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筝这样一想，确实也合理。她们在这幻境中待了有两三年了，虽然公主始终没离开过那座楼，但不代表曲方邈没离开过。说不定曲方邈在什么时候偷偷出生了，又被曲玄烨装进芥子空间中带走。


    但最令人心惊的是，她们竟然一直未能发现！


    足以见得曲玄烨这保密措施做的有多好，祁筝和孟千衣每一日都在那屋前窥视，却也没能看见。


    祁筝不认为曲玄烨已经醒了，倘若他发现自己入了幻境，拥有了入境之前的记忆，第一个杀的恐怕就是凌澜。但前些天她们还隔着窗户看见了公主好端端地躺着，胸口仍然在起伏。


    她加快了速度，一面用力飞着，一面尝试与曲方邈沟通。


    【曲方邈。】


    很快，脑海中传出一个孩子的声音，震惊无措，但难掩虚弱，【你是谁？！】


    祁筝心空了一下，【我是谁不重要，你且知道我不会害你便是。回答我，你在地牢中吗？】


    毛允感受到祁筝动作有些不稳，揪着她的毛问：“怎么了？”


    祁筝：“你看的不错，应该就是曲方邈，我和孟千衣疏漏了……”


    若是她们早一步发现，就可以尽快唤醒曲方邈，不用让他再受这些罪了。


    与此同时，小曲方邈怀疑道：【什么是地牢？】


    祁筝一愣，给他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印象之中的绮云阁地牢，【很黑，有不好闻的味道，你住的地方应该有小隔间，对不对？】


    【嗯……你是怎么知道的？】曲方邈语气好奇，但听起来仍然像是在提着一口气说话，【你是我的……母亲吗？】


    祁筝：【呃……不是。但我认识你母亲，你父亲很坏，每天都在放你的血，他不配当你父亲。地牢有窗子吧，明日天变成橘黄色的时候，我去接你。】


    曲方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冷不丁问了一句：【祁筝？】


    祁筝一喜，正好已经飞回了老巢，她把毛允从背上放下来，高兴道：【你想起来了？】


    【没有。只是感觉这是你的……】话未尽，曲方邈声音逐渐弱下去，任凭祁筝怎么喊他都再没有反应。


    祁筝想到近些日子以来她会时不时地感到浑身酸疼、通体困乏，之前还当是幻境中神经紧绷，太过疲惫，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因为她的曲方邈之间结契的感应！


    因曲方邈失血过多，她才会共感难受。


    她马上打断正在吵架的孟千衣和毛允，“好好，停一下。现在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先听哪个？”


    孟千衣：“好的。”


    毛允：“坏的。”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


    孟千衣：“坏的。”


    毛允：“好的。”


    祁筝：“先说好的，已经找到并且确定曲方邈的位置了。”


    孟千衣：“哦哦，那坏的呢？”


    毛允：“位置在地牢。”


    孟千衣：“？”


    孟千衣：“这怎么可能？我每天都在盯着他爹娘，怎么会给曲玄烨偷偷转移的时机？！”


    她说着若有所思地看了下祁筝：“我知晓了，肯定是祁筝和我轮换那天曲方邈被偷渡了，祁筝都怪你。”


    祁筝：“嗯嗯，我错了。咱们快些商量明日之计划，得尽快将曲方邈救出来，他现在是小孩形态，而且记忆不全，落在曲玄烨手中有危险。”


    孟千衣：“你如何得知？”


    祁筝觉得也无必要瞒着她俩，就如实告知：“我与曲方邈多年之前结了主仆契，就是你们看见那只大狸奴，然那并非他真身，由于主仆契的关系，我们通过同音传讯便可以沟通。”


    孟千衣恍然大悟，“这样，还挺方便的，我回头也要结契一只来试试。”


    祁筝直白说：“那也得灵宠先化作人形，不然也是无法操作的，只可惜能化人的灵兽凤毛麟角，全天下也找不出几只。”


    孟千衣：“哦，切。谁稀罕。”


    祁筝清清嗓子，“我将才和曲方邈已说过话了，证明他在这个幻境中就是他自己。因此曲玄烨应当也是他自己，现如今唯一的变数就是他何时会意识到这是幻境，我们们必须得赶在他之前将曲方邈救出来。”


    “明日酉时，咱们动身。通过这些时日……年月的观察，曲玄烨一般会在申时前后来阁楼，等明日到了这时我们就行动，孟千衣留在这盯着公主和曲玄烨，毛允与我一同去，如何？”


    两人都称：“好。”


    傍晚，三人趴在两朵荷叶之后偷摸观察。


    祁筝脑海中响起少年音：【……你还在吗？】


    祁筝马上说：【你方才怎么了？】


    这句话问过之后，少年的声音多了一丝羞恼：【不知道！我好像梦到你了……】


    祁筝暗笑，觉得有些稀奇，存心逗逗他，故意说：【梦见什么了啊？亲嘴吗？】


    那头顿了几瞬，继而传来曲方邈大怒之声：【你怎么这么、这么！】


    祁筝如听仙乐耳暂明，正在感受这种难得又可爱的愠怒，却发现四道凶猛的视线从两侧打来。


    毛允的松鼠嘴微张：“你的表情好恶心。”


