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作品:《庶人剑》 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明笛醒来了。
她眼睛睁开,身体却一时没动弹,只是仰躺着看屋梁,眼神迷迷瞪瞪的,也不知神志是否清醒。
正巧这时,明笙掀开帘子进来,浑身湿漉漉。他刚刚在后院里练了一套身法,既流了汗,也沾了一身露水,因此练完就舀了一盆水兜头淋下,又像村子里的土狗一样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这才觉得浑身清爽起来。
他刚进屋子就和明笛转头看过来的目光对上了。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动作,静静对望了好一会儿,明笙率先回神,走上前,自然道:“醒了?你这次也太冲动了,师父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性格莽撞,下山切记三思而后行,不要冒冒失失就去招惹不得了的人……”
明笛皱眉,“……你是?”
明笙说话声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竟又忘记代入现在这个“师兄”身份,他懊丧地皱了皱鼻子,眼尾耷拉下来,更像乡下小土狗了。
明笛看他,总觉得又陌生又亲切,于是她又再次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明笙可疑地停顿了一下,才将昨天对林晓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你小时候见过我的,我是你师兄,但是早早就出门游历了,所以你现在认不出我也正常,至于我为什么帮你,因为师父担心你第一次下山,没有经验,被人拿了去,就飞鸽传信让我在暗中为你保驾护航。”
明笛躺在床上,斜眼看他,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又有了新的疑问:“那为什么师父不自己下山保护我,让你来?”
明笙又停顿了一会儿,面上平静无波,内心却在咆哮:问得好啊!你丫头算是了解你师父我的,但也是你这个丫头就算师父站在你面前也认不出啊!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后只化作一句:“师父有些不便利。”
明笛一听这话,急忙撑起上身,追问道:“师父怎么了?”
明笙莫名生出几分欣慰,却又听明笛说道:“可是他树敌太多,遭人追杀?”
明笙:“……”
深吸一口气,他道:“并没有。”
“那怎的不便利?”
“……身子不便利。”
“生什么病了?药石罔效么?”
“能不能盼着你师父点好?”
“我怎么不盼着他好了?你快说他究竟怎么了!”
“……年老体衰因而不便利。”
“哦。”明笛松了一口气,复又躺回床上,直直盯着房梁上勤勤恳恳织网的蜘蛛看,神情安闲下来。
“你就关心,不是,问完了?”明笙瞠目结舌。
“年老体衰我有什么办法,这是自然之道,人啊,不能不服老。”
明笙瞪视她半晌,重重“哈”出一声,甩袖离去。
明笛随意地看了眼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奇怪,师兄莫非是师父亲子不成?怎的说话做事如此相似。”
这时,又有一人掀帘子进来。
是林晓山。
她走进房间,放下手里端着的东西,不知对谁摇了摇头,轻声道:“天天又蹦又跳,许是真疯了。”
此话一出,引得明笛“噗嗤”一笑,越笑越大声,笑到牵动了伤口,又弓着腰“哎呦哎呦”叫起来。
林晓山慌忙上前按住她身体,低声警告:“别再动了,不然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撕裂了。”
明笛止住笑,借着林晓山的力,支起上半身,边说道:“之前一直没有得空问,小姐家住哪里?我将小姐救出来,必定也会送小姐回家的。”
“我叫林晓山,你唤我名字。”
明笛从善如流,“晓山。”
“我祖籍潮州,父亲在京州当官,此次途经殳(shū)州,便是应父亲的传唤,上京待嫁,没成想半路遭了劫匪,幸好有侠女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晓山必当竭力报答侠女恩情。”林晓山说完,安静望着明笛苍白的脸庞。
明笛觉得这一瞬的她像个木偶。
“这有什么,我下山本就是为了行侠仗义。哦,对了,我叫明笛。”
林晓山点点头,弯腰从床边矮柜上拿起刚刚端进来的东西。明笛视线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只见盘子里放满了金银珠玉,这一眼看过去闪得令人心慌,她立即移开目光,忙道:“你这是做什么!”
林晓山正待说话,明笛忽地直梗梗向后倒,闭目抿嘴,落到床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咚”。林晓山被吓了一跳,她听着那声音就觉得疼,更何况浑身是伤的明笛!
