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婳没急着回座位，转头朝洗手间走去。


    她还是经历得太少了，陈聿年一句话就撩得她面红耳赤，她要先洗把脸，降降温才行。


    洗手间就在眼前，然而，许知婳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抱怨的声音：


    “真服了楚稚那个白莲花，整天只会在程宥梁面前装。”


    “我也看不爽她，程宥梁看上她什么了？不就是成绩好吗？刘海长成那样都不剪，邋里邋遢！”


    “就是，她刚刚还敢捂程宥梁的眼睛，她以为她是谁啊。”


    “唰——”


    水龙头被打开了。


    许知婳好奇地在门口停住，等她们讲完了才抬脚进去。


    洗手间是“回”字形设计，中间有一段过道，是进出的必经之路。


    和她们打上照面时，许知婳用余光看了一眼，没想到有一个人她居然认出来了，是刚刚他们遇到的那群人里，为数不多的正脸对着她的人。


    一样穿着市直属校服，不过校标不一样——她们是瑞华的。


    许知婳认出她们的同时，她们也认出了许知婳。其中一个人用胳膊撞了一下同伴，后者机敏地扫了一眼许知婳。


    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风起云涌，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气氛有多么紧张。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张，许知婳目不斜视，仿佛陈聿年附体，冷着一张脸往前走。


    然而她在心里念咒：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不知道是不是祈祷起了作用，明面上双方谁都没鸟谁，在暗暗较劲中走过了那段路。


    修罗场一过，许知婳暗暗松了口气，快步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把凉水。伴随着流水声，隐隐还能听见那两个人离开时的窃窃私语：


    “她就是陈聿年旁边的那个女生？还挺漂亮的。”


    “是吗？下巴太尖了吧，你不觉得很怪吗？”


    ……


    许知婳的心情起起伏伏，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眼睛小脸蛋，每一寸都恰到好处，明明很协调的好吧！


    就在她看着自己时，她从镜子中发现身后隔间的门开了，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


    镜子里的人留着厚重的刘海，已经长得盖住了上眼睑，剩余的头发扎在身后，成了一个低马尾，看上去充满了丧气。


    好奇心作祟，许知婳借着镜子悄悄观察她。这一看不得了了，虽然那人第一眼让人不忍直视，但仔细看后，她的脸只有巴掌大，鼻子也精致小巧。


    如果忽略糟糕的发型、半露不露的眼睛和苍白无血色的唇瓣的话，她可以说得上是美人。


    只是怎么感觉越看越不对劲？许知婳抹掉了脸上的清水，突然想起刚刚听到的话。


    “刘海长成这样都不剪，邋里邋遢。”、“还敢捂住程…的眼睛。”


    不是吧，这么抓马？


    她看向镜子里的楚稚，她的身形确实和刚刚捂住男生眼睛的女生有几分相像，可惜她只看到了个背影，不能完全确定。


    不过长刘海、瑞华校标，这些元素结合起来，说的不就是她吗。


    所以，刚刚那两个人的话她也听见了？


    许知婳低头看着水槽，这样直白地听到别人议论自己，再坚强的人也会受伤，何况她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女生。


    她深知流言蜚语的危害，但她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安慰她，贸然点破的话也许会让她更难堪。


    可是，什么都不做的话，会不会太冷漠了？


    许知婳想了想，抽了张纸，擦干脸上的水珠，抬头对楚稚露出了个友善的笑。


    无声胜有声。


    楚稚察觉到了她的善意，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她洗手的动作一顿，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心里好受了一些。


    -


    许知婳再回到自习室时，陈聿年已经进入写题的状态了。


    她不多打扰，轻手轻脚地坐回位置。刚坐上板凳，就见桌上摆着一张A4字，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英文。


    许知婳疑惑地皱眉，伸手拿了过来，顿时无语凝噎，这哪是英文，分明是数学，只是一长串连在一起，像极了英文句子。


    她仔细地看了看，是刚刚那道题完整的解题步骤，引申的知识点用蓝笔标注，她做错的地方用红笔标注，下面还用黑笔写了几道例题。


    无疑是陈聿年写的。


    她透过纸张的上缘，偷偷看向陈聿年，他微低着头，短碎盖遮住了眉毛，一双眼睛专注而认真地看着眼前的题目。


    说不出什么感觉，许知婳觉得十八岁的他一点都不像他。


    眼前的陈聿年，虽然清冷，但她能感受到热心和真诚；而未来的他，她只能感受到矛盾和回避。


    就连他生日时，她特意学的长寿面也没让他有半分留恋，仍旧冷着一张俊脸，顾自地走出家门......


