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陡然炸开，众人急急看去，原是一垂暮老人，佝偻着腰，跌跌撞撞地晃悠着。


    老人抬头，眼中满是愧疚，他似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口，血就涌了满身满脸。他急急捂着，终于事无补。


    先前吵嚷之人定睛一看，冷静下来后也顾不得身上的血，急急喊着找大夫，“快找大夫止血啊！救人啊！”


    “爹？”许欢言懵懵出声，反应过来后急奔下去，“爹！”


    许老爹咕噜着，被呛得直咳嗽，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一旁的张府医见状，也顾不得头晕，只拎着药箱边挤边喊：“我是大夫！我是大夫！让我来！”


    人群散开一条路，张府医拎着药箱急忙跑过去。


    许欢言抱着许老爹，抬头低声哀求：“拜托了。”


    “放心吧。”张府医肃声说着，话毕便放下药箱，从中取出一根银针，细细探着，后又迅速静下心来诊脉。


    许欢言站在一旁，看着老人紧闭的双眸，整个人急的团团转，忙要问怎么样时，身后却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相信他。”


    定睛一瞧，是迟来一步的裴江遥。


    少年敛了笑，此刻也是一脸肃穆，无端地有些骇人。


    “平日我虽总说那老头不靠谱，可他好歹也是宫中名手李医正的大弟子，从小便天赋卓绝。论医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裴江遥道。


    “好，”许欢言默了半晌才开口：“我信他。”


    话落两人不再言语，只紧盯着血泊之中气息微弱的老者。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此处只剩他们几人，张府医才抬头，庄肃的脸上终是露出几分笑：“吐出来了就好，吐出来就没事了。回去后，静养半月便好。”


    他抹着头上的汗，又道：“幸好那臭小子将我扯了来，若再迟上一时片刻，只怕......”


    未尽之语众人都了然于心，许欢言理理衣角，倏然跪地，俯身叩谢：“今日多谢张神医妙手，我许欢言欠您一条命，日后但凡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我定义不容辞！”


    “如此大礼，怎使得！”张府医吓得一跳，忙去扶她：“快起来快起来。”


    许欢言避过他的手，只抬头定声道：“此恩，定铭记于心。”


    张府医无奈，只得点点头向裴江遥求援，同时催促着让她起来。


    裴江遥刚搭上手，屈鸿振便赶来了，急急追问：“许阿伯如何了？”


    “已然无碍，静养便好。”裴江遥转身，话落又问：“可查出什么了？张老头说是中了砒霜，但好在份量不多，你可在城中药铺查出什么了？”


    屈鸿振一默，隐晦地瞥一眼许欢言，只转了话头道：“晚间寒凉，先送许阿伯回家吧。”


    见状，裴江遥还要追问，得他一个眼神后，只得暂时按下。


    这一夜，许家小院热闹得紧。


    灯火通宵，彻夜不眠。


    翌日清晨，方得安宁。


    许欢言守在榻前，终是捱不住，合了眼。


    床榻之上，许老爹沉沉睡着，面容凹陷，眉宇紧皱，一张脸虽没什么血色，可瞧着总比昨夜红烫使人安心。


    房门外，张府医累得瘫坐在厨房地上，半句话都不想说。


    屈鸿振和裴江遥一人烧水，一人温药，也不曾言语。


    又过了一会，眼瞧着得去府衙当值了，屈鸿振纠结半晌，终还是放下手中活计，道：“江遥，你觉得许阿伯为人如何？”


    “为人忠厚老实，最是和善不过。怎了？”裴江遥一头雾水。


    “那便奇了。”


    屈鸿振言语喃喃，他没听清，急声追问：“什么？”


    “没什么。”屈鸿振摇摇头，话落又道：“遥遥，这几日你提醒一下许姑娘，多陪陪许阿伯。”


    “屈大哥，究竟怎么了？让你这般欲言又止。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后又想到什么，忙问：“昨日我问你可曾查到什么，你也是这般欲言又止。屈大哥，究竟是何人，能让你这般为难？”


    “江遥，”屈鸿振闷声唤他，踌躇许久才缓缓开口：“那砒霜，是许阿伯自己买的。”


    “什么！”


    裴江遥大惊，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讷讷出声：“怪我，那几日只忙着配药，疏忽了。你放心，日后我定多陪陪许阿伯。”


    “嗯。”屈鸿振点头，起身欲走，“你与许姑娘交代便好，今日不是休沐日，我先回去了。”


    “好。”


    裴江遥应声，目送他离开。不一会儿，便看见了许欢言。


    顿时警铃大作，忙敛下神色，讪笑着问：“你怎么来这儿了？可是阿伯醒了？”


