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卓转头看着虞江，一时没明白虞江的用意。


    前些天王宇给他看过很多资料，虽然详尽，但都是零散的项目合作方信息。


    他之前在几家公司实习过，也清楚实习生的边界。


    虽然在虞氏可以转正留用，但在正式转正前，他没想过能接触到太过核心的东西。


    虞江说：“先看完。”


    许凌卓战战兢兢，看了一眼车尚在环城路上奔袭，这真不是拉着他去抛尸？


    司机师傅该不会是个替人办事的练家子吧？


    “专心。”


    虞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许凌卓才又重新低下头。


    规划内容还不算太细，但已经初见轮廓，虞氏想要通过和生望医疗的合作，能搭上医卫局的关系，从而撕开行业的一个口子。


    再通过收购医疗器械公司，扩大自己的版图，逐渐覆盖整个行业，而最终目标，是技术向的智能医疗。


    眼见许凌卓翻到了最后一页，虞江又问：“说说你的想法？”


    许凌卓安静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智能医疗确实是趋势。”


    “嗯，”虞江接着问，“还有吗？”


    许凌卓犹犹豫豫，把文件又翻了两遍，看了两次虞江，最终摇了摇头。


    虞江：“说实话。”


    许凌卓往车门方向靠了靠，语气尊敬：“您不会开除我吧？”


    虞江笑出声：“不会，不过我现在倒是很想听一听，你有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这个方案太过谨慎。”许凌卓说。


    虞江挑了挑眉：“继续。”


    许凌卓又闭了嘴，但虞江就那么盯着他，他躲无可躲，犹豫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声若蚊蝇：“其实现在智能医疗已经发展相对成熟了，并且已经有小范围应用。”


    他说完小心翼翼看了虞江一眼，虞江脸上是饶有兴趣的表情，于是许凌卓声音稍微大了些：“虞氏现在进行业其实已经晚了，如果按照这个规划，周期太长，虞氏进的将会是一个被瓜分殆尽的行业，没有前景可言。”


    虞江又问：“如果让你做这个方案呢？”


    许凌卓摇头：“我不会做。”


    “为什么？”


    “大概率要失败的事，为什么要做？”


    虞江：“所以你认为虞氏要进医疗行业就是错误的决定？”


    不知不觉就进了虞江的坑，许凌卓还是选择不回答。


    如果他回答是，那就是在否定虞江这一天的工作。


    如果回答不是，那就是在否定刚刚自己的言论。


    “闲聊而已，”虞江看出他的想法，“不必当真。”


    “闲聊？”许凌卓扭头问。


    虞江将许凌卓手里的文件抽走，转身扔进身后的小型碎纸机中：“这是当初作废的初版方案。”


    许凌卓：“……”


    他有种被戏弄的感觉，于是气呼呼地扭过头向窗外看了一会儿，又转回来，却发现虞江仍旧在看着他，眼神却是陌生的。


    不像虞江一贯冷淡又有气场的凌厉，那里藏着些什么，只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许凌卓顿了顿：“你是拿这个在考我？”


    “嗯？有意见？”


    许凌卓瞬间萎靡，老板考他，他能有什么意见，只好弱弱道：“没有。”


    “你当初少了一轮面试，”虞江说，“现在补回来而已。”


    “那我这是通过了？”许凌卓问。


    虞江：“嗯，没让我失望，而且分析能力很强。”


    所以王宇给他的资料中，掺杂了一大部分都是和医疗相关的内容。


    从他入职第一天，虞江就开始了对他的观察和考核。


    “如果我没通过呢？你要把我开除吗？”被肯定后许凌卓胆子又大起来，“让我打一周白工。”


    虞江笑：“虞氏从不拖欠工资，会补给你的。”


    “哦。”许凌卓心想我稀罕你的一周工资吗，他又问，“所以当初面试为什么要少一轮？”


    虞江沉默良久：“你真的想知道？”


    许凌卓心里莫名慌了一下，然后笑起来，露出左边一颗尖尖的小虎牙：“那肯定是我的简历太优秀了。”


    虞江没做声，只是浅浅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亦疗到了。”


    下车之后，亦疗的负责人早就在工厂门口等着，虞江和对方寒暄几句，他们都认识，这不是第一次见面。


    许凌卓跟在后面一直在想，他觉得进军这个行业就是错误的，但虞江仍旧对他评论为“没让他失望”，但虞江也确实用一整天的时间来亲自奔波。


    那一定有更好的方案，是他想不到的。


    *


    工厂参观过程堪称无聊，因为亦疗的所谓智能器械在许凌卓看来其实全都算是绣花枕头。


    负责人先是拿着ppt讲了很久，然后指着一堆所谓智能机器夸得天花乱坠。


    虞江全程几乎一言不发，许凌卓在后面百无聊赖又打了一个哈欠。


    午饭吃多了，下午就是容易困，许凌卓揉了揉肚子。


    在许凌卓接二连三的哈欠越来越频繁时，虞江转身将手里的一份彩页纸放在许凌卓手里，并静静看了他一秒。


    许凌卓眨了眨眼睛，立刻就知道自己开小差被发现，于是只好装模作样看起手里的那份彩页纸。


    亦疗的宣传册写得也很不着边际，若是按照他们写的，一年内医院病人会减少一半。


    许凌卓看完彩页纸时，参观终于结束，虞江面无表情和对方告别，毫无寒暄。


    而这些其实本应是助理的工作，由于他的无能，如今全都虞江自己上了，林秘书如果在，这个过程一定不会频频冷场。


    虞江先上车，许凌卓跟众人道别后关车门时，还能看到对方负责人脸上还没收起来的尴尬表情、以及额头上的汗珠。


    感觉虞江像是故意的。


    司机发动车子离开，虞江揉了揉额头转向许凌卓：“人工智能这个方向你比我专业，怎么看？”


