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许凌卓干笑着后退一步，下意识警惕起来，“我是吗？”


    虞江：“……”


    虞江盯着许凌卓看了一会儿。


    许凌卓心里开始发毛，脚后跟不由微微抬起，在要不要再退一步上犹豫不决。


    “你的简历里有你的个人信息。”虞江又开口。


    许凌卓愣了一下，全身倏地放松下来：“哈哈开个玩笑，我就是杭城人，没想到虞总还记得哈哈。”


    笑声过于尴尬，许凌卓忍不住自己咳嗽了两声以做掩饰，妄图结束这诡异的对话。


    就算虞江没认出他，此刻也一定觉得他是个傻叉。


    虞江：“上车吧。”


    许凌卓照旧和虞江一起坐在后排，斜着眼睛瞄了虞江一眼又一眼。


    但虞江始终没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窗外错落变幻的高楼大厦。


    他们的位置距离那家浙菜馆很近，虽只有五分钟的行程，但许凌卓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度秒如年。


    空调温度适中，许凌卓却总觉得灼热，额头上都沁出细密的汗珠。


    虞江在下车前瞥了许凌卓一眼，然后忽然对司机说：“空调可以再调低一些。”


    ？


    做贼心虚被发现了！


    许凌卓又出了一身冷汗。


    餐厅早有预定，所以他们直接进了包厢，许凌卓亦步亦趋跟在虞江身后，在虞江落座后，他在对面坐下。


    菜上得不算快，虞江又开始了之前的话题。


    “六年前我刚回国，那是我第一次去杭城出差。”虞江盯着许凌卓说。


    他在b大毕业后，又出国读了几年，刚回国就被虞志耀委以重任，第一个大项目就是在杭城。


    大概他和杭城很有缘。


    许凌卓说：“是吗？哈哈，虞总后来应该去过很多地方出差。”


    虞江：“嗯，但从没一个城市能比得上杭城，那是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城市。”


    许凌卓心里又咯噔一下。


    完啦。


    顶级富二代，天之骄子，堂堂虞氏集团现任总裁，被人敲诈过，应该算是人生之耻。


    而且虞志耀曾在书里说他倡导散养式的素质教育，给足孩子自由，所以那次应该是虞江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揍，肯定印象深刻。


    但许凌卓很佩服自己的应变能力，开始卖力夸起来：“杭城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城市，景美人好，很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虞江：“没看景色。”


    许凌卓：“……”


    那印象深刻的就只能是人了。


    虞江盯着许凌卓的眼睛继续道：“有人说要带我去看最美的景，但失言了。”


    许凌卓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干笑两声，然后唾弃道：“那他真过分。”


    虞江顿了片刻，状似随意问：“你六年前上的大学？那夏天的时候还在杭城吧，有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没有，倒霉的事倒有。


    许凌卓连连摇头：“我那时候一个高中生能遇到什么啊，每天宅在家里打游戏，都没看过外面的天空和月亮！”


    “是吗？”


    许凌卓疯狂点头：“是啊。”


    “但你跟我在杭城遇到的一个人很像。”


    他来了！


    他还是来了！


    他的试探结束了！


    开始露出真面目了！


    许凌卓用尽全身演技，笑得很乖，露出标准八颗牙齿，这是他在咖啡店打工时特意学会的，谁都找不出破绽：“是吗？我可能大众脸，很多人说我像他们认识的人。”


    虞江仍旧盯着许凌卓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却笑起来，还是那两个字：“是吗？”


    许凌卓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只要死不承认，虞江能怎么办？


    他不能！


    许凌卓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


    “原来你的长相算大众脸？”虞江挑眉盯着许凌卓。


    ……


    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许凌卓只好硬着头皮说：“杭城遍地都是我这样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


    服务生敲门上了第二道菜，许凌卓赶忙向虞江方向推了推，妄图打断当下这个要人命的话题：“虞总您吃，这道菜要趁热吃。”


    “嗯，你也随意。”


    许凌卓低下头在脑子里用几秒钟过了一遍他们刚刚的谈话后，开始觉得自己的命就在悬崖边上，一阵风都能把他吹下去。


    他甚至怀疑自己明天可能会因为在公司呼吸而被开除。


    他的职业生涯恐怕断送在今日。


    既然如此，能多享受一刻是一刻。


    这家浙菜馆的价格奇高，吃完这顿再死也能痛快些。


    于是他毫不客气，家乡菜确实多年没吃过，这道菜有外婆的味道，他狼吞虎咽起来。


    反倒是虞江没吃多少，在安静的包厢中，几乎只有许凌卓吃饭的声音。


    这气氛太诡异了，他觉得虞江像是盯着他吃断头饭的狱卒，于是微微抬头：“虞总你吃啊，没胃口吗？”


    虞江：“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心情不好。”