    “嗯。”许欢言颔首，正要说什么，一旁瘫坐着装死的张府医却猛地凑过来，言语是掩不住的欣喜：“醒了？当真醒了？”


    许欢言无奈：“当真，我哪敢拿这种事开玩笑。”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张府医笑着转身，也顾不得烫，竟就那样将药倒进碗里，递给她：“醒了就快喝药，这药空腹喝，效果最好！”


    “啊，好。”许欢言手忙脚乱，方要接过，可张府医似是嫌她慢，自己已端着药跑了出去。


    两人见状，急忙跟上。


    床榻上，许老爹看着面前的药碗，迟疑着接过，边喝边小心觑着眼前这人。


    他两眼放光的模样，属实让人不敢动。


    “快喝吧。”张府医笑意盈盈急声催促着，那模样，好似药中有毒。


    许老爹盯着手里的药碗看了许久，犹豫半晌，始终没下口。


    此刻，他只觉还不如两眼一黑，晕过去地好。


    如此，就不会落入这般境地。


    好不容易，木门吱呀脆响，许老爹急急回头，看到是许欢言，好似看到了就行，忙挣扎着喊她，“阿言！”


    那声音，听着还有些委屈。


    只一眼，许欢言便觉出味来，忍不住弯了眉眼，“爹，喝吧，药是裴江遥煎的。”


    说着就搬张凳子在他床前坐下，“这位是张府医，是裴江遥府中的医师，是好人。”


    听到这话，许老爹不再犹豫，只一饮而尽。


    待他喝完，许欢言接过他手里药碗，放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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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又拿了叠蜜饯递到他面前，笑道：“这次可多亏了人家张府医，要不是他，你我父女二人，恐就天人永隔了。”


    “啊，多谢张大夫救命之恩。”许老爹含着蜜饯，挣扎着起身。


    张府医急急扶住他说没事，室内几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毒从何来。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天竟黑了。


    屈鸿振踏着夜色而来，带来诸多消息。


    几人围在厨房，屏气听着。


    屈鸿振压低声音，生怕吵到房间内睡觉的许老爹，“此次案件证据确凿，于成是避无可避，只是可惜，十年前那桩旧案，因年代久远，当时又没留下什么证据，倒叫于则逃了去。”


    “杀人偿命，如何能逃？”许欢言不解。


    “是啊，”裴江遥跟着附和，“就算他能逃，也得找个替死鬼才成啊。”


    “你说对了，他就是找了个替死鬼。”


    “谁？于成吗？可十年前，于成不过一稚童，如何懂得这些？”几人不解追问，就连张府医也忍不住开了口：“况且这般秘药，我也是在宫中禁书里看过一次，他一稚童，如何知晓？”


    闻言，屈鸿振方要开口，可裴江遥好似发现了什么惊天秘辛，忙扯住张府医，两眼放光：“我就说，你师父把你吹得那般天花乱坠，怎不将你留在宫里，反而留在我家，原来是避祸啊。老头，你以后可得对我言听计从，不然我就去祖父祖母那儿告发你。”


    “哎呀呀呀呀，赶紧松手。”张府医不耐烦地抽出胳膊，颇不在意：“你当他们不知道？老太爷老夫人心跟明镜似得，你要想告就去告，况且这么多年了，谁有证据？”


    “你！”裴江遥气结，愤愤甩手，“果然人越老，皮越厚啊。”


    “管你怎么说，不过裴二少爷，别忘了你之前的承诺啊。”张府医看着他笑吟吟开口。


    没来由地，许欢言竟从中看出几分揶揄调侃。


    更反常地是，这次裴江遥竟没怼回去，反吃了这个呛头，只别头不语。


    许欢言瞧着，眼珠咕噜几圈，和屈鸿振对视一眼，忙将话头扯了回去：“屈大人，你方才说于则找了个替死鬼，是谁？”


    “啊，是他的发妻，于阮之母，仲淑燕。”


    话落只见几人皆目露疑惑，又道：“仲淑燕，恰好在十年前去世。”


    “竟这么巧？我虽知他母亲早逝，可不知是十年前。”许欢言敛眸，眉头紧皱，喃喃道。


    “是啊，我也觉得忒巧，只十年已过，便是查，也需要时间。”屈鸿振长叹口气，末了，又紧了拳头，肃声道：“其中无异便罢，若真有异，无论天涯海角，靠山为何，我也定会将他缉拿归案。”


    闻言，裴江遥忽地抬眸，眸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只怔怔瞧着屈鸿振的侧脸，久久不语。


    他的异样，许欢言自然注意到了，她只疑惑，却并不追问。


    毕竟，张府医都说了，那药的配方，属于皇宫。


    她只是一平头百姓，又向来惜命。她只知，知道的越少，命越长。


    更何况，此时还有其他的事，需要她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