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桂里镇(一)
作品:《反派竟是我自己》 丰凌带着天一宗一行人回宗复命,炎灵烨被段清仪押回烈火门,江婉月也已启程去找林楚了。
密室内不知何时起只剩下浣清溪和沈濯两人。
空气凝滞,浣清溪一面惊恐自己就这么轻易地被识破身份,一面大脑飞速运转,想编织出个能将人糊弄过去的谎话。
她有些僵硬地转头,刚想吐出又一个假言,话却突然哽在了咽喉。沈濯美如冠玉的脸近在咫尺,细密的长睫之下,她好像看见了他微微颤动的瞳孔。
还不等她细究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沈濯已经直起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说:“您是小师姐的本命剑,按辈分,我称您为师姐也在情理之中。”
辈分是这么算的吗?
浣清溪总觉得怪异,却也不知从何反驳。
但至少这一关算过了吧……应该。
见浣清溪一脸纠结复杂,沈濯嘴角弯了弯又将其压下,问到:“师姐为何突然从祈灵山破阵,到无极宗来了?”
浣清溪右手握拳在左掌一敲,愤懑开口道:“就是那辰卓羽,奉史翊之命前往聚窟洲找寻灵物来用以炼化,我虽化形但修为低微,就这么被他带来了。”
人确实是他带来的,他也确实为此前往聚窟洲。加之浣清溪也发现辰卓羽已不知所踪,拿他背锅也毫无惭色。
一路扮作辰卓羽前来探查的沈濯一时有些沉默,最终选择留给彼此体面,没有去揭穿自己总是满口胡话的师姐,转而换了话题:“师姐方才在此查看可发现了什么?”
浣清溪确实查出了些东西,但她并不准备说出来。
说出来要和沈濯同行怎么办,她还急着把人甩开呢。
“我见此阵竟能将人血炼化成灵力,如此阴邪想研究一番。”浣清溪一脸惭愧,说:“但确实力有未逮,没有什么发现。”
“师姐不必妄自菲薄,这阵沈某也不识,但已遣人记录下送回天一宗了。”沈濯安慰道,“若师姐想知道,待有发现我可传信师姐。”
浣清溪尬笑两声,并不接话。
传信作甚么?她一点都不好奇,一点也不想知道。
和沈濯接触让她感觉太危险了。
浣清溪随意拍拍因蹲下沾了灰的下摆,也站起了身,顺势准备与沈濯就此别过。
如今有些过于平易近人的沈濯注意着分寸,用清洁术将她不在意的衣角清理干净了,而后开口问到:“那师姐今后准备去哪?”
来了来了!
浣清溪脑海警铃大作,面上却不显露,故作随性地回答:“就四处走走,当了太久的剑才好不容易能化形,自然要游历四方。”
这次沈濯却没有再多生事端,只看着她温和道:“那便祝师姐此行平安顺遂……”
急吼吼蹿回剑体内的浣清溪控制着邓林剑上下晃了晃,似乎在做告别,下一瞬就化作一抹流光,自洞口大开的屋顶飞走了,剑影里显出几分迫不及待。
沈濯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密室里,哑然失笑。
二百里外桂里镇,浣清溪放入阵法的一缕天道元力感受到的源头就在这个小镇,但再具体的就无法感知了。
一道银白的光自空中划过,落往镇内一条小巷。
还未等停下,邓林剑的意识就毫不留情地一脚将占了自己一半剑体的灵体踢了出去。浣清溪顺着力趔趄两步,然后哎呦一声,一头撞在了砖墙上。
邓林剑还是心软,在剑离地不过一尺时才将人踢出去,也没让她撞的太狠。
浣清溪顺势就斜靠上了墙壁,手按压住隐隐作痛的肋间,没个正形地笑道:“好狠的心啊,把人的腰都撞疼了。还生气呢?”
识海里没有回应,也不知邓林剑是听见了不想回她,还是直接就斩断连接,将她屏蔽了。
此时已是戌时,一片黄橙橙的光自西边斜投下来,浣清溪身上一半暖阳一半阴暗,低垂着眸站在小巷里显得有些落寞。
巷口卖馄饨的老爷爷正收拾着摊子,一转头发现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又见她孤身一人,手捂在腰间,面色还有些苍白,以为这孩子是饿着了肚子疼。
他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对着浣清溪招呼:“小姑娘,小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饿着了?”
