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朱砂
作品:《入情》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一挥手中的布巾。
他远远便瞧见一人身着锦衣,再细看,那人步履从容,举手投足皆带着一股不同于凡俗的气度,像是贵人,更像是仙人。
这等人物,寻常难见,他心下一动,暗觉这必是个大买卖,连忙理了理衣襟,压下心中的兴奋,快步迎上林观月。
“住店,一间上房。”林观月开口,随后给了那店小二一小块银。
店小二眼前一亮,忙不迭地接过银子,躬了躬身,对着掌柜处高声喊:“得嘞,一间天字号——”
他又回身对着林观月咧嘴一笑,态度更加殷勤,做出“请”的姿态,道:“客官请随我这边来。”
天字号房在客栈顶层,店小二边走边介绍着:“客官是第一次来鹭京?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林观月虽不愿多语,却还是答到:“是,我初来此地,投奔亲戚。”
店小二一听,更不敢怠慢,立刻提起十分的精神,推荐道:“那小的便与您说道说道。这鹭京,最出名的便是这‘一戏二景三食’。”
“且听小的与您细细道来——”
“这‘一戏’,便是鹭京名角儿常晟子所演的‘堕寒山’,讲的便是那寒山下封着的长安寺圣子的故事。”
“本来,各地有不少的戏班都演过这一本子,鹭京的戏也并不出众。直到五年前,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柳玉楼收了生角常晟子。”
“这常晟子第一次登台便震惊了整个鹭京,一夜之间成为顶台柱的名角儿。”
“两年前,镇国公主南巡经过鹭京,偶然间听见了常晟子的这一曲‘堕寒山’,当即便唤来笔墨,亲手题下‘鹭京一绝’四个大字。”
“此后更是一戏难求。”
“而这‘二景’,便是城西边的观天湖,与湖中的临天台。这临天台虽高,最著名的却不是顶层风光。”
“它奇就奇在底层,偌大的楼台仅用一根成年男子双臂便能环抱住的木头撑起,四角悬空,百年未倾。”
“这湖中美景小的便不多说,笨嘴拙舌的反怕毁了客官的自然意趣。”
“提到最后这‘三食’,这更是巧了。”他们已行至顶层,店小二推开房门,继续道,“本店恰好有这三味美食,可供客官一尝——”
“不必。”林观月出声打断了他。
那店小二一听,仍是不想放弃:“客官您有所不知,不是小的夸口,便是客官您寻遍了整个鹭京城,也再难寻到别家能与小店这‘三食’媲美的。”
林观月又用上从前惯用的借口,委婉拒道:“多谢店家,只是我适才刚用过膳。”
“等等,先别拒绝啊,我也想瞧瞧这‘三食’究竟有何妙处。”去妄听罢,在乾坤袋中幽幽地传出一句打油诗,哎——只恨天公不作美,去妄没长嘴……”
店小二仍是笑呵呵的:“这儿的点心可不占肚子,您若是改主意了,随时吩咐一声就行。”
“那便不打扰客官休息了,小的告退。”他躬身退出房间,临走时带上了房门,下了楼,又是扯开嗓子一顿吆喝。
林观月的目光依次扫过屋内的各个角落。
外间空旷,一眼便能看遍,唯一一面屏风后也空无一物。林观月又走到窗前,微微推开一条缝隙,冷风带着街市中的烟火气钻入鼻端,不见丝毫妖的残息。
她抬步往内间走去,脚步放得极轻,每走一步,耳边皆是木板轻微的回音。靠近床榻时,她故意顿了顿,余光捕捉着床沿下的阴影,指尖搭在腰间的乾坤袋上,随时能抽出剑。
无妖。
细细检查过这房间,确认无误后,林观月才走到桌前坐下。
她听那店小二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先需应对答话,后又检查房间,此时一得闲,那些隐藏的不适感全都一股脑冒了出来。
自己此前只来过三次凡间,皆是匆匆做完任务便返程,除了问取线索外,哪听人说过这么长一串无关紧要的话?
