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姜惟又照常的晒着太阳。


    她看着穿插在枝叶中的阳光，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外面跟我们同龄的人，现在都在做什么吗？”


    这是一个很好的天气，同样的十四岁，姜惟想起了XL外面的孩子。


    正在画着素描的加百列顿了顿，然后抬头。


    “读书”“读书”


    两人异口同声，默契的说出了同一个答案。


    听到对方的话，姜惟和加百列都笑了。


    是的，读书，在这个年级里大家都在读书、学习、三点一线。


    “我们应该也要读书。”


    姜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当然，我马上就去准备。”加百列合上了手中的素描本。


    从那天开始加百列学会了黑客。


    他可以畅通无阻的入侵XL的网络和外面的网络，并且不被任何人发现。


    然后在那天傍晚，加百列拿出了一叠白纸站在了姜惟的身前。


    他们做了一个简易的桌子和黑板，像是学校里的老师与学生那样，两个人跟外面世界的孩子开启了同步的学习。


    甚至为了尽量还原，加百列还戴上了一个土气的黑框眼镜。


    不过戴上眼镜的加百列一点都不土气，毕竟他那张脸就决定了任何东西穿在他的身上都会变成一个时尚单品。


    最后，那个眼镜被戴在了姜惟的脸上。


    因为姜惟觉得这样会显得她很有文化的样子。


    也是从那天开始姜惟和加百列像是开启了一场探索游戏，她们开始了某种形式的你问我答。


    姜惟：“会看雪吗？”


    她望着车窗外的昏沉天空冒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加百列：“当然。”


    于是，在收回实验体的中途两人突然就变道了。


    车子一路向北，在长长的国道尽头有一片茫茫大雪的森林。


    在达到森林的边界后车子才稳稳的停了下来。


    漂亮的雪花在午夜飞扬，两人带着车后座的实验体一起下了车。


    他们在雪地中蹦跑，还一起堆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


    加百列和姜惟穿的都是一件轻薄的黑色棒球服，两个人却在雪中感受不到寒冷。


    姜惟甚至直接脱掉了鞋子，她在雪地中翻滚着，她的手背和脚背很快就都被冻红了。


    她白净的脸蛋也瞬间变得的红扑扑。


    在夜色里姜惟亮晶晶的，像是一颗粉红色的闪亮糖果。


    加百列坐在一旁，他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砰”


    “砰、砰……”


    心脏在搏动，迷幻又深凉的夜色里，身旁的人在雪中欢笑。


    加百列不知道他的机械心脏为什么会这般奇怪的悸动。


    是芯片超载，还是他出故障了吗？


    他很难确定。


    然而，很快他就被偷袭的姜惟用雪球砸中了脑袋。


    加百列的额头上瞬间起了一个大包，谁也没想到随意裹起的一团雪球里竟然会有石子。


    “啊，对不起！”


    姜惟立即诚恳的道歉。


    加百列摇头，只是有点疼而已，这没什么好道歉的。


    随后两人又重新玩起了雪球，最终她们双双躺倒在毛茸茸的厚厚雪地中，一旁的实验体则是歪头疑惑的看着两人。


    实验体不明白雪花有什么好玩的。


    那天夜晚加百列记了很久很久，这份美好的记忆也支撑着他在黑暗里前行了很远很远。


    姜惟：“会看日出吗？”


    加百列：“当然。”


    姜惟：“会喝可乐吗？”


    加百列：“当然。”


    姜惟：“会滑滑板吗？”


    加百列：“当然。”


    ……


    你问我答的特别游戏在两人每次出行任务时随时上演。


    他们在城市各处奔跑，看同龄人做的任何事，学着做起那些事情。


    他们混迹在城市中，装作自己也是一个平凡又正常的人。他们会在午夜骑着单车穿过桥洞，然后追逐着破晓的朝霞。


    每每那个时候，坐在后座的姜惟都会站起身向第一缕阳光挥手，大喊道：“早上好呀，L。”


    加百列轻笑的回应道：“早上好啊，姜惟。”


    然后两人又同声大喊道：“韩素文，你猜猜我们在哪里？”


    这些平常无奇的事情对于姜惟和加百列是出格又危险的事情。


    因为她们是怪物只可以生活在血腥与暴力中，安宁和平淡的事物她们不配拥有。


    韩素文对她们做的事也完全一清二楚。


    并且韩素文拦下了关于两人异常的情况汇报。


    “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该这样不是吗？去追逐日出去看雪，做着无聊又可笑的事情，你把她交给我的时候，不就是说了培育吗？这就是我培育的方式。”


    韩素文平静的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制作人，丝毫不觉得自己培育方式有任何的问题。


