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他会死的

作品:《女尊志怪录

    许南锐利的眼神射向文由,惊怒过后却缓缓展开笑颜,“实在是有趣,文大人若是说凶手是我府上哪个下人,我顶着会被怀疑为幕后黑手的危险,也会回府彻查一番。”


    她脸上的笑意扩大,“温氏与我成婚七年,每日同床共枕。他性情温和良善,从未与人结怨。且不过是个弱男子,如何能潜入那些高门大院行凶?文大人,我夫郎是人不是神,还没有上天入地的本事。”


    文由面色凝重,紧紧盯着许南,“许大人,你也知此案疑点重重,甚至从许多细节看来,远非人所为。常理无法解释那些异样,那伤本不致命。”


    许南自上而下地端详文由,随后坐回原处,重新斟了杯茶。茶香四溢,许南摩挲着发热的茶杯。


    “我已查明,徐氏真正死因乃是中毒。其院子下人以及她们妻主,以我所测,也皆是因为中毒才昏睡不醒。至于凶手是如何离开府邸,我想府中必然有便捷出府之路。”


    “中的何种毒?”文由身体凑上前,追问道。


    “紫焚草所带之毒,其叶汁轻则使人昏睡不醒,重则使人在睡梦中无知无觉死去。”


    “此物真是闻所未闻,在下也算得上博览群书,却从未听闻世间有此种草。许大人又是如何知晓?”


    许南停顿了下,“此草多长于岭南,你不知何其正常。我身旁有一人,对草药甚是了解,一瞧见那尸体便知是中毒而亡。”


    文由眼睛一转,“此人可是你那夫郎?”


    “不是。”许南垂下眼眸,茶杯举到嘴边一饮而尽。


    “我要见见你所说那打更人?”她在文由要继续追问前,转移了话题。


    她出于保护,刻意将温青在其中所起的作用隐去。


    文由面露沉思,点点头。


    这四起案件间隔五日,刚好是这个打更人轮值的日子。许南与她独处一室,面对面坐着。对方所说的确和文由说的一致,而瞧见的那个黑影她一开始并不确定男女,是文由拿了一幅画像来让她指认。


    “有劳了,京城出了这样的事,也多亏你夜里尽职尽责,本官才能知道此消息。”


    “许大人,您是个好官。小人虽瞧见那黑影在您府邸附近消失,但小人相信此事与您无关。”


    打更人面色犹豫,往外头看了看,最终压低声音道:“那日也不知是我看走眼,还是夜太黑,我瞧见那黑影脚并不沾地。且其动作极快,没多久便穿过西街,消失不见。”


    “许大人,此事我不敢与文大人说,我怕她以为我疯了。”


    许南坐着椅子上,脸上面无表情。


    的确是疯了,她看着接受能力很好?这样怪力乱神之事告诉她,只会让她觉得所谓的证人之前的证词都值得怀疑。


    直到打更人离开,许南还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文由推开门走进来,背对着光站在许南身前,看着许南那张冷硬的脸一言不发。


    许南抬起头,“这打更人并未瞧出黑影是谁,我府上二十几人,你为何只拿温氏的画像询问?”


    文由神色有些奇怪,“许大人当真不觉得,自己这夫郎有些奇怪吗?”


    夕阳西下,光线穿过窗照在许南冷峻的侧脸,无端让人觉得她是被光眷顾的人。


    她没有回答文由的问题,缓缓起身,将衣角看不见的灰尘掸落。与文由擦肩时,脚步顿住,低头看着她,“文大人,我先回了。给你一句忠告,带着偏见是查不好案子的。”


    说着大步离开,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文由的声音。


    “许大人,我也给你个忠告。莫要因识人不清,误了大好前程。”


    许南离开大理寺,一路步行回家。到家时,天已经彻底暗下去。


    温青站在院门前,远远瞧见她,面无表情的脸立即带上笑意。


    许南却未再往前走,她站在原地端详着温青。脑子里开始回想与他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彼时她作为宜阳考生进京参加春闱,那日她与几位友人在城外踏青。


    翊王在城外庄子豢养的一只猛兽意外逃走,刚好撞上一群同样踏青赏花的贵男。猛兽的低吼吓得贵男们四散而逃,许南一行人听到了他们的嘶喊声。


    许南那时候年轻气盛,仗着会点功夫便逞能,拿着投壶的箭射中正在追赶什么东西的猛兽。最后满身是血,幸亏翊王的人来得及时,不然她就要没命了。


    她失力倒在地上,迷迷糊糊间有个一身青衣的男子上前拿着帕子想要给她止血。她听到有人喊他,“温青”。


    这是多么善良勇敢的男子,她那时的惨状论谁看了都躲得远远的。


    那算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吧,虽然她并未看清他的容貌,但总觉得此人必定长得十分温柔。


    后来她在家中养伤,院子的墙角那个洞里,每天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伤药。和伤药一起的,还有许多纸条。


    开始纸条上只会画些惟妙惟肖的小人,有受伤的小人在上药,然后一点点康复。


    许南每日除了养伤、温习功课外,多了项乐趣,就是期待墙角出现新的画。之后某一天,她也写了张纸条放在洞口。


    “你是谁?你的药很好用,画也很好看。”


    她的纸条消失了,隔了两天她收到了第一张带着字的纸条。


    那字歪歪扭扭,但可以看出写得格外认真,“你救了我,谢谢。”


    与许南设想的一样,给她送一看就不便宜的药膏的人,就是那群公子中的某个人。


    许南一下子便想到那个拿帕子给她止血的温青。


    这么想,她当即写纸条问了。


    “你是温青?”


