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摇来的人？


    希里西亚像一只缩在罐头里的沙丁鱼，透过铁皮拉环的缝隙对来人目瞪口呆。


    S-001!?，单这个排行第九的温迪戈斯就已经够难缠的了，结果你告诉我还有一个？而且还是如此高位排行的1。


    你们这个实验室的编号不会是按战力来排的吧?


    不行不行，得赶紧溜。


    希里西亚脚底抹油，却发现狭小的缝隙里，她瓷实的果冻身躯根本挤不出去。


    废墟的上方，两个人为制造的怪物还在继续战斗，局势可谓是一边倒。


    半人半兽的身躯在建筑残骸中不断扭动，空中不断溅起灰尘与石块。


    25毫米的破甲弹不曾击破他坚硬到极致的皮肉，几位高阶哨兵的围攻甚至无法伤害他分毫。


    然而就在刚刚，这场遭遇战的一个照面，他就已身负重伤，狼狈不堪的倒在乱石堆里。


    击败他的男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他却无能为力。


    那人态度恶劣嚣张，一脚踩在他的脊椎骨上，又将他可怖硕大的身躯往地上撵了撵。


    “只有这点程度吗温迪戈斯？真是让我失望啊。”


    那人肤色带着久不见光后病态的苍白，燃烧一般的红发流淌着烈火，右半边的鬈发不对称的扎起，尾辫下首坠着一根白金白金锁链，缠绕在发丝之间。


    猩红狭长的红眸，尖锐阴寒，危险十足，英俊邪异的脸庞上挂着讥诮的笑容，发旋顶部，一对尖锐的羊角显目的夺人眼球。


    不过令人疑惑的是，他的右角尖不知为何不翼而飞，只剩下半段残垣，隐隐流出鲜血。


    实验室宽大的病号服在先前的冲击中早早碎裂，白皙的皮肉从衣领中透出，肌肉饱满紧实，背后的黑山羊精神体紧随而至，四蹄矫健，黑雾翻涌。


    膝盖之下的小腿，悉数被黑雾覆盖，双脚化为巨大的足蹄。


    分明是食草动物的脚型，两趾分开圆蹄踏地，却如铁蹄般扎根大地，不可动摇。


    "哈哈，实验进度最快的融合体?温迪戈斯，你们主任也太幽默了，原来你们S-009组就这点能耐?"


    那人仰头大笑起来，红发青年下颚线锋利，殷红的嘴唇极薄，声音寡情又阴冷。


    温迪戈斯在地上不安的挣扎着，周身尽是碎裂的砖粉。


    但他的四肢骨骼似乎都已断裂，包括脊椎。缠绕周身的暴雪此时此刻变得极为暗淡，在来人面前像个笑话一般融化。


    希里西亚缩在地板缝里认真的看着，这个危险分子冲进来的瞬间，她心头就有一种强烈预感——


    这个域的界主出现了。


    而且就是面前这个长着红毛的不速之客。


    这是她上辈子在污染区摸爬滚打训练出的直觉，曾多次在九死一生中挽救团队于危难。


    此时她宁可祈祷自己五感失灵。


    打不过，没有机会，没有可能。


    她本来想第一时间开溜，奈何好大儿一直在她肚子里激动的呐喊。


    "所以，"希里西亚斟酌开口:“你的意思是这人我其实认识?而且还是你父亲?”


    "你一边叫我母亲，一边喊他父亲，那我和他成什么了?"


    有没有搞错?！


    希里西亚在大脑里飞速思索人生，发现自己除了第一世的政治牺牲品式丧偶(指自己)婚姻外，貌似真的找不出不第二个对象。


    原来我的精神体不仅长得与众不同，而且甚至不属于我?


    【可是妈妈，他真的是我爸爸。】


    【你看他头上缺的那个角，那就是我啊!】


    牧笛角度歪了歪，戳戳战场上方的方向，希里西亚恍惚间竟然在一个牧笛身上看到了某种近乎认真的情绪。


    上面的战争仍在继续。


    龟裂的地面，扬尘纷飞，黑雾缭绕，焰火与霜寒蒸腾，空气里火星与蒸汽迸闪。


    食肉与食草动物身份对调，往日凶猛的猎食者此刻如濒死的咸鱼般扑腾，企图逃过魔爪，旁边的黑山羊岿然不动，看他继续做无谓的挣扎。


    "温迪戈斯，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呢?"危险的气息瞬间逼近，攀上他的脖颈，"你在找人，难道我就不是吗？"


    眼眶里，浓黑的横瞳微睁，那双深邃的眼眸如烈火辉耀，闪烁着不属于食草动物精神体的凶光。


    "黑山羊!你不要太过分了!"