    制作人是创造XL的初始人，大家都叫其制作人，没有人见过制作人的真正面目，更无从知道祂的性别。


    大家只知道制作人掌握着所有的权力，大家都必须听从祂的安排。


    听到韩素文的回答，制作人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最后低低的笑了。


    那个笑容在韩素文看起来很奇怪。


    当时的韩素文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等她终于明白过来的时候才知道一切都晚了。


    很快，制作人就让韩素文离开了自己漆黑的房间。


    *


    “passion？”


    “热情。”


    “另一个词呢？”


    “enthusiasm，E、N、T、H、U、S、I、A、S、M。”


    充满恶臭的垃圾场，姜惟捏碎手中的污染，这些污染都是她们销毁的残疾污染体。


    对于加百列的随机测试她全部快速秒答。


    很奇怪，之前这些污染是不会向外扩散，只会寄居在实验体的身体里。


    但是现在的这些实验体携带的污染有了一个快速的生长期。


    它们可以向外侵蚀了，像是会狩猎的野兽一样，污染学会了瞧准时机去吞噬猎物。


    加百列从没有鲜血沾染的过的地方走过，他在笔记上写着+2分。


    这些都是姜惟的人生修行分，他们准备修满一个最好的人生学分。


    十万就是一个很好的数字，不会太长也不会太久。


    姜惟现在的人生学分就有两千，他们并不急，荒诞的人生里他们慢慢的加。


    等姜惟她们回去的时候，制作人已经等候她们多时。


    姜惟和加百列是被分开带进了两个漆黑的房间。


    在房间里，两人的身前都有着一个电子屏，上面显示着一段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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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频里只有一只蓝色的蝴蝶在大海中翻飞着翅膀，视频的画质很模糊，并且还时常会突然黑屏。


    这个视频是由AI创作的。


    对，创作。


    这是AI自行创作而出的作品，任何的数据库里都找不出跟这个蝴蝶一样的视频。


    加百列不知道为什么制作人要让他看这个。


    他也不知道制作人为什么会突然找他们两人，难道是他们之前做的事惹制作人厌烦了么？


    可是，如果厌恶的话，制作人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阻止他们呢？


    视频反复的播放了很久很久，久到加百列也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


    终于，他可以离开了。


    但当他出来的时候，姜惟已经早就不在隔壁的房间里了。


    姜惟不见了。


    加百列顿时焦急的四处寻找着姜惟的身影。


    最后是制作人告诉他姜惟在哪里。


    那是和视频里一样的大海边，加百列匆匆赶到的时候，姜惟一直安静的坐在沙滩上。


    加百列喊了姜惟很多声，姜惟都没有反应。


    直到他轻拍到姜惟的肩膀后，姜惟才回过了神。


    姜惟看见加百列的第一反应是笑了。


    那笑容很明媚，是跟韩素文一模一样的笑容，分毫不差，看起来像是韩素文的一个复制品。


    加百列也是之后才慢慢明白，原来从那一刻开始，姜惟就活成了韩素文的样子。


    真正的韩素文消失了，所有人都记不得韩素文。


    就像世界上从来就没存在过这个人。


    姜惟也从来不会提韩素文，韩素文这三个字似乎成为了她们的禁忌。


    有一天夜晚，姜惟突然开口道：“看过黑太阳吗？”


    她们的你问我答没有征兆的再次重新开启了。


    黑太阳，资料数据里没有这样的知识与证明，但是加百列却点点头，他回答道：“当然。”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永远无条件的支持。


    他是她的礼物，不是吗？


    姜惟随即继续道：“我们离开这里吧，离开这里，去有太阳的地方。”


    “嗯。”加百列立即就答应了。


    月光从天窗下洒下，两人相顾无言。


    今夜是一个没有太阳的夜晚，月光皎洁是地上的雪，洁白却随时都让人冻伤。


    然后在那天夜晚加百列第一次做梦了。


    他做了人类的梦。


    明明是个机器人，但是他却像人类一样做起了梦。


    梦里的他坐在窗前，写下了一封信。


    【雪花交替的瞬间，我想起了你的真切笑容。


    有多久没有再看到过了呢？


    我想是1095天。


    那夜的雪花飘扬，就像替我拥抱过你。


    四季轮转，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愿意跟从。


    我们休戚与共。


    你想要去的地方，无论哪里，是天涯海角亦或是碧落黄泉，我都会陪你。


    只要你开口。


    或者给我一个眼神。


    我愿意奉献上一切。


    所以，多向我开口吧，不知不觉间的距离十步，我不懂。


    告诉我。


    我害怕我不知道你的难过。


    我害怕再次的错过。


    我讨厌我的束手无策。


    毕竟，我对你从来就不是礼物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