摆摆手，毫不介意：“你忙你的。”


    黎樟微微颔首，侧身看向余可芒：“跟我出去走走。”


    “行吗？”


    余可芒尚在震惊中，没有任何反应，闻杉突然推了她一把。


    两人乘电梯来到KTV楼下，黎樟的车就停在门口，他跟余可芒示意后，快步走到车边，从副驾驶拿了一个深蓝色点缀白云图案的便当盒。


    “陪我吃点东西。”


    “还没吃晚餐？”


    “刚从店里出来。”


    现在已经九点多，周围大多都是烧烤小龙虾店。余可芒环视一圈，找了家距离KTV一百米远的面馆。


    两人在门口的位置坐下，黎樟打开便当盒，玻璃碗里装着芒果芥末虾球，颗粒饱满的虾球和新鲜的芒果粒上面，包裹着蛋黄酱欧芹碎和黑胡椒粒。


    “给你带的。”


    “试吃？”


    余可芒拆了双一次性筷子：“怎么不发消息，我去店里尝。”


    “不是试吃。”


    余可芒嘴唇翕动，正欲说话，黎樟突然看向她，似笑非笑地说：“我特意给你做的。”


    说完，他略显无奈地笑了笑：“这次还逃吗？”


    “……”好犯规。


    余可芒没有理他，夹了一颗虾球，塞进嘴里。虾球脆嫩弹牙，包裹了芥末等调味的酱料，调味恰到好处，甜而不腻，芒果加入其中，更是起到点睛作用。


    黎樟静静地看了会儿，问：“好吃吗？”


    “好吃。”


    “我还没尝过。”黎樟语气自然，“我尝一颗虾球。”


    他的目光真诚坦白，展示着内心最真实的欲望。余可芒沉溺在视线中，也不知怎么想的，夹起一颗饱满的虾球，直接喂进他的嘴里。


    他自然含住，缓慢咀嚼。


    余可芒的脸登时涨得通红。


    她怎么就亲自喂了，还用的自己的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