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秦安拐入楼梯间，战纾立即从留下来看守战鸣林的警察那要来一把手枪，撑着拐杖向前大跨步，以跌倒之势扑到窗台上。


    “钱国繁，一会儿秦安会拖着人质出去，别跟他耗时间，人质没有多少时间了。”战纾探出半边身子，以拐杖为支撑台，瞄准着医院门口。


    “知道。”钱国繁没多问，现场情况充满变数，他相信战纾会尽最大的能力去控制，所作的选择也是当下最稳最优的。


    可他刚答应下来，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欲言又止的声音，“这个射程...”


    说话的警察声音不小，钱国繁反应过来战纾的意图，连忙阻止：“战纾。别冒险，保证人质安全为先。”


    这里的楼层不低，手枪标准的射程只有50米，按照这个距离，想要命中移动的目标的准确率有多低他十分清楚。


    更何况，战纾的手掌还有伤，而且就算她没受伤这个地段他们也不能贸然开枪，一旦...


    “准备好。”战纾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般手掌拍了拍枪身，示意自己没问题。然后，通过瞄准器注意到门口一辆车的轱辘扭动了方向，架起肩膀，轻声提醒，“机会只有一次。”


    另一边，秦安悠哉的走到一楼大厅，见到门外早已恭候多时的一排警车，发出一脸的啧啧声。


    “这排场...”他回过身，又看了眼后边一路举枪跟着他的警察，加快了脚步。


    临到门前，一辆吉普车不顾危险的倏地窜出，秦安趁乱推开人质警察，也不拉车门，扒着车顶的行李架，顺着大开的车窗跃入其中。


    而在他跃入的同时，开车的司机速度加到最大，也不管警车的包围，横冲直撞的朝门口开去。


    “嘭，嘭！”


    两声枪响，吉普车不住的往□□斜，右侧地盘摩擦在地面上火星四溅。


    “妈的。”司机向左打满方向盘，嘴里粗□□个不停，“外面还有人呢，真敢开枪啊这帮警察。”


    “按计划，往江那边开。”秦安扶稳把手，将车窗降下一条缝，枪口刚探出头，又是一颗子弹打在玻璃上，留下一处弹孔和蛛网般裂纹的玻璃。


    “草。”这回秦安也忍不住骂出声，还好子弹因为击中玻璃改变了轨迹，只是打入大臂，不然他可能直接一命呜呼了。


    “这子弹到底他妈哪打来的？”司机见甩开警车那么远秦安依然中弹，心底骇然，油门踩到底，再次加速，只靠着一侧车轮硬生生冲出一条路。


    然而紧接着又是两枚子弹贴着司机一侧的挡风玻璃划过，擦出两道冒烟的划痕。


    “...”战纾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吉普，平静的收回手枪，向钱国繁汇报，“秦安应该会中弹。其他的交给你了。”


    她抬手，开合活动了下手掌，皱着眉朝枪口吹了口气。按照她的想法，最后两弹也应该伤到司机，只是距离被拉得太远，准确率确实不行。


    “手掌怎么样？”


    “没事。”战纾脱力的向下滑落，将自己全身重量都压在盛归身上。刚刚第一枪她就因为后座力差点站不稳，还好盛归及时抵在她的身后撑着她，才让她开出后面两枪。


    她呼出一口气，将手枪揣到腰后，从自己身侧拉过盛归的手，仔细摸过一遍，“反倒是你没事吧。有没有扎到你。”


    “没事。”盛归任她捏握摸索，视线下移注意到战纾痉挛的腿，将她抱回到轮椅上，“你的腿？”


    “没事。就是复健练多了，来的时候也是先拄拐走到电梯处才坐的轮椅。”两人旁若无人的互相检查着。


    而被当成透明人晾在一旁的警察也逐渐从对战纾的枪法的震惊中醒过来，合上了能塞下一整个鸡蛋的嘴。


    然后等了一会儿，这位被忽视的警察再次张开嘴，“咳咳，那个，”


    他幽幽移到二人中心线，“打扰一下，关于谭子林和何女士...”


    后半句在盛归犀利的眼神中泯灭，只留下指向门口的手指对信息进行最原始的表达。


    灯泡警察下意识将视线转向门口。


    “嗨...”


    面对几人射向自己的目光，谭子林又种偷窥狂被抓包的感觉，尴尬的挠了挠鼻尖，磕磕巴巴的解释，“我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叔叔...”


