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起电话，走向阳台。


    “喂，宝宝。”电话那头，是她新婚不久的丈夫，声音低低的，带着担忧。


    “你怎么又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去了？”


    小娜顿了顿，轻轻地呼吸了一下夜风，才换上轻柔的语气：“这就是我的工作啊，也不是说推就能推掉的。”


    “什么时候回来？我有点想你了。”


    她低头看了眼房间里还在赶工的摄像团队，忍住叹息，依旧语气平稳：“可能……还要再晚一些吧。”


    “工作好辛苦啊，别把我们宝宝累坏了。”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更心疼了，“要不这样，我给你发工资，你回来陪我吧。”


    小娜一怔，唇瓣张了张，却没说出话。


    “你工作也赚得不多，还这么辛苦。”男人继续道，“我早说了你那个领导心黑，要不然你来我妈那家新闻社？”


    “到时候，你只需要穿上好看的裙子拍照就行，工资还高……”


    “这份工作多好啊，快夸夸我。”


    电话那端声音温柔，带着讨好，像是在努力将她拉回他设想的“幸福轨道”中。


    可小娜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指却在阳台栏杆上用力按出一道白痕。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掉那通电话的。


    只记得在那之后，她把送来的酒全数干掉，一口接一口，像是拼命洗去某种沉重的疲惫。


    坐在椅子上，她看着手机黑屏中映出的自己——妆容完好，发丝整齐，依旧是那个无懈可击的漂亮女人。


    只是心里，似乎缺了点什么。


    她快速洗了把脸，对同事说到，“我出去给你们带早餐回来。”


    *


    清晨的炼金研究室，水晶墙壁在晨光中泛着朦胧光泽。银质骨架构建的高塔与周围的迷雾树林交相融合。


    升级后，炼金区域的空间扩展了数倍，塔楼内萃取区、蒸馏区、晾晒台一应俱全，仿佛是一座小型的炼金王国。


    苏蕴站在高塔中央，动作熟练地调配着药剂。晶瓶之间流转着碧绿的生命精华与淡蓝的魔力流体，空气中弥漫着草本与魔能交织的微香。


    “嗡嗡——”


    闹钟在塔楼角落震动，微弱却不容忽视。时间到了——早上八点。


    她拧紧最后一瓶药剂瓶塞，顺手关掉了闹钟。


    她本以为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疲惫会如潮水般将她吞没，结果却恰恰相反。短短三小时浅眠后，她的精神出奇地清明，仿佛整个人被某种莫名的力量撑住了。


    整个夜晚，她不是在炼药，就是在重新整理家园中的物品。像是为了避免思绪游离，她不停地让自己动起来。


    此时她披上黑色兜帽和口罩，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然后推开塔门，离开了家园。


    走出副本，她立刻被人潮裹住。


    广场上，正是早餐时间。冒险者们穿着形形色色的装备，在排队领取包子和豆浆，笑语连连。


    “你看你看，这新闻都说我们是勇士！”一个刘海垂眼的女生边刷手机边兴奋地说。


    “嘿嘿，这么说我还有点不好意思了，但……他们说得没错！”旁边女生嘴角翘得高高的，眼神里藏着一抹自豪。


    “我在论坛发了副本攻略贴，评论好几百条！”


    “哈哈哈，大傻春你发错区啦，英姐昨晚刚把命运迷宫贴分类重整！”


    前排一个干练女生转头：“别傻笑了，你们几个要几个包子？”


    欢快的笑声在人群中荡开。


    苏蕴站在稍远处，目光静静地看着那几个女生结伴离去，她们背影在阳光中一晃一晃。


    她的眼神微微发直，仿佛穿透时间，看见了前世那个穷苦却充满欢笑的自己和队友。


    唇角缓缓上扬，却只勾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她清楚地知道，即使是重生也不能让时间重来。


    广场另一侧更是热闹非凡。


    有人坐在轮椅上与队友互相打趣，肩膀缠着绷带却笑得前仰后合；有人单手握着电话大声讲着通关的经历，另一只手还抓着冒着热气的豆浆。地上铺开的摊位已然成市，有人贩卖装备，有人售卖草药材料，叫卖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复苏与生活的味道。


    苏蕴本已想避开这些喧嚣，却在一股熟悉的香味中顿住了脚步。


    香炸地宫蠕虫卵的味道。


    她的心陡然一紧，像被什么尖锐地轻轻刺了一下。


    这是小幸最喜欢的味道。


    她抿着唇，默默走近了那个摊位。


    “来十串。”她低声说道。


    摊主抬头，愣了一下，总觉得这身影眼熟，却一时间对不上号，“哎哟，您真有眼光！这可是苏蕴大佬战宠的最爱！”


    他话音刚落，旁边提着早餐的小娜脸色就有点挂不住了。她就是那个刚才好奇问了一句“这玩意儿有没有毒”的没有眼光的人。


    她眼神游移，尴尬地朝黑衣人笑了笑，想打个圆场。


    然而苏蕴没有搭理小娜，准确地说，她根本没注意到旁边的这个女生，而是一直认真地盯着油锅里那一串串滋滋作响的虫卵上。


    小娜微微抿嘴，她感到更加尴尬了，“那我来一串尝尝吧。”