    依旧是歪歪扭扭的字,“我是。”


    至于许南为什么没有质疑,一个高门公子的字歪歪扭扭。因为她认为,温青是故意的,不然被人发现这些纸条瞧出是他的字迹,那他的名声就完了。


    此后两人陆陆续续写了小半年的纸条,等她彻底恢复后,便告诉对方不用再送任何东西来。


    两人断了几天联系,直到第四日,外出和友人聚会归来的许南发现了墙角再次出现张纸条。


    “我还可以给你写纸条吗?”


    许南拿着纸条倚靠在墙上,眼底带着笑意。


    所以犹豫了几天,就为了这么个事。


    “不写了,我们可以见一面。后日天香楼最里间,我在那等你。”


    温青的确和她所设想的一样,身形清瘦修长,隔着帷帽许南都能感受到他偷偷投向她的目光。


    许南很直接,“你我二人,自小定下婚约,我如今也算心仪于你。若你愿意,待我高中后会去温家提亲。你若是不愿,往后也莫要再写什么纸条予我。”


    温青坐在椅子上,有几分不自在,但听到许南的话,立即开口,“我愿意,我想给你写纸条。”


    许南笑着,眉眼间的冷峭消散,“待我高中后,我会来娶你的,温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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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南高中状元后,主动接过了温家递来的橄榄枝,没多久两人成婚,她被遣往理县。


    “妻主,可是出了什么事?”关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许南收敛眼中的思索,拉过眼前人的手,“无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从前。当年那些纸条,你可还留着?”


    温青眼里荡漾着柔情,“我都留着,妥善放在盒中。”


    “那便好。”两人牵着手跨过院门。


    夜空中繁星点点,月辉笼罩在二人身上,带着几朦胧。


    “我似乎未曾问过你和京城这些贵夫相处的如何,可曾有过什么矛盾?”最终许南还是问了句。


    许南踏上台阶,转身对着台阶下的温青。


    “不曾有过什么矛盾,妻主不必忧心,青很好。”温青仰着头。


    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温青还是那个温青。


    “温青,今日大理寺少卿邀我去酒楼,你可知她对我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温青十分配合地询问。


    “关于你的。”她眼神从温青脸上移开,似乎是不想看到这一刻对方的神情,“关于你的秘密。”


    温青的眼睛快速眨动,但说出口的话依旧镇定自若,“是何秘密?我与这位大人素不相识,她从何处知道的秘密。”


    “她怀疑你杀了那四个男子。”许南重新看向温青的脸,“不是你,对吗?”


    温青僵硬的身体在听到许南接下来说的话后,迅速松懈,他脸上的笑加深,“不是,妻主若是怀疑,青可以对天发誓。”


    许南选择相信,方才她给了温青机会。若是此后查出案件与其脱不开干系,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许南最后俯身在他额间落下一吻。温青条件反射地踮起脚尖,像献祭似的将身体托付给许南,闭上眼睛手抓住许南的衣领。


    但许南只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随后便自顾自往房中走去,“今日有些累,早点歇息吧。”


    温青僵在原地,紧闭的双眼上睫毛在颤动。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许南过去从不会这样。


    他脑子里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最响亮的便是今日下午回府时,宋寒挑衅的声音。


    “我自小便跟着表姐,她答应过等我长大就娶我。表姐娶你都是为了仕途,你要不是温家的儿子,表姐看都不会看你。”


    “你生不出孩子也就算了,长相也平平,你拿什么留住表姐?”


    “我劝你大度些,作主替表姐纳了我,省得到时候你面上难堪。”


    “舅舅喜欢我,那是因为我父亲能生,我以后也会让表姐有很多孩子。”


    “许夫人,你若是不能生啊,便作主为你妻主纳几房小侍。别霸占着许大人,让许家绝了后。”


    “我看你身旁那小厮长得不错,给你妻主做个小侍,也能替你固宠。”


    温青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中,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往下流。他胸口起伏,最后猛地睁开眼,袖子胡乱擦拭脸颊。


    她绝不能和任何人分享妻主,他会死的,他不要。


    许南这时洗漱完,见温青还站在外头,心生疑惑,“你还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睡觉了。”


    温青提起裙摆,一步一步朝床边的许南走去。


    “妻主,明日我要去普陀寺一趟。”


    许南翻书的动作停下,抬眼看着他,“刚好,明日我也要去一趟,你我还能做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