    ……


    没完没了的考试又来了，许凌卓早就该想到，从上午虞江问他专业开始，他这一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怎么样。”


    许凌卓话里带着些张狂，他自己后知后觉，尴尬看了虞江一眼，发现虞江正盯着自己。


    他抿了抿嘴唇，扭头看向另一侧窗外。


    虞江轻扯嘴角开口：“在腹诽什么？”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许凌卓一丁点小心思都没逃过虞江，他想说你眼光好差，但总得委婉一点：“我觉得这一下午纯属浪费时间。”


    “或者你想说我这一整天都在浪费时间？”虞江问。


    许凌卓摇头：“不，我觉得你应该有我想不到的规划。”


    虞江点点头：“很聪明。”


    许凌卓竖起耳朵打算认真听，虞江却忽然问：“回学校还是回公司？”


    才不过五点半，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但如果从南五环到北边，也差不多该下班了。


    但许凌卓毫不犹豫：“回公司。”


    虞江：“你不用因为我在，就不好意思下班，你今天的工作完成了，而且表现很好。”


    许凌卓摇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在这上面。”


    他求知欲满满，但虞江没回答，他低头在键盘上又敲了几下，几份文件通过微信传到了许凌卓的手机里。


    是和生望合作的项目文件。


    许凌卓诧异：“？”


    虞江说：“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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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望这个医卫项目给你来跟，能做好吗？”


    许凌卓迟疑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虽然他才工作一周，但这个项目其实很简单，或许这是另一个考核？无论如何，他有自信能做好。


    “等你交上来一份让我满意的答卷，我会告诉你。”虞江说，“还是要回公司吗？”


    许凌卓有点犹豫了，但直觉就是当着老板的面翘班不太好，于是他磕磕巴巴：“回……回吧。”


    毕竟如果虞江送他，那算是绕路。


    如果虞江不送他，那他自己打车或者坐地铁，都不方便。


    他为自己的小算盘暗暗得意时，虞江对司机说：“前面路口绕回去，回公司。”


    许凌卓：“……”


    *


    一路顺畅，到公司时还不到六点半，他和虞江一起上了28楼，在车上看了一路文件，头有些发胀，许凌卓揉着太阳穴跟在虞江身后，走出了电梯。


    “嘿，哥你终于回来啦！”


    许凌卓从虞江身后探出脑袋，这个声音很陌生。


    只见林惠雨身旁多了一张椅子，年轻人看到虞江出现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一阵风似的跑过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后面的许凌卓。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助理？”虞小海看着许凌卓，“诶？你长得有点眼熟！”


    “谁让你又来公司找我的？”虞江抓住虞小海的胳膊，拦住他去找许凌卓说话。


    “我想你了！”虞小海说，“你都好多天没回家了！”


    “滚过来我办公室。”虞江沉声道，顺便又揪住了虞小海的耳朵。


    虞小海立刻龇牙咧嘴：“哥哥哥！疼疼……你轻点！”


    许凌卓看着两人进到办公室，不明所以站在原地。


    “虞总的亲弟弟，叫虞小海，”林惠雨介绍完又问，“第一天跟虞总出去，感觉怎么样？”


    “还行。”许凌卓说。


    行个屁啊。


    许凌卓其实欲哭无泪，这一整天从极不情愿、到诚惶诚恐、到心惊肉跳、再到大彻大悟，可谓精彩纷呈，心情像坐过山车。


    紧接着许凌卓立刻反应过来：“林姐姐，你不是生病了？发烧？”


    “是呀，现在好了。”林惠雨笑嘻嘻。


    许凌卓面带狐疑，打量了林惠雨几眼，精致的妆容能掩盖任何憔悴气息，但他还是觉得大有问题。


    回到自己的位置，王宇正仰在椅子上刷手机，分给他一个眼神：“看起来还不错？”


    “还行，还要多谢王助。”


    许凌卓由衷感谢上一周王宇带他，今天他能顺利从虞江那里过考核，王宇功不可没。


    没想到王宇挑着眉：“谢我什么？”


    许凌卓看着办公室放下压低声音：“虞总跟我说了，我能通过考核还是多谢你。”


    “什么考核？”王宇一脸茫然。


    这次轮到许凌卓愣住：“上周的资料不全都是为了准备今天的考核吗？你和我讨论的很多项目，都和今天有关系啊。”


    王宇呆了片刻，立刻反应过来：“恐怕不是，我不知道什么考核，不过那些资料是我之前跟的部分项目，正常交接给你而已。”


    资料全都是王宇准备的，和虞江毫无关系。


    那今天的考核也就是无稽之谈。


    虞江是在故意戏弄他？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林惠雨准时背着包打算离开。


    看到许凌卓她又悄悄过来：“今天的午饭不错吧？”


    许凌卓仍在认真思考关于那个虚假考核的事情，他问：“是你定的？”


    林惠雨说：“对呀，虞总上午特意联系我定的这家，应该是在你们开会的时候。”


    许凌卓脑子轰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