    相比于他，何樱显得司空见惯。她快步上前站到战纾身后，夺下轮椅的推行权。


    “那名警察怎么样了？”人太多，战纾也不好意思继续盯着盛归，理了下头发回到正轨。


    “正在抢救中，犯人没有把药剂打入进去。”电灯泡警察立即举手汇报。


    盛归翻了翻手机，也安慰道：“没事的，在手术室里的是萧枫晴，我师姐，特别牛。”


    “现在要靠他们了，我先推你回去休息。”何樱捞起拐杖，招呼来谭子林，将拐杖塞到他怀里，“你也一起回去。”


    “嗯，我在这等他们检查完战叔叔的身体再回去。”盛归把手机揣好，朝几人摆了摆手，迎上刚走进来的几位医生，瞟到战纾迟疑的表情，又说，“你先回去吧。还要等钱警察那边的消息呢。”


    战纾没再推脱。


    而在医院外不远，一名女士拎着一塑料袋礼物盒，看着手机上自己发的一连串消息石沉大海，瘪了瘪嘴。


    退出，点开另一个聊天框，自己发送的消息依旧毫无回音。


    ？


    什么情况？


    她将袋子勾到手肘处，核对了时间和之前收到的值班表。


    没错啊。


    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回消息？


    环顾四周，几名警察维持着秩序，鲜少有人在外边闲逛。


    她心里更加疑惑。


    是我走错地方了吗？


    她后退两步，仰着脖子看了眼医院顶端的牌匾。


    也没错啊。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实在等不到回信，她无聊的在医院外边转悠着。


    手里拎着的东西越来越多，手指的肉被勒成黄色，指尖发紫。终于，手机“滴滴”的接连响了起来。


    她连忙小心的将东西撂在一处干净的地上，掏出手机，是萧枫晴的回信。


    萧枫晴：刚刚我在手术！！


    萧枫晴：刚下班来了个急诊，所以没看到消息！！


    萧枫晴：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萧枫晴：算了算了，我还要换衣服啥的！！


    萧枫晴：你直接来我这！在外面等着很累！！来我这坐着休息一会儿！！


    桑淮雨：嗯嗯，我是要去你那一趟，给盛归他们带了礼物。


    桑淮雨：可盛归一直没回我消息。


    萧枫晴：他最近是忙，但现在也在医院，你可以直接找他。


    桑淮雨得到消息，撅了撅嘴，枉费她还惦记着他，给他带了礼物，结果这一年都不咋和自己说话，过年都还是自己卡着时差发的祝福，他倒是第二天才想起来回个“新年快乐”，是不是群发的都不一定。


    大包小裹的拎到萧枫晴的办公室门口，桑淮雨没有贸然进去，乖巧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着。


    “欸，淮雨姐，你回来啦！”一个抱着小册子的护士歪着脑袋屈膝蹲到桑淮雨面前，热情的打招呼。


    “嗯嗯。”桑淮雨掏出对应名字的礼品盒，“给你带的礼物。”


    “谢谢淮雨姐！”小护士眼睛放光，又想起来现在还在上班时间，歉意的指了指手表，语气沮丧，“我还要去巡视，下次我请你吃饭！”


    桑淮雨对医院的紧迫十分了解，笑着挥挥手，示意她去忙，转念想到盛归，又喊停了那名护士。


    “小文，我听说盛归还在医院，他现在在哪？”


    “哦，他啊，女朋友住院了，最近一直在楼上的单人病房照顾呢。”说着，小文护士朝桑淮雨挤了挤眼睛，“是个美女哦。”


    桑淮雨嘴还没合拢，呆愣在原地。


    女朋友？盛归谈恋爱了？是谁？他从没和自己提起过。


    战纾...桑淮雨重新回忆起这个对她来说有些陈旧的名字。


    进入大学，她内心完全放弃了战纾，她清楚，战纾和她不是一类人。但作为同一个大学的盛归，似乎没放弃，在那场流行病之前，她知道盛归跑去过京城几次，每次回来都情绪低落，发疯般通宵学习。后来，盛归在病情爆发时报名了志愿者，不幸感染，虽然侥幸恢复健康，身体状况却一落千丈，虚弱消瘦，皮肤从内而外透着苍白。


    那段时间他小病不断，三天一咳嗽，五天一感冒，她都担心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好在盛归身体底子好，自己又更加注意，加强了锻炼，倒是养回来大半的健康。只是那场流感过去，战纾也即将毕业，等盛归彻底养好，战纾也不知道去往了哪里。


    九州四海，滚滚红尘，人和人再次遇见的概率有多渺茫。


    可，除了战纾，还有谁会让盛归再次动心。那样的人又是怎样的存在？


    她没有头绪。


    她思索着，待回过神来，已经上了楼，直到走到护士说的那间病房门口附近才停下，踌躇着。


    “好了好了，人抓到了，消息你也听到了，可以回去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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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樱推着谭子林往外走，一开门，谭子林险些撞到桑淮雨身上，连忙侧身抱住门框。


