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07 上签
作品:《强抢表嫂》 侧殿。
更漏里,细碎的朱砂在缓缓流淌。殿内,这对最尊贵的兄妹,彼此间的气氛怪异极了。
没有温情脉脉的寒暄,只有冰冷生疏的对话。
“何时回?”
“明日。”
“嗯。”
李云微与李昭陵相差一岁,是同母兄妹,却总说不到一块儿。究其原因,是先帝对二人的态度不同。
李云微曾是先帝的掌中明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随心所欲惯了,因而性子骄纵。而李昭陵是东宫储君,未来天子,先帝对其寄以厚望,教导时,免不了苛责。
李云微与严厉的兄长常常无话可说,这一次,尤其是。
而且,李昭陵似乎心不在焉。
身为亲妹的李云微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李昭陵兴致寥寥,聊了没多久,就离开了侧殿。李云微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他们前往正殿,正殿无人,问过小沙弥,才知姜柏枝与谢清隽在后殿求签。李昭陵步伐快些,李云微步子小。因此,迟来的李云微并未看到姜柏枝的动作。
姜柏枝已经快速下了一个台阶,与谢清隽肩并肩站着,是循规蹈矩的模样。有外人在,且是贵人,该守的规矩要守着,免得让人轻看了姜氏。
沙弥送上签筒,姜柏枝不露声色,随意捡了最边缘的一根。她原本是微微含笑的,待看清楚签文后,她不由得收敛了笑容,紧紧蹙起了眉头。
怎会如此?
姜柏枝用力握住竹签,翻来覆去地检查,确认没有什么猫腻。她皱起眉,浑身的力气被抽空,自言自语般,有些不甘心地念出了签文:“……至高至明至无上,至尊至极至孤寂?”
她识字,明理。
签文的意思清晰明了,毫无转圜的可能。
姜柏枝觉得荒诞极了。
她将目光投向谢清隽,期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合适的答案:“子霁?”
谢清隽抿唇不语,所能做的唯有,轻轻握住姜柏枝拿着竹签的那只手。显然,他还未从这签文中回神。这特殊的签文,带给他的惊涛骇浪,是无法用语言来描绘的。
他不知道如何向姜柏枝解释这签文的含义。
同时,李云微诧异地看了眼李昭陵。这还真是冥冥中的缘分——这签文,是与李昭陵有着密切联系的。
四周的空气都弥漫着古怪与冷寂,四个人都没有言语。
倒是那小沙弥机灵讨巧,不愿冷场,赶紧说着吉祥话:“给女菩萨贺喜啦!来往的香客那么多,却唯独女菩萨一人抽中了这签。女菩萨有所不知,这是上上签,签中之最,仅此一根,又号帝王签。”
“帝王签?”
姜柏枝反问,语气掺着一丝难以置信。
“呃……”小沙弥还想继续说,突然脑子开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身边是谁,立刻哑声,讷讷不敢多言。
“帝王签,是因为……”谢清隽总算清醒,他隐晦地瞥了一眼李昭陵,艰涩开口,对姜柏枝讲起前因,“……三年前,圣上即位,来到寒山寺,抽中了四字真言——无上孤寂。”
“当时,主持沙弥跪了一地。圣上却没有动怒,只是将这签改作‘至高至明至无上,至尊至极至孤寂’。此签得以保留,掷于签筒中。后来,此签被称为上签,又号帝王签。”
听完前因,姜柏枝心中郁郁。
她来这里求姻缘,本是想讨个吉利的彩头,却求出个“无上孤寂”,当真……
想到此,她忍不住责怪李昭陵。若不是他留了这签,她怎么会抽中呢?
有些人不能念着,突然,李昭陵冷不防开了口,唬了姜柏枝一跳。
“这签,不好么?”李昭陵意味不明地问道,“至高至明,乃是日月。至尊至极,乃是皇权。世人孜孜以求,不过权势煊赫、地位尊崇、自身荣耀。这签,不是全部涵盖了吗?”
这是姜柏枝第一次面对帝王的诘问。
面对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君王。
姜柏枝的心不可避免地抖动了下,为这杀机重重的问题,为这无穷威压的权势。她能感到,谢清隽的掌心,沁出了汗。若是可以,谢清隽会保护在她身前。
可姜柏枝知道,他不能。因为,直面君王的,是她。
在这巨大的压迫之下,姜柏枝甚至不能抬眼,也不能反抗。她如尘世间所有卑微的生灵一般,低着头,避免与君王直视,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取悦帝王。
至少,让他放弃对自己的不满。
姜柏枝僵硬地露出了一抹笑。
她微垂眼睫,解释着:“是上上之签——人生于世,是为求一个因果。求仙者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求道者饱读诗书,朝暮闻道;求官者汲汲营营,谋取名利……”
“人生沉浮,永远向前走、向上走,所以至高至极,至尊至贵,才为人生所求。也因此,此签为上签,为帝王签。”姜柏枝的回答滴水不漏,“敢问阁下,我说得对吗?”