    到底是什么让他变化这么大的？


    许知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百思不得其解。


    下午学到六点半他们就离开了图书馆，简单地找了个小馆子吃饭，吃完饭后各回各家，陈聿年和她顺路，他们是一起走的，这一路上他都很绅士。


    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脑海中闪过无数个与他相处的片段。


    无一例外，都以他冷淡的背影收尾。


    哪怕婚后他不爱她，也不至于对她冷暴力吧？可是怪就怪在，虽然对她冷暴力，但是又很大方，房子、车子、金银珠宝，全都送过。


    难道......他在给沈路阳制造错觉？让沈路阳误以为他对她很好，进而掩饰他喜欢沈路阳的事实，好以朋友的身份继续陪在他身边？


    看多了古早虐恋的许知婳，越想越觉得合理。


    不过，还要不要继续报复他呢？


    她从前的伤心难过不是假的，但这一世的陈聿年人还不错。恨屋及乌真的好吗？


    许知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曾经伤心难过的画面和陈聿年温润如玉的画面交替闪过，她的心像被拨弄的天平，摇摆不定。


    她捞过一旁的兔子玩偶，“你觉得呢？”


    不知道是不是兔子神降临，蓦然间，她灵光一闪，噌地从床上坐起来，一闪身就出现在书桌前。


    俗话说得好：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她边思考边提笔写下：


    坏：不喜欢女生还骗婚，记1000次；至少半年每天都无视她一次，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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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次；消息不回，记200次；弄疼她，记100次……共1560次。


    好：车五辆，记5次；房子九套，记9次；钻石五颗，记5次；珠宝三十套，记30次；黄金99块，记99次……提醒她一次，抢座位一次，帮她解围一次，讲题两次，共210次。


    中间差了1350次，而离高考还有280天，也就是说，四舍五入，她一天要报复5次。


    许知婳害怕地摇摇头，别说陈聿年了，就是她也吃不消。


    她重新计算：


    目前是八年前的他，还没干坏事，打三折；大方、乐于助人、颜值高，通通打五折；学生，再再再打六折。


    掐指一算，只要再给他添堵30次，他们就一笔勾销。


    果然，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许知婳放下笔，满意的点点头......


    桌上的笔被重新拿起，修长的指骨握着笔身，笔尖勾勒出轻盈的发丝。


    石墨屑被晚风吹起，陈聿年顿了顿，起身关上窗户。


    月光被隔绝在窗外，而纸上的，是他的月光。


    -


    难得一觉睡到自然醒，许知婳左翻翻，右翻翻，只觉得怎么睡都睡不够。


    阳光透过纱质窗帘照进屋内，被单被烘烤得暖洋洋的，她这才悠悠地从床上起来。


    笨重的台式电脑摆在桌上，她登上了久违的企鹅号。


    一登录就是消息弹出来的声音，一声叠过一声，她迫不得已开了静音，从上往下慢慢看。


    多半是没有用的小广告，许知婳百无聊赖地刷着，还抽空回了几条一个星期前的消息。


    她目光一偏，联系栏里，陈聿年的企鹅头像竟然是亮着的。


    她顿时蠢蠢欲动，点开他的聊天框，想去看看他主页。


    然而她忘记了，此企鹅非彼企鹅，这时的企鹅还保留着后世删去了的一些功能。


    双击自动触发了窗口振动，许知婳看着横在空白聊天界面的灰色气泡，悲从中来。


    【您向陈聿年发起了窗口抖动。】


    啊啊啊……这么邪恶的功能怎么能这么轻易触发！


    “诶诶诶！你怎么不动了？要被打死了。”沈路阳握着鼠标，激动得大喊。


    屏幕上出现巨大的“out”，沈路阳摘下耳机，不解地看向陈聿年。


    而后者保持着握着鼠标、敲着键盘的姿势，一眨不眨地看着电脑屏幕。


    “不是，谁给你发窗口抖动啊。”沈路阳一侧身，看他抖得不停的界面嘟囔出声。


    见沈路阳朝他探了探，陈聿年眼疾手快地关了聊天界面，“没事。”


    “哎呦喂，你不对劲。”沈路阳一副吃到大瓜的样子。


    他只是下意识地往那边靠了靠，陈聿年就护犊子成这样，其中肯定有问题。


    “你打你的。”陈聿年没回应他的戏谑，淡淡开口，言下之意是暂时不要打扰他。


    沈路阳一副“我都懂的表情”，贱贱地朝他笑了笑“私人空间对吧～”。


    “……”陈聿年白了他一眼，转而柔和地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


    许知婳捶胸顿足之间，聊天框里出现了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