    歪在地上的温迪戈斯口吐鲜血，对着头上那人直呼其名。


    "不对...你不是[黑山羊]，你是谁?"


    温迪戈斯的神志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醒，身为狩猎者，他头一回感受到这种渗入基因链中的恐惧。那是来自高位的绝对统治。


    他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家伙，怪异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按道理讲这位别组的头号种子实验体状态应该比他还要不稳定，此时应该关在禁闭室接受隔离治疗才对。


    他是怎么被突然释放出来的?


    "我是谁?"以厄喉结滚动，低低的重复了这两个字，声音染上笑意，脚下却是猛然用力，几乎要将温迪戈斯苍白透明的身躯直接踩穿。


    “我是以厄啊，是S-001实验体，是［黑山羊］。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往日高贵的侯爵大人。”


    温迪戈斯瞳孔微睁，眼神涣散，表情一脸不可置信。


    以厄继续说道：


    "你是不是还没明白一件事?没有我你早死了，看你有点用才留到现在。"


    "你以为你还活着吗?"


    "一条跪在我脚边卑微祈求的狗，在我的域里还妄想反抗我?"


    他蹲下身捏起温迪戈斯的下巴："说,她在哪?"


    温迪戈斯:“你说[潘神]?”


    "哈，可能刚刚被我捏扁了吧。"


    以厄抬手就是一拳，神情仍是含笑。


    "你给我听好了，她和我们这群牲畜不一样，她有名字，她叫希里西亚..."


    还没等贴在地板缝里听墙角的希里西亚听出个所以然来，地基一抖地板一歪，她直接一个自由落体从废墟里掉了下去，落到了陌生的下一层。


    啊——


    小小的豆豆嘴惊呼出声，被压扁的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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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版史莱姆掉落在地复又高高弹起，像个弹力球一样砸到了下一层的培养皿盖子上，发出啪叽一声。


    温迪戈斯找尼斯湖，那个黑山羊找谁，希里...？


    那不就是她的名字吗?


    更别提自己手上还疑似拿着别人的一只角，莫非他是来找自己要精神体?人被剥夺精神体会怎样，会死吗?


    白塔精神抚慰老师在上课时讲过，哨兵与向导的精神体都与自身息息相关，在主人濒临死亡时，精神图景与精神体会随主人一起消失。


    如果自己手上拿的精神体其实是对方身体的一部分，那她原先的精神体在哪里?这个骨笛为何会到她手中，又为何会为自己所用?


    在之前的两世轮回中她的精神图景中就没有这个笛子，在这之前她甚至觉得是老天看她可怜触发的保底机制。是精神体的一种外在实物表现。毕竟她的精神体在向导之中就已足够奇异怪诞，再多点什么别人所没有的附加内容她也不会觉得奇怪，更不会去怀疑。


    所以她始终没有办法把这个笛子塞回精神图景，这本来就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希里西亚此刻脑子里思绪千回百转，她撞得眼冒金星，颤颤巍巍从盖顶翻下来滚到地上。


    解决不了域主，就永远也逃不出污染区，更别提她手上还拿着疑似域主的东西。


    留给她的是绝境。


    该死，该怎么办。


    猛然间，她抬头看向了培养皿外写的铭牌:


    【S-001[潘神]】


    实验室幽蓝的光线中，培养液散发着微弱的荧光，仿佛一片静谧的深海。其中的少女静默无声，双眼紧闭，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动，似乎随时都会醒来，又好像沉睡了百年，等待某个未知的时刻来临。


    一头海藻般的白金长发随水波飘荡，她的肌肤白的近乎透明，隐约可见皮下青紫的血管。


    整个实验室静的针落可闻。只有周围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是这间冰冷实验室里奏响的摇篮曲。


    希里西亚看着眼前的少女，惊讶的简直说不出话来，所有言语都卡在胸膛，无法挣脱。


    这个实验体不是我自己吗!


    这里到底是怎么了?


    她从身体里捏出的一双果冻小手猛地抓出骨笛，想要把它扔出去。与此同时在楼上单方面碾压的以厄突然停住了动作。


    他感知到了。


    时隔良久，他再一次找到了那个坐标。


    是这漫长60年中的第二次，也是最近的一次。


    就在楼下。


    他对身下濒死挣扎的温迪戈斯再无顾及，腕骨一翻直接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黑雾翻涌燃烧，以厄站在满室废墟之中，一如60年前的那个下午。


    他踩着一地模糊不清的破碎血肉，上面附着的寒霜正在烈火的舔舐下迅速消融。


    融金的红发在热风中飘扬，缠着银链的尾辫上下翻飞。


    他转过头，深邃的眼睛辉耀如火，方才还闪烁着嗜血凶光的眼尾此刻竟是微微泛红。


    跨越时间的洪流，命运让我再一次找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