她知道凡间讲究“来者是客”,可“客”并不是“友”,即便是“友”,也分远近亲疏。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罢了罢了,只当是客栈招揽人的手段。这样想着,那不适感又退了许多。
林观月取出那信置于案上,指腹轻敲桌面,思索着该如何捉那妖。
她指尖一挥,一道光便浮在了信纸上,化作一具横陈的尸体——正是那位遇害的修士。
那修士面色灰败,眼睛微睁,死前惊惧未消,眉心处有一点朱砂色印记。
一些女修爱美,在眉间点朱砂本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但仔细一观,这朱砂形状不甚规整,像是指腹随意蘸染后所留,胭脂色微有晕开,更像是死后不久被点上的。
她视线向下,看向喉颈。皮肤平整无损,没有被利器割伤的痕迹,也没有任何勒痕,但下颌微微抬起,像是脖颈曾被强行扭动过。
她又观察起尸身四肢。衣袖凌乱,袖口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锋锐之物割开,腕上却也无任何伤口,只是隐约有几圈青紫圆形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扣住过,力道极重,甚至渗透至皮肉之下,压出了淤血。
林观月最后细细查看了一遍,确认再无其他可供推测的线索,这才敛去光影,收起信纸。
此时,她忽然听见门外脚步匆匆,一阵一阵的尖叫声自街道传来。
林观月推开门,正好遇见一店小二神色慌张地跑过,她眼疾手快拉住了店小二,问到:“客栈发生了何事,怎的突然如此喧闹?”
“扰了客官,万分对不住。”那店小二举起颤抖的手作了一揖。
“只是客官您有所不知,刚才不知怎的,小店门口竟从天而降一具女尸!”
他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继续道:“掌柜的已向官府通报。只是那场面有些唬人,怕吓着您,还请客官暂时留在房内。”说完便快步离开。
林观月听着外面的动静,却是推门而出。
走廊上已有几名住客探头探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她未作停留,步履从容地穿过人群,走下楼去。
一楼堂内略显混乱,店小二们正在安抚惊慌的客人,掌柜的站在门口张望,神色凝重。
“到底出了什么事?”有人挤在人群外头,踮起脚尖想看清里面的情况。
“听说是天上掉下来一具女尸!”旁边的人压低声音道。
“真的假的?”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还能有假?就在客栈门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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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的时候好些人都看见了!”
“哎,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没了……”人群中有人叹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
偶有怀抱婴孩的妇人匆匆走过,迅速往怀中按住孩子的脑袋。几个年纪稍长的孩子被大人拉着疾步前行,却仍忍不住好奇地想回头张望,然而下一秒便有手掌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别乱看,快走,快走,怪吓人的。”
林观月行至客栈门前时,官府的人已经赶到,手持长棍,将围观的百姓拦在外圈,不断喝道:“退后些,退后些。”
几名捕快蹲在女尸旁,正在检查着现场。领头的官差站在一旁,与同僚低声交谈,时不时扫一眼周围的动静。
林观月立在外围,目光落向被围住的女尸。可周围百姓挤作一团,将前方挡得严严实实,她只隐约瞥见几片凌乱的衣角。
“可恶。”去妄在她乾坤袋中不耐烦道,“这凡间规矩就是麻烦,真想直接飞进去瞧瞧。”
林观月未理会它,只稍稍侧身,寻了个较空的位置想继续去瞧。可她方才动了一步,旁边一人便立即补了上来,连个缝隙都没给她留。
“要不我们直接冲进去吧。”去妄是个急脾气的。
“不可。”
她略一沉思,忽然转身朝另一侧走去。那里有一处低矮些的酒楼,二层临街还有一露台,或许正好能看见此处。
林观月步入酒楼,抬头望向二楼露台,见栏杆旁已有两人倚坐,一壶酒,几碟小菜,正悠然对饮。
她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借个位置,却在迈步上楼后,发现其中之一竟正是知桓。
他今日换上了一身红色长衫,作寻常客商打扮,袖口宽松,腰间随意系着一根墨色束带,整个人看起来比在仙门时又多添了几分散漫。
他对面坐着一名凡间女子,着浅红缎裙,挽着温婉的发髻,眉眼柔和,此刻正捧着酒盏,轻声与他说着什么。
此情此景,林观月也不便再上前了。
知桓察觉到动静,偏头望来,与她视线撞上,先是微愣,随即笑了一下,伸手往旁边的空位一指:“怎么,任务途中也要来喝一杯?”
“桓郎,这位是……”林观月与那女子互相点头行礼。
“是我志同道合两肋插刀肝胆相照桃园结义的好兄弟。”
“他长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去妄心想:还说别混为一谈,他和他那师尊简直是一模一样,说话便说话,用恁长的前缀。
知桓也不服气:不就是仗着师尊先问过她,而后才收自己为徒,时间上占了便宜而已,自己还年长几岁,怎就是长辈了。
那女子最终没忍住,掩面“噗嗤”笑了一声。
“打扰了,请借露台一用。”
知桓看向那女子,女子看向林观月,点了点头:“娘子请便。”
林观月俯身靠向露台边,探出头。
然而,恰在此时,一名官差上前,将一张白布盖在尸身上,只余双手露在外面,那手也并无异样。
正当她以为这一趟要无功而返时,一阵风吹过,掀开了白布的一角。
就在那一瞬,林观月清楚地看见——
她的眉心处,赫然一点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