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奈装作不知情的模样，面上无辜，慌张地将匣子放下。


    封珩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匣子拿起，垂眸冷声道：“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说完便转身将匣子放到高处。


    祝奈在心中撇嘴，暗暗吐槽：“不能动又不提前说。”她当然不敢表现出来，动作十分乖巧听话，默默地整理好其他东西。桌面又恢复了整洁。


    封珩转身回来，看见整理好的书桌，抬头看向正在收尾的祝奈。他面上不显，心里却觉得她整理的水平极好。


    桌上的公文账册都按时间顺序摆放整齐，笔架上的笔列成一排，他昨日用过的那只就放在手边。


    是个能干的。


    祝奈整理完后立在一旁，眼见他抽出其中的一本公文，她便有眼力见地从他身后绕至他的右手边——她昨夜的位置。垂头拿起墨盒中的墨条，重复昨夜的动作。


    今日没有走神。磨出适量的墨后祝奈便照常用干巾擦干墨条放回墨盒当中。


    铜炉中染着熏香，沉香味。迷蒙的白烟从铜炉顶部升起，在半空消散。


    太阳升至正空，温度相较于清晨升高了一些。


    封珩仔细看着公文，皱眉圈出其中一处，翻过一页，拿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


    茶杯见底，祝奈走到外间拿茶壶。


    茶几上的窗开着，祝奈还是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窗台上摆着一盆梅花。此时不是梅花的季节，棕褐色的枝干没有一点生机，甚至有几个小枝顶端都已经发黑。


    祝奈家中养了几盆植物，看着梅花的样子，大抵是撑不了多久了。


    但她的注意力却被盆中的另一个东西吸引——梅花的其中一个枝干上有一个梅花折纸，黄色的，尖端处有星点红色。


    他这么童趣？竟然还将梅花折纸插在枝头上。


    祝奈想象他冷着脸耐心折好折纸，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折纸放上枝头的样子，就有些想笑。


    她勾了勾嘴角，拿起茶壶回到桌旁往他的茶杯中添了些茶水。


    封珩终于是将这一本看完了。


    他将笔放至一旁的笔托上，重重将面前的公文甩到旁边的一叠卷册上，靠上椅背，头仰靠在椅背的顶端，抬起一只手轻轻捏着额头低声咒骂：“一群废物，写的什么东西。”


    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拉开左手边的一个抽屉，从中拿出一块丝帕攥在手中，细细抚摸着上面的花纹。


    梅花纹样，祝奈看见了。


    忽然，有个小厮跑进来在外间向封珩行礼：“王爷，李大人求见。”


    封珩不耐地“啧”了一声，将手中的丝帕放到桌上起身：“这就来。”


    他走了几步，回头对仍站在桌边垂头的祝奈道：“你在书架上将《盐铁论》找出来。”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祝奈面上乖巧应下，实则心中暗喜。


    终于能好好查看一番他这书房了。


    她先花了些时间在书柜中将《盐铁论》中找了出来。他的书大致分类摆放，并不十分难找，就是数量太多，着实花了些时间。


    祝奈不知他何时返回，便先查看了一番那丝帕。她不敢拿起来，怕封珩察觉，便只好弯腰靠近桌子。


    丝帕上绣着一枝盛开的梅花，黄色和粉色的丝线交织，底色为粉色，一看就是女子的丝帕。


    原来他有心上人？祝奈有些惊讶，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心中有爱之人。


    祝奈撇撇嘴，忽然发现丝帕一角好像绣着个字，但丝帕有些旧了，那字形不是很清晰。祝奈又将身体弯得更低了，皱起眉头努力想看清，却忘了刚倒入茶水的茶杯。


    “哐当——”


    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青黄色的茶水在桌上散开。


    祝奈倒吸一口凉气，手忙脚乱地将茶杯扶起，但杯中的茶早已洒了个精光。茶水也浸染上了丝帕的一角，桃粉色的丝帕出现了一抹刺眼的黄色。


    她忙伸手去拿另一边的方形干巾将桌面的茶水擦干，止住了那抹青黄色向桌上的书卷侵略的步伐。


    “呼——”祝奈松了口气。


    若是将公文弄湿，她这条小命必定保不住。


    但是，这丝帕可如何是好？祝奈看着手上被浸湿了丝帕，耳边是狂跳不止的心跳声。


    她的目光移向照入书房的阳光。


    正值午时太阳最烈的时候，若清洗一下拿到太阳下晒晒，在他回来前应该能干。


    祝奈马上跑出书房来到井边，快速压了几下打水的杆子，趁着松开杆子出水的时间，双手迅速搓洗沾染了茶渍的地方。搓了两下那茶渍便干净了。


    祝奈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但她不敢放松，又快速跑到书房前的游廊，将丝帕伸到太阳下，双手捏着丝帕的两个角，上下晃动，嘴中念念有词：“快干快干。”


