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通话挂断的“滴”声落下，沈霁一向严肃冷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罕见的愉悦。她靠坐在办公椅中，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眼中带着笃定与满意。


    与此同时，九州政府各大部门也迅速活泛起来。信息、警戒、司法、媒体，全方位开始为了新的政令行动。


    *


    封锁区酒店，咖啡厅。


    混乱的人潮终于被门外的安全线挡住，咖啡厅内暂时恢复片刻宁静。


    宋英几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像围观新世界的旅客一样，目光齐刷刷落在苏蕴身上。


    阳光斜照进来，苏蕴肌肤白得近乎透明，隐隐透出一层银绿的微光。她的长发垂落肩头，银白中隐约泛着金属光泽，仿佛雾中流银，一眼望去，就让人确信：这个人不属于“普通”。


    “哇，皮肤真的有光唉！”


    “头发也好神奇，好像能折光一样……”


    “说实话，这样反而比之前更像你，超有辨识度。”


    宋英兴奋得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眼睛亮得像要发光。


    苏蕴被她们围着，面上虽淡淡一笑，却带着一丝有些习惯了的无奈：“到达三十级之后会触发职业晋升，生命形态会有结构性的变化。算是……进化的一部分。”


    “哇啊——我也想晋升！”宋英抱着毛毛的狗头，眼神发光，“一定超级酷！”


    角落的沙发上，小娜捧着一杯温得发涩的豆浆，安静看着那桌女生笑作一团。


    她手指轻轻摩挲杯壁，指甲磕出细微的“咔咔”声。


    苏蕴……和想象中不一样。


    她不是那种热情洋溢、轻松易接近的主角型人物，而更像是一块寂静冷峻的陨铁——孤独、锋利、沉默。


    但这反而让她更想靠近。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早餐，悄悄照了照镜子，整理了下头发，扬起一贯得体的笑容，朝她们那桌走了过去。


    “您好，请问……您是苏蕴吗？”


    苏蕴抬头，眼神淡然，静静地望向来人。


    那一瞬，小娜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扯进了湖底。


    那双眼睛，像雾气翻涌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没有边界，也没有情绪，却让人不寒而栗。她甚至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下一刻，她的脚一软，整个人向后栽去。


    “——小心。”


    还没等她跌倒，苏蕴已稳稳扶住她。


    周围顿时一片安静。


    穿着得体的精致女性此时一脸惊魂未定，面色惨白地扶着椅背喘息着。


    苏蕴递给她一杯水，语气温和而平静：“我就是苏蕴。不过，下次别直接看我眼睛，会有点……不适。”


    “呃……谢谢。”小娜的笑容有些僵，手忙脚乱地接过水。


    她咬着唇站直，脑袋里飞快转动着话题。好不容易打破了沉默，她鼓起勇气问：“那个……为什么会这样呢？只是对视而已吗？”


    “职业者异化后，精神领域不稳定，尤其是高等级。”苏蕴淡淡地道，“如果实力差太多，可能会出现暂时性意识错乱。”，她语调仍旧不紧不慢，像在陈述天气。


    然而苏蕴没有说的是——通常这种影响只有在等级差距六十级以上才会发生。但苏蕴才刚到三十级。显然，是女巫这个职业太过超模……她还是不要轻易透露她职业的特殊。


    小娜点头，心底却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异样的兴奋感——她是第一个，从苏蕴口中听到职业者异化解释的记者！


    她的声音轻快了些许：“我刚刚在楼下买早餐的时候，还买了炸串呢——听说你的小猫很喜欢吃这个，我特意试了一口，真的挺香的。”


    说完，她笑着递过去，眼神亮闪闪的，像是个终于破冰成功的社牛。


    可就在那一瞬，苏蕴的神情顿住了。


    笑意仿佛被风吹散，她只轻轻点了点头，礼貌的笑容背后，隔着的是一道骤然降下的冷墙。


    宋英几人察觉到了，神色微变。


    她们当然都知道小幸，看着苏蕴反常的神态，联想到BOSS战中小猫奔向怪物的身影，苏蕴只身一人出这里，心中都有了一个非常不妙的猜测。几人对视一眼，神色逐渐凝重。


    小娜没有察觉，反而趁机追问：“小幸是很强的动物吧？您可以讲述一下于它相遇的经历吗？”


    苏蕴看着她，嘴角扯开，挂起敷衍的微笑。她轻声道：“我还有事，改天再聊吧。”


    她站起身，姿态利落，仿佛刚才那些都不曾发生。宋英几人也默契地跟着起身。


    小娜站在原地，看着几人离开。她的手还攥着那串炸串，掌心已经冒汗，筷子都快被捏断了。


    她张了张嘴，又合上，低声嘟囔了一句：“……就这样走了？”


