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四十三章

作品:《姑娘最是离经叛道

    “我从不骗人。”许欢言抬眸,正视着他。


    “是张虎。”稍一思索,他便知是哪儿出了问题:“他翻供了?”


    “嗯。”许欢言沉声点头。


    话落,只见裴江遥转身就走,气势冲天。


    忙问:“你去哪?”


    “去找张虎,今儿就算是把他打死,也要他说实话。”


    “回来。”


    许欢言无奈。


    裴江遥顿了脚步,不解:“为什么?”


    “杀人偿命,别让你祖父祖母担心。”


    “那你怎么办?许阿伯就不会担心你吗?”裴江遥拧眉反问。


    闻言,许欢言顿了顿,半晌才道:“还有个法子,但,需要你帮我。”


    “我能做什么?”


    “帮我请于阮来,我想见他一面。”


    “许欢言!”裴江遥大步走过来,气冲冲地帮她拢了散开的大氅,怒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放不下他?他就那么好!”


    “什么?”许欢言皱眉,满脸疑惑。


    话毕才反应过来,无语叹气,“裴江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满脑子风花雪月?”


    抬手直戳他脑门,声儿几乎是从后槽牙窜出来:“我找他,是有要事相商,你只管将人请来便是。”


    “有什么事跟我说不行?用得上他。”


    许欢言瞥他一眼,道:“到时你也来。”后想到什么,又道:“还有屈府尹,也一起来。不过你们需躲在暗处,别被发现。”


    “干嘛?嫌我见不得人?”裴江遥双手环胸,没好气开口。


    想来仍是闷着气儿的。


    许欢言没忍住,给了他一下:“你没事吧?”


    话落又压低声音,勾手让他过来。


    裴江遥扬着下巴,斜眼瞥了一眼,没理。


    许欢言无奈,只得凑近几步,踮脚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是要套他话,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哦,你又没说。”说罢见她眼神戏谑,隐隐含笑,忙又补了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许欢言头点的像拨浪鼓,连声哄他,后又笑道:“那现在可以麻烦尊贵无比的裴二少爷,帮我跑一趟品珍楼吗?”


    “你既这般诚心,小爷又向来心善,就勉为其难帮帮你吧。”


    后又低了声儿,难得正色:“只此计,你有几分成算?”


    闻言,许欢言一默,半晌才幽幽开口,声音虚得很:“不足三成。”


    “什么!”裴江遥大惊,“那还不如按我的法子。”


    “裴江遥,我赌的是他这个人,是这五年相伴的情谊,是——”


    “人心。”


    “人心最是难懂,十赌九输。”裴江遥急声劝她:“你为何宁愿赌那不堪的人心,都不愿信我一次?”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担心你,不愿你也落入牢狱。牢笼寒气侵骨,不见天日的,你受不了。”许欢言解释着。


    裴江遥默了默,才道:“也罢,这次先听你的,若还不行,就得听我的。”


    话毕便钻上马车,迟疑半晌许是觉得太慢,又喊谈葫卸了车,装上马鞍,一个翻身便坐了上去。


    扬马路过她身旁时,又问:“考虑的怎么样?”


    “只要不犯法,尽可听你的。”许欢言道。


    闻言,裴江遥垮了脸,马鞭狠狠一抽,扬长而去。


    “尽说些我不爱听的。”


    少年的嘟囔碎在呼啸风中,声声入耳。


    风雪中,少年弯了唇角,终是扬声妥协:“听你的!”


    只是,好似还带着气。


    单是听着,都能瞧出几分不情愿来。


    许欢言弯了唇,这才由牢役压着进去。


    他回来的很快。


    伴着风霜,满身寒气儿激的人直打激灵,可仍掩不住少年眉间喜意:“成了。”


    “那他什么时候来?”


    许欢言急急追问,倒惹得他拈了酸:“你怎不关心我这一路冷不冷,只问他何时来?就这般急着见他?”


    许欢言哑然。


    又来了。


    半晌,才夹着嗓子慢声道:“那裴二少爷,一路可有冻着?”


    “寒风凌冽,确没冻到,”说到这儿,裴江遥理了理衣袍,掸去身上浮雪,悠悠补充:“险些冻死罢了。”


    “呦,那可真是辛苦您嘞。”


    闻言,裴江遥不依了,“你那什么语气!我是真差点死了,不知哪户没扫雪,害我落了马,现今身上还疼呢。”


    话落,只见她沉默许久,才正色开口:“多谢,真的。”


    许欢言上前两步,规矩行礼,后又抬手替他拂了发间未化风雪。


    裴江遥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说话都有些打磕巴:“其实也没多疼。”


    后又道:“对了,他说酉时来。”


    “好。”许欢言点点头,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几欲开口,都憋了回去。


    看得裴江遥直着急,忙未:“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许欢言抬眸,纠结半晌,才道:“还有一事。”


    “嗯?你说。”


    “关于我爹。”许欢言支吾着,“今儿是三十,他还盼着我回家,你能不能帮我去说一声,就说今儿还有些事儿,我明日再回。”


    “不告诉他吗?”


    “不了。”许欢言摇摇头,“他年纪大,身子又不好,便是知道也是干着急,还是别跟他说得好。”


    “好,我现在就去。”


    说着,就转身离开。


    “多谢。”


    裴江遥摆摆手,笑的灿烂:“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许欢言知他当她是挚友,便没再说什么。


    经此一难,他与自己而言,何尝不是挚友呢?