李昭陵颔首,却再次发难:“那你呢?这签于你而言,如何?”
“极好的,我只是未曾回神……”姜柏枝答道,“若我为求仙者,应是知晓,神明遍在天,守世人,从来都是无上荣耀与孤寂。看日升月落,看时移世易,看沧海桑田,唯有不变的,是那神明,是那权势尊位。”
“万事万物皆在变,以变,求不变,才是生命之真谛。”
姜柏枝颤动着睫毛。
李昭陵挑眉,眼含兴味,嘴边挂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思忖:不怪他第一眼将姜氏女错认成了仙灵,姜氏女的聪颖通透、机智善辩,着实在他的预料之外。此番见解,倒是罕见。
“可我——”
李昭陵唇边的微笑还没有落下,姜柏枝的下一句话,让他几乎平静了的内心,遽然爆发出猛烈的怒火。那火焰吐着蛇信,要将他心胸中的日月山河都焚烧殆尽。
那头可怕的巨兽再次被释放了出来。
“可我——”姜柏枝话锋一转,眉梢藏着情意,含笑望向了谢清隽,“——我只是我,是这人群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我既不求仙问道,也不普度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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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顾全我心中的世界。”
“我尽力不让这世界塌陷,若有余力,再帮扶他人,如此而已。”姜柏枝说,“漫漫仙途虽是大部分人的追求,却不是我的。我的答案是,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①。”
——“若这至尊至贵、至高至明中,没有子霁,我必定会舍弃王权富贵、无上孤寂。”
说罢,姜柏枝牢牢回握住了谢清隽的手。
她不能得罪圣上,却也不会辜负谢清隽。这是她的答案,亦是她的真心。她的真心从来坦荡,哪怕面前是天下百姓的君主,是这最高权位的象征,她也不愿意隐藏真相、掩盖事实。
这是姜柏枝的反叛,也是她的傲骨。
-得成比目何辞死。
-愿作鸳鸯不羡仙。
-得成比目何辞死。
-愿作鸳鸯不羡仙。
李昭陵默念着这句诗,心中的自己好似碾碎,再复原,再碾碎,重复不停。这一刻,他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羞辱——蜷缩起自己,旁观他人的浓情蜜意。
若是可以,李昭陵会立刻令人将他们拉开。
可,他不能。
他有什么立场呢?
他面沉如水,隐在袖中的指尖已经戳破了掌心。对面的眷侣不曾发觉他的异样,唯有与他最靠近的李云微能感受到这份不对劲。
凭借着本能,李云微想驱散这份未知的危险,她莞尔而笑,说:“你们应该未曾看过四月的寒山罢——好了,你们该离开这里,去看看寒山之景了。”
谢清隽与姜柏枝一想也是。
姜柏枝将竹签放在桌上,二人与李云微和李昭陵告别后,相伴离开了。
后殿一时寂静无比,李云微有些犹豫地、不确定地唤道——
“……皇兄?”
李昭陵没有理会她。
他只是拿起被姜柏枝随手放在桌上的竹签,重复地摩挲着。他并没有放在签筒中,而是收了起来,放在他的衣袖中。
这一幕,李云微看得心惊肉跳。
她的眼皮开始剧烈地跳动,在深宫里长大的公主,亲眼目睹过父母的爱恨,经历过大起大落,又怎么会是全然单纯的呢?她是敏感的,锐利的。
她不愿意承认。
如果真相如同她猜测的那样,那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场毁灭性的灾难。
她安慰自己,控制自己,不让思绪飞离到一个残酷的、疯狂的想法中。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没关系,什么事也没有,只是自己想多了。
她的皇兄……
也只是喜欢这竹签的寓意而已。
仅此而已。
可——
金尊玉贵的人,凭什么对一根普通的竹签恋恋不忘?他留恋的、在意的、感兴趣的,根本不是这根陈旧的竹签,而是蕴藏在其中的、绵绵不绝的意味。
皇兄,表兄,姜娘子……
这是命运的预演,未来的警示。
这是所有人都难以避免的灾祸,是注定走向悲剧与苦涩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