    “桑淮雨？”何樱语气中充满不可置信。


    见到何樱，桑淮雨也有些懵，机械的打着招呼。


    谭子林趁机蹿回病房里，反坐在椅子上，抱着椅背不撒手。


    桑淮雨眼神不住的往里瞄，何樱侧过身，给她让了道。


    病房里，战纾坐在病床上，脑袋上还缠着纱布，却笑盈盈的，眼睛里泛着光。盛归拉着她的手坐在一旁，另一只手里端着果盘，里面是剥好皮的葡萄，脸上带着笑。


    段疆一身黑衣冷酷的坐在沙发上在电脑上敲字，何樱退到战纾和段疆中间腾出一个新椅子。


    窗外有鸥鸟飞过，翅膀扑飞的声音明晰可闻，今天的天空和北方一样高。


    桑淮雨向前走了两步，便抬不动腿了。她鼻子一酸，突然有点想哭。


    “桑淮雨？过来坐呀。”战纾轻声招呼道。


    桑淮雨赶忙低下头，眨巴了下眼，挥除掉涌上来的泪意，双手扯开塑料，还好她担心萧枫晴科室里来了新的同事，提前多买了礼物，现在不至于空着手尴尬。


    她把礼物分给大家，坐到何樱准备好的椅子上，离得近了，她才发现战纾身上的纱布不止头上一处。


    “怎么伤这么重？”桑淮雨吸吸鼻子。


    “不小心搞的，现在已经快好了。”战纾轻描淡写揭过话题，“你怎么在这？”


    桑淮雨明白战纾话里的躲避，顺着她说：“给盛归发了消息，他没回，听说他在这，我就直接过来了。没想到会遇见你们。”


    听到这话盛归忙掏出手机自证清白，“啊，对不起，我才看到。”


    桑淮雨摇摇头，进一步解释，“我和盛归是大学同学，但是专业不同，我读的心理学。这才从国外进修回来。”


    “哇哦，厉害！”何樱应和两句，嘴里也没个顾及，丢下一颗惊雷炸弹，“那我之后万一要是产后抑郁了就找你啊。”


    闻言，本来还在朝桑淮雨点头的段疆立马丢下电脑，凶狠很的站到何樱身后，双手搭在何樱肩上，顺路还刮蹭了谭子林一下。


    战纾也皱着眉，一脸严肃，绷着嘴角。


    盛归、谭子林和桑淮雨更是直接呆在原地，谭子林连段疆的挤兑都没注意到。


    见大家没有露出预想中的惊喜的表情，何樱悻悻的吐了下舌，“呸呸呸！我刚刚瞎说的。这不是一件大事基本告一段落，我给大家宣布个好消息高兴高兴嘛。”


    “那也不能乱说。”战纾嗔怒道。


    “就是就是。”盛归附和道，“有这么公布好消息的吗？”


    何樱见盛归狗仗人势，拧着身子把头搁在战纾肩头，“到时候你是唯一的干妈。”然后对上盛归的眼神，补充道：“没有干爹。”


    盛归翻了个白眼，“我才不稀罕。”


    “嘤。”旁边的谭子林这时呜咽出声，“不会就我还没有对象吧。嘤。”


    边假模假式的抹眼泪还边瞄了眼桑淮雨。


    桑淮雨手机刚好来了条消息，低着头没注意谭子林，“啊，萧枫晴收拾完了。问我在哪。”


    “那让她过来呆会儿啊。”在医院这几天，何樱与萧枫晴打过几次照面，也算是熟悉，便邀请道。


    盛归眼神飘忽在点头的战纾和桑淮雨中间，欲言又止，但碍于现场人多，到底没说什么。


    萧枫晴好久没见到实体的桑淮雨，收到消息三步并作一步赶到病房，脱下白大褂，她也不见外，自然的站到桑淮雨身侧，牵起她的手，十指交握。


    两人中指都戴着简约的环形戒指，桑淮雨举起两人相牵的手，大方的介绍，“萧枫晴，我的恋人。”


    大家这才发现两人的戒指是同一款。


    桑淮雨靠向萧枫晴，胳膊紧贴着她的身侧，这是她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宣布她的性向，多少有些紧张。于是，她小心的注意大家的神色，在战纾脸上停留的尤其久。


    “好酷！”何樱身边也有些小众人群，对此见怪不怪。


    “恭喜！”战纾鼓着掌，眉眼弯弯，眼里满是祝福。


    谭子林是唯一沮丧的，支起两条椅子腿，前后摇晃，嚎叫道：“真就我单身啊！！”


    桑淮雨看了眼盛归，泪水堆在眼眶，得到大家的祝福是多么让人喜悦的事情啊，更何况这一路走得也够颠沛流离。她转头看向萧枫晴，萧枫晴比她高半头，也正注视着她。


    已是初秋的季节，北方的叶大概都开始发黄了，桑淮雨脑中却只剩下“欣欣向荣”一个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