浣清溪听见声音抬起头,看着陌生的老爷爷,不太确定是否是在叫自己。
老人见她抬了头却愣愣地站着不过来,以为是手中拮据,于是慈蔼地笑着说:“不要你的钱,爷爷请你吃。”
巷口是一架小推车,在这带点凉意的秋风里冒着热腾腾的雾气,吸引着浣清溪就这么走了出去。
等浣清溪坐在街边还未收拾的小木凳上时,爷爷已经重新架起火烧水了。
等大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冒起大泡,老人又将竹篦子上一个个圆鼓鼓透着粉红肉色的馄饨尽数赶了下去。
不多时,浣清溪就拿到了一大碗散发着酱醋香的鲜肉馄饨。
她赶紧眉眼弯弯地道了谢。
瓷质碗沿上分布着小小的缺口,碗壁有些烫意,恍惚间,无法产生体温的剑凝体都被暖出了几分血色。
没有桌子,浣清溪就将碗搁在屈起的膝盖上,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手拿起小勺,低垂着头,将馄饨一口一口往自己嘴里送。雾气将人眼熏得微微眯起,活像只贪嘴的狸奴。
她身量在女子中不算矮,这样的姿势其实有几分憋屈,但她依旧吃得挺欢喜的。
按理来说修仙者第一课便是辟谷禁食欲,但云隐宗在这方面挺随意的,准确来说云隐宗哪方面都挺随意的,所以才养出浣清溪这么个肆意的性子。
她上辈子,年纪小的时候就喜欢守在山门,等着师兄师姐下山归来给她带糕点零嘴,再长大些,自己也能下山了,就想吃什么吃什么了。
如今想来也有好些年了,所以方才见着这凡间伙食,她才又觉得馋了。
“浣清溪。”识海里出现邓林剑的声音。
“你终于愿意说话了?别生气嘛,我下次会注意的。”浣清溪讨好道,她知道邓林剑是担心她才生气的。
“你说实话。”邓林剑压根儿不理会她的话,声音里带着几丝颤抖:“你上辈子是不是就是因为强行运转天道元力才死的?”
天道元力造成的伤直接作用于灵体,且不可修复。她怎么敢的?
浣清溪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随后无奈道:“想什么呢?真不是,我是有分寸的。”
这话倒是真的,她上辈子确实不是因为天道元力而死,这辈子用的两次也都控制好了量,不足以对她造成很重的伤。
也不等邓林剑再说话,浣清溪又开口:“有钱没,有钱没?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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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了人家的馄饨,没银子付钱了!”
邓林剑气闷:“你自己吃的自己想办法,我没钱!”
虽说老爷爷说这是请她的,但浣清溪还是不好意思吃霸王餐。
她将自己全身左看看右看看,想找找有没有能代替银两的东西,但很可惜这一身都是剑凝体幻化的,一身素净没有半点饰物。
哎,早知道就从祈灵山洞摸些灵石出来换钱了,反正不拿也被埋在土里了。
浣清溪扼腕叹息。
这时,一片熟悉的绣着银丝云纹的衣角出现在视野里,浣清溪抬头就看见沈濯逆着光站在自己身前,面容隐在光下晦暗不明。
沈濯:“师姐,好巧。”
不巧,我现在怀疑你跟踪我。
浣清溪不客气地在心里诽议。
她倒没有低情商到把这话说出来,只是问:“见清君怎么到这儿来了?”
“师尊派我下山便是为了调查魔气异动之事,虽前几次都无法探知原因,但根据天舆图显示,最近的魔气异动点除了无极宗便是此处了。”
天舆图,如名所示,其上记载着人魔两界所有的城池和山野,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用处。难怪天道不稳,魔界封印虽因此衰弱,却始终没能被真正打破,应当是天一宗每次提前派人布置好了。
浣清溪想着开始有些意动,如今基本能确定那阵法与魔气异动有关,她不能每找一次阵法就放出一缕天道元力,她又不是真想死。
思索间,她又看见沈濯转身向老人走去,递出了一块银子。
老人没有接,笑道:“不好意思,今日馄饨已经卖完啦,小公子明日再来吧。”
沈濯:“无妨,这是替她付的,多谢您。”
老人依旧不肯接,说这给的也太多了,一碗馄饨值不了这么些钱,而且是他自己要请的,自己本来也有个这么大的孙女,才不忍心小姑娘受饿。
浣清溪从沈濯背后冒出头,将吃完的瓷碗递还给老人,说:“那您就当这些银子是您孙女孝敬您的不就成了。”
老人推拒不过,终于将钱收下了。
他将台面上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好,走向推车尾,将垂落的粗大麻绳斜套在干瘦的身体上就准备回家了。
浣清溪见老人动作艰难,准备上前帮忙,沈濯已经站在车旁扶着后轮,用灵力给予合适的推力。
老人感觉自己轻松许多,回头就看见帮忙的青年,赶紧连声道谢。
三人慢慢悠悠地行走在长街上,浣清溪突然戳了戳沈濯左臂,低声问到:“你怎么知道我没钱?”
“师姐从山洞出来便被掳到了无极宗,想必也没有时间挣银子的。”顿了下,想起什么,沈濯又温声道:“师姐也不用还,身外之物而已。”
全身上下翻不出半枚铜板的浣清溪立马被感动得泪眼汪汪。
多好的孩子啊,我要捂好马甲和他一起行动,也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方便找阵法而已。
两人将老人送到一间小土房前,屋子稍显破败但四周都收拾得很干净,却没感受到一丝人气。
天边最后一线夕阳也消失了。
浣清溪想起老人之前说过还有个孙女,疑惑道:“老人家,您孙女呢,怎么不来接接?”
“我的孙女啊……十年前被一群混账捉去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