    祁筝尴尬之余攻击道：“你懂什么！”


    这夜，曲玄烨像往常一样住在小阁楼之中，三人已经商议好了对策，等明日她们带走曲方邈，地牢守卫察觉后定然会立刻通知曲玄烨，掌门赶到地牢去，阁楼便没了最大的阻力，到了那时，她们再尝试冲破屏障，唤醒公主。


    第二日申时。


    曲玄烨照常御剑从内山飞来，进了阁楼。


    祁筝在此期间已经问过曲方邈，他很虚弱，随时要失去意识，只道父亲取了他的血，和以前没什么不同，祁筝这才放下心来，但是她胸口却无故有些淤塞。她皱眉打量一圈，没有找到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按计划的那样，她将毛允搁在背上，在毛允的指挥下遵循她的印象来到了关押曲方邈的小监舍，从头顶的栏杆中，祁筝果然看见一只骨肉如柴的咪咪，比起她和它结契时要稍微胖上一些。


    【嘬嘬嘬，咪咪。】


    曲方邈弱弱地抬起头，看见她，眼中瞬间亮了。


    但祁筝看了他的样子，再也没心情开玩笑了。


    咪咪颈间毛上还有未干的血痕，这时的它不像幻境之外的现在，已经有了一身坚硬而美丽的鳞片，而是仅有一层稀稀拉拉的白毛覆盖在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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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的身上。


    加上那楚楚可怜、欲说还休、泪光潋滟的眼神，让祁筝的心像是被锤了一拳一样难受。


    【能站起来吗？】她问。


    曲方邈听到她莫名冷淡下来的话语，将不安隐藏起来，回答：【可以。】


    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何，他刚看到这只鸟，各种委屈就瞬间翻涌上来。他知道，这就是他回忆中的祁筝。


    他既想趴在她怀中，闻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又想背过身去，盖住自己一身的惨状，他开始后悔为何刚才要承认身份，这样就会让她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他的脖颈和大腿都被父亲划了伤口，他有了经验，知道很快就会好。然而在这时，他却恨它们为何不能愈合得更快一些。他一面因为自己任人宰割的模样被祁筝看到而恐惧、羞耻，一面又因知晓她会心疼、他又可以看到她露出那种目光而窃喜……


    又可以。


    为什么会这么想，难道之前被她见过吗？曲方邈愣住了。


    目光……是什么目光。


    他知道这种目光，他见过的，而那样的目光也因他发生改变。


    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总是沉静的，却会在找不到他时变得焦灼，在看见他受伤时变得悲伤，在调笑他时变得狡黠，会在他慢慢凑近时阖上眼帘。


    毛允猛地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叫道：“祁筝！祁筝你快看！”


    祁筝本已张开翅膀，却被她揪着后脖颈的毛强行扭向牢内方向，她的眼霎时睁得极大——在铺满干草、幽暗阴沉的牢间中，一抹雪色趴在地上，白得扎眼。


    它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长大，从寻常狸奴大小长成人一臂之长，它身体抽搐着、面朝下，让祁筝无法看清它的神色，在相当短的时间内，它也已经变成的境外那副半人大小。


    耽搁不起太多时间了，尽管祁筝心口一阵抽痛，还是催促毛允，“别管了，先走！”


    她们飞快来到地牢偏门，从通风口飞入，近处有几个侍卫打扮的弟子，修为大都在元婴中期，对付他们轻而易举。


    她们仗着飞得高，地牢内狭窄逼仄，这几人轻易打不到她们，更遑论这是在幻境中，她们根本不会被人看到。


    祁筝是青隼，羽尖有毒粉，本是用来迷晕猎物，在这里被洒在弟子脸上。


    她们等了一会儿，“扑通”几声之后，牢内几人纷纷倒地。


    弄晕这几人后才发现，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地牢更深处至少守着五十余人，且比门口那几人的修为高得多。


    这些人看不到她们，却可以根据攻击来源猜出两人的位置，她们打得越来越吃力。攻击本就不是祁筝所擅长的，而毛允更是被困在这毫无修为灵力的松鼠体内，除了伸爪子抓人之外可谓是毫无卵用。


    昨日夜里她们已经约定好了，解救行动绝不能超过两个时辰，倘若超时，祁筝将带着毛允即刻返回。当下两人都已负伤，眼看着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而就形势来看还远远未到能冲过去的时候。


    不论她们如何利用空中优势绕来绕去，总能被发现。就在两人满头大汗伤痕累累之际，“吼——”，从地牢深处传出一阵沉闷的低吼，瞬间震得所有人耳膜刺痛，额前发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