再也顾不上拿财物报答,她急得嗓音都尖利了,一叠声问明笛疼不疼,伤口有没有裂开,动作却极轻极柔,小幅度推着明笛,想仔细检查她身上伤口。
明笛眼闭得紧紧的,任谁来看都知道她是装睡,然而知道又如何,林晓山根本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之后几天,但凡林晓山一提报答,明笛便如法炮制,装睡装晕,林晓山真怕她摔了哪去,几番过后便闭口不提报答之事。
——至少明笛养病期间不再提。
明笛年纪小,又有一副自幼习武的好身体,半月不到,身上的伤便好了个七七八八,得到大夫的首肯之后,她逃也似的奔下床,跑到院子里大叫大笑。
这些天,每天被两人按在床上休养,一动不能动的,可真是憋死她了!
林晓山看着她狂奔而去的背影,对身侧的明笙说:“你也不管管她,还没恢复完全呢,这身体一下能承受这么激烈的动作吗?”
明笙双手抱臂,懒洋洋靠在门框上,不答反问:“明笛痊愈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家了?”
林晓山脸一僵,但很快恢复自然,皱眉盯住明笙,“先关心明笛的事情。”
明笙耸耸肩,“这孩子打小就闹腾,你且让她动动身子骨吧。”
“真的没事吗?”看见明笛又开始往泥坑里蹦,林晓山忧心忡忡。
“没事。所以,你什么时候回家?”
林晓山若无其事道:“我在等待父亲派人接我。”
“哦?看来你是确认你父亲不会派人来接你了?”
“我可没这么说。”林晓山矢口否认。
“相处这么些天,别的不说,至少我能看出来你不乐意回家,原因也好猜,大部分是因为你要嫁人,小部分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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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你父亲。”
“呵。”林晓山冷笑一声,也不知是对着明笙,还是别人。
两人默默看了会儿明笛撒欢。
“你真的是她素未谋面的师兄吗?素未谋面怎么会跟她这么亲昵?”
“哪有亲昵,你看错了。”明笙矢口否认。
林晓山不置可否。
“况且,”明笙补充道,“她自己都相信我是师兄,怎么可能不对。”
“她相不相信的,能证明什么吗?”
“那你相不相信的,能动摇什么吗?”
林晓山沉默良久。
“回家吧。”明笙意味深长说了这么一句后,转身进到屋子里。
门帘微微晃动,背后是嘈杂的医馆正堂,走着一派忙碌的大夫、学徒,或躺或坐着口中呻吟不断的病人。
他走后许久,林晓山还定定站在原地,执拗地背对门帘,望着明笛。
“我不。”
她嘴唇一开一合,无声说。
******
一行三人即将离开这待了许多天的医馆时,刚收拾好行李,还未出门,就发现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人群喧哗,明笛听了两句,原来是有人来医馆门前闹事。
坏了,这下定走不了了!深谙明笛爱凑热闹本性的明笙后悔无比,恨自己昨天为什么多喝了一碗牛乳,拉了肚子,导致他们在医馆多停留了一天。
“这医馆半个月来都是靠我们养活的,你倒好,走之前还给人家想着法子送饯别金。”当时,林晓山冷嘲热讽道。
现下,明笙悄摸看向林晓山,只见她面色冷肃,目光凝在闹事者身上,半点没注意到他的反应,方才松了一口气。
应该不会再怪他了吧?要是明笛凑热闹不愿走,那也该怪她,不能怪他了吧?
明笛半点没留意两人的眉眼官司,一听有人闹事就哧溜一下窜了出去,就算脖子上套个缰绳都拉不住。
闹事者是一男一女,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端正脸庞,面皮很薄的模样,因此脸上的褶子纹路很深,女人跟男人有几分相似,看不出年龄,像三十像四十又像五十,皮肤白净,脸颊丰润,眉毛浓黑,眼睛狭长。
女人厉声责问:“大夫呢!赶紧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这小丫头片子可是你们医馆教出来的?她把我哥哥给治死了!”
明笛这才看见女人胳膊下面挟着一个小女孩,极瘦小,头发乱糟糟的,红棕色泽,跟女人身上穿的黄棕色的皮子靠在一起,让人一下分辨不出来这还有个人。
女孩脖颈被裹持着,也不吭声,垂着头,明笛疑心她是不是不好了,迟疑着上前抬起她的头。
这一下,就撞进了小女孩棕色的瞳仁里,明笛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兽类。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小女孩的眼珠,下一刻,小女孩撇开了眼睛,别过脸隔绝明笛探究的视线。
明笛讪讪收回黏在人家眼珠上的目光,干巴巴道:“不好意思,我第一次见……一时看失了神。”
小女孩好似没听见一般,不言不语,也不回头,只一味地看向人来人往的街道,平静的视线投向遥遥的天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