    就在这时，通讯器响起。


    小娜深吸口气，把炸串放回桌上，勉强笑了笑，按下接听键。


    “喂，小娜啊。”电话里传来一把带着浓重长川口音的女声，熟悉又有些沉重，“你和廷宇……是不是闹矛盾了？”


    是她的婆婆，沈怀棠。


    “妈？……没有啊，我们挺好的。”小娜语气尽量温柔。


    “我听人说你去了横渡，都快一周了没回家吧。”


    “新闻社安排的……其实我刚来三天。”


    “唉，小娜啊，一个女人再有出息，最重要的还是要顾家。小夫妻吵吵闹闹很正常，但不能总冷着啊。”


    “我明白的，妈。”


    “我也不是那种干涉你事业的婆婆，只是想提醒你——女人工作啊，是锦上添花，不是当饭吃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柔软亲切，却像一层粘腻的网，把小娜整个包裹住。


    “……好的，谢谢妈。”


    “早点回家。别让廷宇难做。”


    “嗯。”


    电话挂断，咖啡厅里又陷入一片安静。


    小娜低头看着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豆浆，突然有点想笑。


    回房间的路上她都像是在飘，像是在云上，踩不实。


    “喂！小娜！”摄影师冲她招手，满脸激动，“你的视频爆了！破亿啦！还上了好几个热搜！”


    “哦？”


    小娜走到电脑前，低头一看，的确是热搜，几十个媒体转发。可她越看越冷，十有八九——都标着“沈氏传媒”、“盛沈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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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慢慢坐下，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以为是自己靠专业抓住了热点，可其实，那不过是别人安排好的流量。


    而她不过是个用来站位的马甲，哪怕她今天不在，别人明天也会递补。


    她一直以为自己还能靠采访逆袭，能靠坚持做一个真正的记者，可现在看来，连采访资格、推送流量，都是丈夫家给的。


    ——她除了名字，什么都不是自己的。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像积了几天没下的雨。


    小娜靠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眼神发沉。


    她低声说：“收拾行李吧，我们回去。”


    “唉？不是吧？刚爆火呢！”


    “走吧。”


    摄影师愣住了，不敢多问。


    小娜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望着远方。


    她忽然明白了：


    那些她仰望的强者，并不只是强在技能等级，而是能掌控自己人生的方向。


    而她，还困在别人的剧本里。但可笑的是，这已经是最好的剧本了。


    *


    次日清晨，横渡封锁区，副参谋长办公室外。


    一名中年男子正坐在外间的候客沙发上。他西装笔挺，身子却绷得极紧，双手抱着一次性水杯，杯壁因他紧握而微微变形。水还未入口，手心早已沁满了汗。


    女秘书接了个电话，随即放下听筒，转过头来微笑：“殷秘书，您可以进去了。”


    听到名字的瞬间，殷坚白几乎条件反射般“噌”地站起身，脸上掠过一抹克制的激动。他压下微微颤抖的语调，朝秘书微微颔首：“好的，麻烦您。”


    他推开厚门走进办公室。


    沈霁依旧是那副冷冽得表情，没有多说，直接丢给他一袋资料。


    “你以前了解过异化事件吗？”


    殷坚白手上有些慌乱地接过资料，但是他心中却一点也不慌，他早已向熟识的同僚打听过沈霁最近正在忙的内容——异化事件。


    见沈霁问起，他立刻将自己调查的内容娓娓道来。


    “——好，好了，我看到你的态度了。”沈霁揉了揉眉头，直接打断他。


    眼看看着他背课文一样地念一长串沈霁就烦，要不是她的心腹被派去自由国调查赫尔嫚，加上各种异化事件还七七八八死了许多人，要不是眼下手中没人，她是一点也不想用这个只长年纪不长阅历的老男人。


    沈霁眯着眼，看向面前的男人，“记住，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殷坚白立刻恭敬地向沈霁点头，“属下一定！”


    “你出去吧。”


    门一关上，殷坚白终于松了一口气，心脏狂跳不止。他看着自己还在发汗的掌心，激动得几乎快笑出声。


    这么多年来，他自认能力不差，可年年考核不过是“稳定中庸”；那些比他年轻的人一个个升迁飞快，而他却像老牛一样被困在原地。


    这一次……终于轮到他了！


    “异化事件调查局……副组长！”他在心中默默念出这个头衔，嘴角忍不住翘起。


    他脚步轻快地穿过走廊，一边飞快地掏出手机拨号：“喂，老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