    许凌卓想立刻给自己一巴掌，没事提什么有胃口没胃口？


    老狐狸一再试探，他在露馅的边缘摇摇欲坠，少说话多吃饭就行了。


    许凌卓又往嘴里塞了几口菜，生怕下一秒被虞江扫桌摔盘子：“既然都是过去的事，那就忘掉呗，我就不记得以前的那些。况且您管这么大的公司，记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事多累啊。”


    希望他能听懂暗示，许凌卓想。


    虞江补充：“不是无关紧要，是很重要的人和事。”


    那必然重要，人生之耻嘛，许凌卓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调皮捣乱第一次被外婆揍的惨痛经历，同样印象深刻。


    许凌卓：“什么事情都能忘掉啊，不记得就没那么多不开心啦。”


    许凌卓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在劝虞江，但对面是比自己年长的老板，谁给他的勇气开导对方？


    有没有人能给他一板砖，让他失个忆？


    虞江沉默几秒：“你倒是很乐观。”


    许凌卓：“是啊哈哈。”


    ……


    一顿饭终于熬到结束，虽然中间许凌卓好几次都想以头抢地。


    但走出包厢时，外面是少有的湛蓝天空和白云，空气中有丝丝清爽的微风，吹来阵阵花香，格外沁人心脾。


    许凌卓尽情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下午继续跟着我，去亦疗工厂。”虞江在上车前对许凌卓说。


    许凌卓快步跟上，他上周一直在看资料，好在他记忆力不错，记得亦疗是智能医疗器械行业最近异军突起的一家小公司，虞氏集团要进军医卫行业，那必然不会只是和一个小小的生望医疗进行技术合作，亦疗也在考察范围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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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凌卓想了想：“我需要做什么？”


    上午尚且需要记会议纪要，下午参观他跟着做什么？


    虞江：“什么都不用，只需要跟着我。”


    ？


    许凌卓不是很明白此行带着自己的目的，但刚经历过惊险的一中午，他不是很想细问缘由，于是只好劝解自己，老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亦疗工厂在南五环外，从西北四环去南五环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又是一段难熬的时光。


    安静下来后，就又开始胡思乱想。


    比如此刻他十分感激司机大叔，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能给他一丝丝安全感，不然往那种偏远地方走，他会觉得是去抛尸。


    没想到刚上车虞江就开口：“右手边是按键，你可以把椅子放下午休一会儿。”


    许凌卓诧异看过去，太过贴心的话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公司本就有午休的制度，我不会因为你跟我出来就剥夺你的权利。”虞江说罢自己却拿出了电脑，又开始看文件。


    许凌卓也不客气：“谢谢虞总。”


    在经历这一顿饭后，许凌卓觉得自己距离大彻大悟已经非常接近，只要他没失忆，那在虞江面前他已经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老板干活自己睡觉算什么？他只是一个小小实习助理，就算装样子都没什么可装的。


    于是他十分坦然地将座椅调至最低，安心地躺了下去。


    不得不说，豪车的舒适性一流，给老板开车的司机技术更是一流，许凌卓躺下没多久就在虞江有节奏的键盘声中安稳睡着了。


    虞江又处理完一份文件时，转头就看到熟睡的许凌卓。


    许凌卓睡觉时还是很乖，脸色微红，薄唇微微上扬，不知做了什么美梦。


    虞江手指顿住，有些不忍心键盘声吵到他。


    六年没见，许凌卓其实变化并不大，而且他的长相过于突出，让人很难忘记。


    但许凌卓却始终不肯承认，甚至撒着拙劣的谎。


    虞江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


    一个小时的车程其实很长，但在睡梦中就会转瞬而逝。


    许凌卓翻身的时候觉得不太对劲，床是不是变短了，而且怎么变窄了？


    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清醒了半分后才想到自己在车上。


    猛地坐起来，和左边的虞江来了个对视，睡意瞬间全无，许凌卓磕磕巴巴：“虞总……中午……下午好。”


    “嗯，”虞江笑着说，“睡得不错？”


    这是一道送命题，许凌卓选择不回答，扒着脑袋看前面的导航：“还有多久到啊？”


    “堵车了，还要半小时，”虞江说，“你还能再休息一会儿。”


    “……”许凌卓说，“中午休息太久会影响记忆力。”


    “嗯，那看一会儿资料吧。”虞江刚说完，他身后开始咔咔响起了声音。


    许凌卓的座椅仍旧放得很低，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后面是一个小型打印机，正在咔咔往外吐雪白的纸张。


    许凌卓：“……”


    装备这么齐全的吗？


    看完是不是又要考试？


    打印机声音停了，许凌卓从后面捞过来文件大致浏览了一番。


    很意外，不是下午要去的亦疗工厂资料，而是虞氏对进军医疗行业的全部规划。


    这……是他一个小小的实习助理能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