    此次,他帮了太多。


    日后定当好好谢谢才是。


    心中暗自思忖,是说不尽的感激。


    空寂牢房内,许欢言静默不语,一旁的翠玉满头雾水地凑过来,悄声问:“姑娘,你们刚说的是谁啊?”


    “于阮。”许欢言道。


    “什么?”翠玉气结,声音都大了几分:“那种人还有什么好见的?”


    “翠玉,”许欢言唤道:“这是给他的最后一次坦白机会。此次过后,便是陌路。”


    “姑娘!”翠玉攒着她的手,劝道:“糊涂啊!他都那般治你于死地了,你竟还给他机会?他可曾给过你半分机会?”


    “翠玉姐姐,其中许多现在不方便跟你说,待今日过后,我再跟你解释。”


    “姑——”


    翠玉还想说什么,门口却传来牢卒的声音:“许欢言,有人来看你。”


    两人一同抬头,只见甬道处一老人提着硕大的食盒,缓缓走来。


    “爹!”许欢言大喜,忙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许老爹憨厚一笑,将食盒放下,一一摆开:“我来找你吃团圆饭啊。”


    “你都知道了?”


    “嗯,”许老爹点头,“听说了。”


    说着就给她盛饭递筷子。


    许欢言眸子淡下几分,忙岔了话头,瞧着他身上的衣服,问:“之前不还说买了新衣吗,怎的今日没穿?”


    许老爹笑笑,解释着:“那天是去看了,可我嫌贵,就没买。”


    “是吗。”许欢言喃喃,只盯着他打结的头发发呆。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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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泥黄色,格外惹眼。


    瞧着瞧着,便忍不住鼻酸。


    “爹,你听谁说的?”


    “就、邻里街坊。”许老爹打着哈哈,心虚地不敢抬头。


    许欢言沉默了,半晌才道:“他们去找你了?”


    许老爹大惊,连连否认。


    可对上自家闺女肯定的目光时,却渐渐哑了声。


    良久,都没有说话。


    许欢言抬手将他头上干了的泥点扯掉,搓碎:“爹,你这撒谎的技术,未免也太差了。”


    许老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讪笑道:“原是这儿露了馅。”


    话落又催她:“不说这些,都过去了。你快尝尝这菜,待会冷了就不好吃了。”


    许欢言低嗯一声,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竭力挤出一抹笑,刚要开口,忽地看到一旁的翠玉,一抹灵光闪过,忙不迭开口:“爹,让翠玉姐姐和我们一起吃吧,若不是我,她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好啊,人多才热闹。”许老爹笑着张罗,忙将饭菜往这边挪,许欢言也在一旁帮忙。


    翠玉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十分讶异,有些不好意思动筷。


    见状,许欢言忙添了饭,把筷子硬塞给她,劝道:“翠玉姐姐,不用拘谨。这么多年,你对我悉心照顾,无微不至,其实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亲姐姐的。只是往日碍着你亲生父亲,如今你既已与他断了干系,不若便真做了我姐姐可好?”


    “好啊,当然好。”翠玉激动开口。


    话音方落,许欢言又看向许老爹,笑道:“爹,你今日这趟来得可真是巧!今儿是大年三十,一年里最好的日子,不若今日你便收了翠玉姐姐做义女如何?”


    “我自然是愿意,只要翠玉姑娘不嫌我没带什么好的见面礼就成。”


    “不嫌,自是不嫌。”翠玉叠声说着,朝向许老爹,叩首跪拜,“爹!”


    “诶!”许老爹急急应着,忙扶她起来。


    许欢言在一旁亦眉眼带笑。


    此番,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若此事真无可挽回,到时有翠玉在,她也能稍安心些。


    只是如此,难免委屈了她。


    这般想着,便想坦白,待许老爹走后,许欢言犹豫半晌,纵使再难启齿,终还是说了出来。


    话落许久,不见翠玉开口,她又急急低头唤她:“翠玉姐姐,我知此事难为你了,你若不愿,也情有可原。”


    她不曾抬头,自也不曾发觉翠玉脸上的笑。


    翠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姑娘,我很高兴你能跟我坦白你的心思。只是,你又怎知我没有我的心思呢?”


    “?”许欢言抬头,满是不解。


    此事横看竖看,都是她吃亏呀,怎还会有利可图?


    翠玉笑着解释:“今日我认了许阿伯做干爹,日后也算有了家。万家灯火中,总有一盏是在等我的,再不必如以前那般,每逢年节,只如孤魂般游荡,不知去处。”


    许欢言瞧着,不知如何安慰,只低声唤她:“翠玉......”


    翠玉却是摇头笑笑:“不必安慰我,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我是心甘情愿地。”


    “谢谢你,翠玉。”


    “还叫翠玉呢?”翠玉拉着她的手,揶揄开口。


    许欢言闻言,急急认错改口:“我的错我的错,该打该打!”


    话落又道:“阿姐。”


    “诶。”


    牢室昏暗,不见天日,只一户小窗,勉强苟活。


    可此时,两人眸底熠熠,似有星光闪烁。


    于阮来时,瞧见的便是这幅场景。


    只一瞥,便见二人瞬间敛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