    然后左右张望着，装作自己在看风景。


    远处宋英、小芒和小莉也出来领早餐，有免费的她们当然不会花钱吃酒店的早餐。


    “你看那边那个黑影，是不是苏蕴大佬？”小莉一眼认出那熟悉的轮廓。


    “啊？就一背影，全黑，怎么认得出来？”小芒狐疑地眯眼看。


    宋英脚边的毛毛却已兴奋地扯着牵引绳，鼻子几乎贴地狂嗅，然后一头扎向炸串摊。


    “还是毛毛聪明，它肯定闻到了大佬的味道！”小莉一拍大腿。


    宋英一边拉毛毛，一边吐槽：“有没有可能，它闻到的是炸蠕虫卵的味道？”


    话一出口，三人齐齐愣住：熟悉的黑色身影、炸地宫蠕虫卵，再加上毛毛的反应……不用怀疑了，那就是大佬！


    “冲！！！”


    三人兴奋地往摊位飞奔。


    小娜此时略微疑惑，怎么宋英几人傻笑着往自己这边跑，难道做个采访就这么热情了吗？


    不回应显得她好像太高冷了，可是回应又显得太蠢了


    正在她纠结要不要回应时候，宋英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苏蕴大佬！！！”


    刹那间，仿佛整个广场都静了一拍。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了过来。


    苏蕴身形微顿，瞳孔收缩，猛然回头。


    宋英正笑得灿烂无比，毛毛在她身边绕圈摇尾，小芒和小莉站在她后面，一脸羞愧地捂住脸。


    苏蕴一瞬间生出了逃跑的冲动。


    她垂眸，拉了拉兜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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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帽檐压低，默默祈祷自己能立刻隐身消失。


    摊主听到喊声，激动得几乎跳起来：“早说是您啊！怎么能收钱！不收不收！”


    动作却一点也不着急，缓缓伸手掏钱。


    苏蕴见状，无奈地道：“不用不用。”


    “哎呀，这怎么行！”


    “真的，不用。”


    摊主这才笑呵呵地把钱又塞回兜里，随后好奇问：“小幸呢？今天怎么没跟着？”


    苏蕴动作一滞，指尖握紧了纸袋，抿了抿唇，笑意牵得很淡，“……它今天没来。”


    她没有多解释，只是把刚炸好的虫卵收好，低头不语。


    还没等她转身离开，四面八方已有人围拢过来。


    “真的是苏蕴大佬啊！”


    “她救了我们好几次！”


    “我要合影！”


    “别挤我，我先来的——”


    人群涌动，像被投下一颗小型魔法风暴的中心。


    苏蕴被围得动弹不得，表情僵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逃。


    她抓紧纸袋，目光一凝，下一秒悄然发动【女巫之影】。


    人影一晃，她已化作一抹虚影，融入人潮之间，瞬间遁去无踪。


    周围玩家顿时一脸懵：“咦？人呢？”


    “刚才不是还在这吗？”


    “谁乱喊的苏蕴啊？哪有人影啊？”


    “真离谱……”


    人群渐渐散开，只留下炸串摊前冒着热气的油锅，和空空如也的摊位前方。


    *


    沈霁站在高耸的瞭望塔上，俯瞰着下方广场的骚动。


    阳光透过云层斜斜洒落，映出人群躁动的剪影。


    “怎么回事？”她语气低沉，眉心微微蹙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身后的女秘书快步走上前，手中握着一份初步简报，“刚才，有人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声‘苏蕴’，结果人群迅速向一个方向聚集，引发小规模踩踏。幸运的是，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沈霁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转身走入瞭望塔内。


    室内光线幽暗，她熟练地拿出其中一份资料，在光影交错间翻开。


    “苏蕴……”她轻声念出名字，修长的手指翻动纸张，一页一页，像是在检索某段隐秘的轨迹。


    档案中，照片与文字并列——副本通关记录、战宠数据、炼金技能评估……一行行精准得近乎苛刻的文字，却构不出她脑海中那个黑衣少女的真实轮廓。


    她冷笑了一声，“确实比我预期的，还要麻烦一些。”


    秘书听见，嘴角一挑，调侃中带着敬意：“沈女士的眼光，果然一如既往的毒辣。”


    沈霁没有回应，只是将手中的资料平整合起，望向远方。


    窗外广场人群尚未完全散去，依旧有人兴奋地围在炸串摊边，仿佛那不是食物，而是一段传奇的延续。


    “一个名字而已。”她喃喃，语气淡漠却意味深长，“就能搅动这么多玩家。”


    她静默片刻，眼中浮现深思的涟漪，随即一抹冷意悄然浮现。


    “这群职业者……也确实该有人立规矩了。”她缓缓转身，目光如霜，落回秘书身上，“他们不能再这样随心所欲。”


    秘书神色一凛，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沈霁已走向通讯器，动作干脆利落，“帮我联系参谋长。”