    晒了一会，祝奈收回手，将丝帕捏在手中细细感受。


    将那丝帕捏在手中，她才看清了那丝帕右下角绣的字——“鸾”。形状有些歪扭，不像熟练掌握女工之人所绣。


    她抚摸着那“鸾”字，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忽然，池塘反射了一道光刺进她的眼睛，眼前瞬间模糊一片。片刻，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她好像看见一只桃粉色的梅花从墙头伸出，在雪中绽放。


    “墙角一枝梅，凌寒独自开......”她嘴中不自觉呢喃出声。


    “你怎会知道这句？”


    祝奈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


    封珩站在她身后，眉头紧锁，眼中有丝急迫，好似他十分迫切地想知道她为何会知悉这句诗，但在看到她手中的拿着的东西时，那股迫切瞬间转为愤怒。


    在一把将她手中的丝帕夺过，触摸到潮湿的感觉后，眼中的愤怒更甚。


    “你洗的？”他三个字像从齿缝中挤出一般，锐利的眼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撕裂。


    祝奈愣在原地无措地抬头看他。


    这应该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的确是她的不对。她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


    愧疚像往气球中吹的气，膨胀起来，挤满了她的胸腔。她站在他面前，双唇翳张，身体轻轻颤抖。


    封珩将丝帕紧紧攥在手中，吐出憋在胸腔中的气息，猛地撇过头，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


    “滚。”他大步朝书房走去，“今日别让我再看见你。”


    祝奈还站在原地，目光跟随他的背影直至书房的门紧紧关上。抬手一抹，脸颊有些湿。


    她本就有些泪失禁，委屈或愧疚时更甚，此刻酸涩的心脏让她忽略了盈满泪水的眼睛。


    她站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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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着脚步回到房中，失魂落魄地跌坐到椅子上。


    停下来，脑子里就反复出现他那双震惊中又带着痛苦的眼睛。


    那张丝帕其实已经有些泛黄，丝线上的有些颜色都脱落了，应当有些年头，但还是如此完整，想必他是十分小心地保存的珍贵之物，例如某个已故之人的遗物。


    这样想，祝奈就更愧疚了。


    该怎么补偿他呢？


    做些吃的？她也不会啊。况且厨房也不是她能用的。


    给他送个礼物？算了，他这种人应该什么都不缺。


    祝奈想了半天，一个个想法都被否定，她实在无计可施了。


    对了，系统！怎么忘了这茬。


    祝奈忙起身从枕头下拿出背诵手册。


    但因为系统是根据知识点给线索，所以她要挑一个看起来可能对应“封珩喜好”的知识点。


    “这个量变与质变看起来有点可能。”她歪头看着书喃喃道。


    就这个吧！她手指重重一点，立马背了起来。


    这个知识点还算好背，不是很拗口，大概两刻钟她就背下来了，又花了十分钟完整顺了一遍就召唤出系统。


    “系统系统，我要背书。”


    【好的主人】“背诵手册”四个字亮起，系统很快出现。


    “我要背量变与质变。”


    【好的】


    很快，祝奈就流利地将知识点背出。“背诵手册”四个字闪烁了一下。


    【恭喜主人，背诵通过。该知识点对应的线索为：封珩书房窗台上的梅花盆】


    梅花？她今日看见了，但是没注意盆。


    【今日机会用尽，那么，明天见】说完封面上的光就暗了下去。


    按照先前系统的提示，封珩不喜欢吃甜食，但却吃永和斋的糖并且喜欢收集永和斋的糖纸，说明系统想提示的是那糖纸。今天说是梅花盆，那么梅花也有可能。


    祝奈一只手撑在下巴思索着。


    今天她看到那梅花好像要死了，如果她能将那梅花救活，也算将功补过了吧。


    但她房中没有相关书籍，她便趁着晚饭时问了府里负责种树和修剪花草的大娘梅花怎么种，好在大娘们都十分友好，加上祝奈那机灵的嘴和谦卑的态度，大娘们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祝奈用纸笔仔细地记下。


    夜晚，祝奈躺在床上仔细地看着纸上的笔记，反复地念大娘强调的重点。


    小梅花，你一定要争气啊，我的未来就靠你了。


    祝奈双臂展开，一手拿着笔记，双眼看着房梁在心中祈祷。


    屋里很安静，能清晰听见大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连带着屋内的火烛好像都被吹得左右晃动。


    怎么今夜刮这么大风？


    祝奈半撑起身子，疑惑地朝窗外看去，随即吹灭蜡烛。


    这样的风声更好睡觉。祝奈美滋滋地想。


    不料，祝奈还没入睡，大雨便倾盆而下，雨点劈里啪啦的砸到窗上，连带着呼呼的风，听起来有些吓人。


    她将被子拉过肩膀，闭着眼睛酝酿睡意。闪电划过的一瞬间屋子都被照亮，随即便是一阵轰隆的雷声。


    祝奈脑中忽然也闪过一阵白光，猛地坐起。


    糟了，她中午出来的时候好像没关茶几边上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